徐琛愛虛弱地斜斜靠著，眼睛直直地盯著韓小暖。
他已經這樣暗無天日地過了很久了。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到底是如何了。
S先生只命人將他困在這里，用最好的藥續著他的命。
不讓他干脆地死，也不讓他活得痛快。
他就一直這樣游離在地獄和人間之間，痛苦而又有所留戀地徘徊著……
知道自己這次真的是讓S先生生氣了，可如果時光倒流，重新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毫不猶豫地保護著那個女人。
這世間所有的溫暖，所有的色彩，都是她帶到自己的生命里。
那如同陽光一般的溫暖啊，真的很讓人貪戀。
“徐琛愛？”見徐琛愛怔怔地發著呆，韓小暖緊張地看著他，“你怎么不說話？”
在她的印象里，徐琛愛冷酷決絕，無情狠厲的背后又有著從小根深蒂固的懷疑和戒備，這是他小的時候他的父母所帶給他的傷害。
所以，他會抓住自己想要的東西，執拗地不愿意放手。
可不管是怎樣的徐琛愛，他的眼眸始終銳利，蒼白的面容上始終從未出現過慌亂。
可此時的徐琛愛，卻讓韓小暖很是驚訝。
頹廢，恍惚，幾近崩潰的掙扎……全都糾結在他那雙如深潭一般平靜無波的眸中。
這，就是那位看似溫文爾雅的S先生的手段吧。
在這里，只有他，只有那個五官清俊生動，聲音如青玉相擊一般清脆的男人，握著他們的生殺大權。
徐琛愛似乎沒有聽見韓小暖的話，他慢慢伸出手，輕輕觸碰著她的臉，“……你真的是Caitlin？”
聲音低啞，他的手指也很冰冷。
心頭微澀，韓小暖一把抓緊他的手，低聲說道，“是我，我來看你了。”
是的，是她。
這樣清澈的眼眸，只有她……
徐琛愛微微一嘆，伸出手臂，緩緩抱住她，“Caitlin，我的Caitlin，你還在我的身邊，真是太好了……”
韓小暖被他抱得很緊。
顧忌著徐琛愛身上的傷，她沒動，小心地依偎在他的身旁。
他瘦了好多啊……
不明白為什么S先生要折磨徐琛愛，韓小暖卻很肯定一定是和自己有關系。
“徐琛愛，S先生為什么要關著你和許家默？”
看了一眼離這邊最近的攝影頭，她小聲地附在徐琛愛的耳邊問道。
體力似乎不支，徐琛愛抱了她一下，然后就松開懷抱，虛虛地斜靠了回去。
沒有回答韓小暖的問題，他而是問了一個問道，“許家默他怎么樣了？”
“我不知道。”韓小暖搖了搖頭，“我還沒有看到他。”
徐琛愛聽韓小暖說是先來看的他，不由眼睛一亮，神色微動。似乎牽動了傷口，他悶哼一聲，然后臉色也是一白。
“你怎么了？”韓小暖驚慌地看著徐琛愛。
看他這樣的情形，似乎很嚴重。
徐琛愛輕咳幾聲，“我沒事。”
見他始終半躺在被子里，韓小暖伸出手按住被角，“徐琛愛，我想看看你的傷，可以嗎？”
瞞不住她，也掩飾不掉，徐琛愛雙眼輕合，很疲憊地點點頭。
被子被輕輕掀開，韓小暖看到徐琛愛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衣，肋骨處似乎還包扎著。
韓小暖疑惑地問，“你怎么還包扎著傷口？這么長時間了，就是再嚴重的傷，應該也好得差不多了。”
稍稍挪動一下，徐琛愛又是一陣輕咳，“這是S先生給我的懲罰，他不允許我的傷口……在這一個月內愈合。”
“什么！”韓小暖驚訝地看著他。
這個懲罰，聽起來很是殘忍。
徐琛愛淡淡的一笑，安撫道，“不用這么緊張，S先生最起碼現在還舍不得我死，是我最近老是違逆他的意思，他給我一點教訓……”
“是因為我？”韓小暖苦澀地開口。
“是。”徐琛愛沒有打算隱瞞，“不過我的Caitlin，我不后悔。為了你，我從不后悔。”
韓小暖看著徐琛愛，眼睛微微一澀，“那這一段時間，你就是這樣熬過來的？”
“不用這么擔心，我的傷沒事，我也不會死。即使有事，S先生也會用最好的醫生，最好的藥把我救回來的……”徐琛愛緩緩開口道，“Caitlin，你扶我起來坐一會，好嗎？躺得久了，后背有些不舒服……”
韓小暖點點頭，彎下腰來，小心地扶著他坐起身，然后把枕頭塞到他的背后，“這樣好一點了沒有？”
徐琛愛覺得舒服了很多，他的眼眸落在韓小暖的身上，又是輕輕一嘆，“Caitlin，我們認識這么久，你還是第一次對我這么體貼。”
輕咳幾聲，他喘勻氣息，又說道，“如果每天都能看到你，每天你都能這樣對我，我情愿在這里被關上一輩子……”
在這個暗無天日的房間里不要說被關上一輩子，即使是幾個月，韓小暖感覺自己都支撐不住。
這是要多大的毅力，才能熬得住這樣的煎熬。
徐琛愛這樣的話語，如果放在以前他這樣說，韓小暖只怕會嫌惡地瞪他一眼。如今這種情形之下，親眼看著他受苦，她卻是聽得心里直發酸。
這個男人一直都是這么毫無保留地對她，她不是鐵石心腸。
可徐琛愛，即使你付出再多的深情，我也無法回應。
“不，徐琛愛……”韓小暖沖他緩緩地說道，“你不需要為了任何人犧牲你自己，包括我在內……”
徐琛愛看了她一會，然后點點頭，“好，Caitlin，我答應你，會帶你回到陽光之下。”
韓小暖的嘴角終于蔓延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好，我們一起。”
回到陽光之下……
是要助她逃離這里，還是說他決定放手，不再執著地讓她做只專屬于他一個人的Caitlin？
不管怎樣，徐琛愛，我從不希望你為我犧牲。
明亮的燈光下，徐琛愛的臉色被照得煞白，他沖韓小暖抬起手，微涼的手指觸到她的眼睛，“Caitlin，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我不需要你的憐憫和內疚……”
他說話很是緩慢，有氣無力一般，卻堅持一字一句說得清晰，“曾經以為，只要你看著我的時候，眼神中不再帶有怨懟和疏離。其余的，我都可以接受。可原來并不是這樣，憐憫和內疚似乎比怨懟和疏離更讓我難過……”
韓小暖握住他的手，“徐琛愛，先不要說這些，你要趕緊好起來。”
徐琛愛坐直身子，疲憊地輕合眼眸，“許家默呢？他現在是不是和我一樣狼狽……”
他忽輕笑一聲，慢慢睜開眼睛，看著韓小暖，“Caitlin，回頭你見到他一定替我轉達一句話給他。就說我徐琛愛和他勢不兩立，即使這次S先生饒過他，我徐琛愛也一定掘地三尺，找到他。”
似乎很是憤怒，徐琛愛說著，抬手狠狠地在床邊打了一下。
韓小暖見這個時候，他要糾結著這件事，氣惱地站起身，“徐琛愛，你是不是病糊涂了？現在這種情況，你還說這些，有什么意思？”
剛剛的動作似乎耗盡了徐琛愛所有的力氣，他有氣無力地斜靠回去。
看著徐琛愛虛弱的樣子，韓小暖也說不出再重的話來，“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了。”
“不要走，Caitlin！”
徐琛愛猛地伸手拉住她的手，“我……我不提他了好不好？好久才見你這一次，你多陪我一會……”
韓小暖自然是沒有走。剛剛是氣話，更何況她還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問問徐琛愛的意思。
看S先生的態度，大有許家默不從，就關他到死的決心。那她呢，作為誘餌，放在外面吊著許家默？
可自己這個誘餌的存在價值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S先生耐心的耗盡，而逐漸消失。
到時候，自己是什么樣的下場，很是顯而易見。
她從未想過坐以待斃，哪怕就算有百分之一的機會，她也要去嘗試一下。
“都忘記問你了，你怎么過來的？”
徐琛愛見韓小暖坐了回來，還擰著細長的眉，和平常對他鬧小脾氣的樣子沒什么兩樣，不由得話語之間溫和了起來。
知道他是為了緩和方才凝重的氣氛，隨口找話和她說，韓小暖也就隨口答著，“是S先生讓我過來看你的。”
徐琛愛看到四周多增加的那幾個攝像頭，心里就留意上了。
猶豫了一下，他說道，“Caitlin，你扶我起來。”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韓小暖還是彎下腰去攙扶他。
剛站起身，忽然眼前一黑，韓小暖直直地就栽倒在地。
沒有任何征兆，徐琛愛被嚇了一跳。
奈何他身上有傷，反應慢了一些，沒有接得住韓小暖倒下去的身子。
好在房間里鋪著地毯，人摔倒下去，發出沉悶的聲響。
徐琛愛飛快地起身下床，身子太虛，他一個踉蹌也跪坐在地。
“Caitlin！”
伸手探了探韓小暖鼻息，徐琛愛才松了一口氣。
他坐在那里沒動，抬起頭，看向其中一個最近的攝像頭，“S先生，你怎么懲罰我都可以，放過她……”
他，一定在那邊看著這里發生的一切。
“呵……”
果然，很快就聽到S先生的一聲輕笑。
“Shadow，你跟在我這么多年，我好像還從來沒有為你做過什么。你說你不喜歡你的父母，但他們早些年就已經死了。你說不喜歡許家默，我也允許你回去報仇。你擅自改變計劃，都是為了這個女人，現在我把她送到你的面前，怎么？你不愿意了？”S先生呵呵地笑著，“你現在有傷在身，我讓她安安靜靜地陪你，不好嗎？”
徐琛愛直視著攝像頭，“S先生，如果你覺得我受的懲罰還不夠，我愿意加倍，直到先生你滿意為止……”
“不，Shadow，這不是懲罰，這是獎勵。”S先生的聲音帶著笑意，“Carlos已經死了，你現在是我身邊最得力的人，我哪里舍得再失去你。”
“S先生，你還在怪我殺了Carlos？”徐琛愛問道。
S先生輕快的聲音緩緩響起，“不，我現在有更好的人選取代他。”
“是許家默。”徐琛愛絲毫不懷疑自己的猜測。
S先生笑出聲來，“是。Shadow，你是不是我覺得我這個安排很棒？許家默簡直就是完美的存在……”
“那以后，我就要和他一起共事，可是S先生你答應過我，讓我殺了他的。”徐琛愛白著一張臉，漆黑的眸閃過一絲狠厲。
“不，我說的是他不同意，我才會把他交給你的。不過，你跟了我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我也不能寒了你的心。”S先生似乎有些為難地說道，“他最近似乎很是不聽話，我很是生氣，Shadow，我們送一份禮物給他，怎么樣？”
看著安靜躺在地毯上的韓小暖，徐琛愛的眸色很是復雜。
再次抬眸看向攝像頭，他語調低沉，眸色平靜無波，“你想要我怎么做？”
“看到那些無所不在的攝像頭嗎？”S先生愉快的聲音里帶著掩飾不掉的興奮，“除了我，等一下，只有一個人能看得到你們房間里發生的事情。”
徐琛愛低啞的聲音終于泄露了一絲驚訝，“是許家默？”
“不錯，怎么樣？Shadow……”S先生對自己這個安排很是滿意，聲音都不知不覺大了一些，他提議道，“給他摧毀心神的致命一擊，是不是很合你的心意？”
對付許家默，徐琛愛自然沒有意見。
只是這個方法，對這個暫時昏厥失去意識的女人來說，應該也是致命的。
可S先生做出的決定，從不許人置啄。
眼眸落在韓小暖清麗秀雅的面容上，徐琛愛還是想試一試，“對付徐許家默，我有千百種方法，不需要拉Caitlin進來。”
“可這是最快，最直接，傷害也是最大的，不是嗎？我不覺得還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可以代替。”
果不其然，S先生毫不猶豫地拒絕他任何的提議。
語氣稍稍一頓，他的聲音再次響起，卻是帶著淡淡的不悅，“怎么？Shadow，你不喜歡我的安排？”
心潮突然翻涌得厲害，徐琛愛的臉上也慢慢浮現出不正常的薄紅。
他猛地咬住唇角，遏制住異常，語氣保持平靜，“S先生，你知道我對她的心意，并不是簡單的掠奪。我要的是讓她徹底愛上我，心甘情愿地拋棄許家默。”
S先生忽然笑了起來，“Shadow，你沒有談過戀愛，自然不知道女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尤其是像她這樣的傳統女人，過了這一夜，她的心自然就會向著你……”
“可是……”
徐琛愛剛想說話，就被S先生不耐煩地打斷，“不要再說了，Shadow，我要的是執行和服從，而不是質疑和反對。”
“是，S先生。”徐琛愛垂眸應聲。
S先生見他答應，很是興奮地吹了一個響哨，“那Shadow，好戲開始吧！”
徐琛愛沒再說話，他緩緩起身，抱起昏倒在地上的女人。
他肋骨處的傷，因為方才用力已經再度崩開了，鮮紅的血緩緩地順著肌膚往下流著。
徐琛愛感覺眼前一黑，人也毫無征兆地一頭栽倒在床邊。
很快，有人走了進來，大致檢查了一下，然后轉臉看向攝像頭的方向，沉聲道，“S先生，Shadow先生暈倒了。”
“哦，真是可惜了，可能是我錯估了他的身體情況。”S先聲似乎很是遺憾地說道，“把人送到病房，讓醫生過來。”
“是。”
那人沉聲應道，然后又問道，“那這個女人怎么處理？她可能會死……”
S先生興致缺缺地丟下一句話，“丟到旁邊的屋子里。這對小夫妻，也該見見面了……”
強撐著沒有完全失去意識的徐琛愛在聽到S先生這樣的安排，終于放心地陷入黑暗之中。
Caitlin，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我已經賭上了我的命……
韓小暖醒來的時候，是在一處很安靜的房間里面。
頭很疼，她緩緩坐起身，使勁揉了揉太陽穴，額角一跳一跳的，很是難受。
忽然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她的臉一下子全白了。
驀地坐起身，韓小暖拉過一旁的薄毯子裹住自己的身體。
抬眼四處張望。
這里不是徐琛愛的房間，盡管很是相似，可還是不同。
這里沒有密閉四合的厚重窗簾，沒有那如同無數只眼睛，讓人如同芒針在背的攝像頭。
不遠處有個窗戶，一個身材清瘦的男人站在那里。
腦子中嗡嗡響著，韓小暖想都沒想，抬手摔碎旁邊的杯子，撿起碎片，人直接就撲了過去。
韓小暖動作很快，待站在窗邊那個男人聽到碎裂的聲音，回身的時候，她已經到了男人的背后。
那個男人身手利落地避開韓小暖手里那鋒利的玻璃碎片，隨即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清冷的嗓音帶著驚訝，“暖暖，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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