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已經是秋末冬初了。
氣溫明顯降了下來,可今天倒是個難得的晴天,中午的溫度還很適宜。
蘇姨在院子里支了一把太陽傘,韓小暖懶洋洋地躺在那里看書。
腹中的孩子已經有三個月了,胎相已穩,除了肚子大了一些,別的一切都還算正常。
這一胎,韓小暖出奇地沒有孕吐,一日三餐都能正常吃飯。蘇姨手藝好,照著她的喜好,天天變著花樣給她做各種營養餐。
不知不覺間,韓小暖雙頰上添了肉,臉上有了幾絲血色,人也顯得有了精神。
因為這次是雙胞胎的緣故,她事事很是小心。
注意力被成功轉移之后,除了偶爾還是會想起徐琛愛,夜里韓小暖已經很少做有關他的夢了。
那個男人,記在心里就好了……
鼻翼間似有金合歡花淡淡的花香,韓小暖迷迷糊糊地剛想睡著,耳邊隱有腳步聲傳來。
挪開扣在臉上的書,她懶懶地睜開眼睛。
從R國回來之后,韓小暖一直都是淺眠,耳邊稍有異動,立即就會被驚醒。
蘇姨在后院忙活著,又心疼她的身體,自然不會前來打擾。
更何況,尖細的高跟鞋敲打地面發出的聲響,韓小暖還是能分辨的。
毫不意外,她看到了陳姣眉。
陳姣眉走近了一些,在韓小暖面前站定,四周打量了一番,冷笑兩聲說道,“你還真把自己當做許家的少奶奶了?”
緩緩坐起身,韓小暖瞇著眼睛,看著面前的這位陳家大小姐。
一身紅色衣裙飄逸多姿,精致完美的妝容,微微上挑的眼角,配上她高傲的氣質,當真像只開了屏的孔雀。
經歷了R國一事之后,韓小暖現在連敷衍都不想敷衍她。
那件事是陳姣眉挑開的頭。可如果不是她,只要S先生想出手對付許家默,就一定還會有其他人。
至于這個女人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跳梁小丑而已。
不主動去找她的麻煩,已經是自己最大的仁慈了。眸中閃過冷漠,韓小暖又重新半躺了回去,“這里不歡迎你,你最好早點消失,不要等我喊人把你丟出去。”
語氣異常的冰冷,倒是讓陳姣眉一愣。
“何必拒人于千里,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她毫不見外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聽說你回來之后,人就有些不正常。怎么著我們也算相識一場,我今天可是特地來看望許太太你的。”
許太太?
韓小暖冷哼,這個陳姣眉可從來都沒有稱呼過自己什么許太太,今天她是刻意為之。
或許,她說的是徐太太……
外面那些風言風語說的不就是這些嗎?
她足不出戶,就有人千方百計把這些吹到她耳朵了,可不就是等著看她不好過的嗎?
陰陽怪氣的話,讓人聽得很是鬧心。
“陳小姐,走的時候記得把我家院門鑰匙留下來。不請自來,擅闖私人宅院,陳小姐可不止是家教不好……”
韓小暖沒有理會她,淡淡地說道。
陳姣眉的眼睛落在韓小暖那隆起的腹部,雖只有三四個月,但因為是雙胞胎的緣故,孕相已經很明顯。
陳姣眉像是被扎了一下,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聽說你懷孕了?”
韓小暖的手輕撫上自己隆起的腹部,仍舊是語氣冰冷,“陳小姐真是好眼力啊。”
毫不遮掩的嘲諷,陳姣眉沒有作聲。
她的眼睛直直地看著韓小暖,暗咬銀牙,“你倒是好命。”
“陳小姐說笑了,我哪里能算的上好命。”韓小暖不咸不淡地說道,“我倒是很羨慕陳小姐,沒有小人在背后下套,耍陰招。有些人呢放著大好的人生不去享受,一個勁伸著脖子,硬是湊到別人跟前討打,你說惡心不惡心人……”
剛剛是留著幾分薄面的暗諷,現在就是毫不留情地明罵了,陳姣眉卻不動聲色,只淡淡地哼道,“命好不好,誰也說不定的。有些人看著花團錦簇的,可偏偏福薄,有命懷,卻不一定有命生。”
這可是惡毒的詛咒。
韓小暖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她坐直身子,冷冷地看著面前這個心如蛇蝎的女人,“陳姣眉,知道為什么現在你還能好好地站在這里和我說話嗎?”
陳姣眉一下緊張起來,“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見她緊張起來,韓小暖反而淡定了許多,“我是怎么被抓走的,陳小姐應該很清楚。”
“你都知道了?”
被揭穿,陳姣眉索性大方承認。
韓小暖點點頭,“當然了,為了對付我,陳小姐一向很是舍得下本,當真是太看得起我韓小暖了。”
“只是可惜,那個徐琛愛自作主張,竟沒有下手殺了你,拖拖拉拉這么久,你竟然安然無恙的回來了。韓小暖,你可真是命大啊。”陳姣眉冷哼道,“說起來,還是許太太你手段好。從許太太到徐太太,身份轉換得竟是無比的得心應手。”
作為參與者,陳姣眉知道這些,韓小暖絲毫不驚訝。
“我能回來,自然是我的本事。”韓小暖也懶得應付她,直接繼續方才的話題,“陳小姐一出手就是大手筆,我豈能不回報一二?”
陳姣眉不以為意,“你還能殺了我不成?”
“那倒不至于。”韓小暖眉眼處帶著笑,眸中卻是冰冷異常,“不過,陳小姐你要知道,你之所以現在還能活著和我說話,說好聽點是我不想你父親白發人送黑發人。實際上是我在猶豫該怎么回報陳小姐你,這著實很讓人頭疼。陳小姐出手大方,我也不能小氣,怎么著也得讓陳小姐你掉層皮才行啊……”
韓小暖的性子,陳姣眉自認為看得一清二楚,當下對她說的這些話嗤之以鼻,“你還沒有這個本事。”
韓小暖淡淡一笑,“看來是我以前確實做得不夠好,才會讓陳小姐誤會這么深。不過我還是希望在我還沒想好之前,陳小姐你一定要珍重,不要出了什么意外,輕易地就死掉……”
明明是帶著笑意的話,卻無比的陰寒,這讓陳姣眉不由得抬眸看向她。
這個女人似乎變了,尤其是那雙眼眸,里面冰刀霜劍,冰冷刺骨。因為這眼神,那張清麗秀雅的面容竟也帶上了幾分肅殺。
陳姣眉仍舊不放在心上。
吃草的兔子還能變成老虎不成?
“我肯定是要好好活著的,就看韓小暖你什么時候煙消云散,哦,不對,是香消玉殞。”陳姣眉忽然呵呵笑了起來,“剛回來,韓小暖你就懷孕了,這孩子的父親真的是家默嗎?別到時候,生出一個有著偏執狂的孩子出來。否則,你可怎么解釋也解釋不清了。”
“這就不勞陳小姐掛心了。不管我是怎樣,家默都會對我不離不棄。”韓小暖不動聲色地繼續說道,“說到家默,我還是好心提醒一下陳小姐,你最近最好躲著他點。這一次,他可是真的生氣了。即使你有他媽媽給你做后盾,估計也是沒用的了。”
似是憂心忡忡的模樣,偏帶著幾分譏諷的語氣很是冰冷。
陳姣眉不以為意,“你有什么證據,證明你的事情和我有關?”
“有沒有證據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家默愿意相信我。我說和你有關……”韓小暖偏過頭看她,嘴角浮上一抹笑,“……你猜他信,還是不信?”
其實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里里外外,許家默比韓小暖更清楚。
韓小暖這樣說,無非就是想膈應眼前這個女人。
陳姣眉果然臉色一變,她恨恨地說道,“聽說韓小暖你從回來之后就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總是夢到在R國的事情,不知道是夢到舊情人慘死,還是徐琛愛他死不瞑目,變成厲……”
徐琛愛!
聽到這個名字,韓小暖的眼眸瞬間冷了下來,打斷她的話,“陳姣眉,誰給你的膽子,敢提起他!”
“為什么不能提?好像那個徐琛愛為了救你,最后死了。”陳姣眉笑了起來,“多可笑,他竟然喜歡上自己的籌碼。韓小暖,論起應付男人的手段,我真是不如你。呵呵呵……你真的是很有本事啊。”
徐琛愛為了救你,最后死了……死了……
陳姣眉這句話在腦海中響起,忽然讓韓小暖心里那一輩子都不能痊愈的傷,再次鮮血淋淋。
……如果有天我死了,Caitlin,你是不是也會這樣為我落淚,會不會想念我……
……就騙你這一次……
陳姣眉看著韓小暖的臉色越來越白,心里忽然很是痛快,“一個男人為你而死,韓小暖,你的心里是不是很有優越感?那些所謂的傷心,恐怕只是裝出來騙騙……”
話還沒說完,陳姣眉感覺脖頸處一痛,隨即膝蓋一彎,結結實實地跪在地上。
陳姣眉猝不及防被打個正著,她緩了好一會,才仰頭怒道,“韓小暖,你竟然出手傷人!”
“哦?不可以嗎?”韓小暖收回手,甩了甩,“托陳小姐的福,在R國這一段時間,我可是學會了很多東西。比如路遇惡犬,避而遠之,不如主動出手。有些人能就如同惡犬,不分青紅皂白,撕咬狂吠。要打到她痛,她才能知道怕。陳小姐,你說是不是?”
陳姣眉勉強站起身,剛才韓小暖出手絲毫沒有留情,脖頸處痛得厲害,估計已經腫了。
手掌還是疼,韓小暖有些懊惱方才出手太過用力。
“陳大小姐,你最好不要還手。”她沒理會陳姣眉怒目而視,語氣淡淡地說道,“家里的攝像頭都是二十四小時連著家默的手機,你不但不能還手,連一定失禮的小動作都不可以有。畢竟你在家默面前裝了這么多年了,一朝撕去偽裝,露出真面目,我擔心家默會惡心想吐。”
說著,韓小暖沖她一笑,“哦,對了,陳大小姐這么愛我的丈夫,一定舍不得。”
陳姣眉剛揚起來的手頓時僵住,她恨恨地把手一甩,怒視道,“韓小暖,算你狠!”
“還不夠狠,剛剛那一下,我應該直接打昏你,把你丟出去。”韓小暖眸光滲著寒光,讓人不寒而栗,“所以你不要再來招惹我。你不是想知道,回來之后,為什么我總是整夜整夜睡不著嗎?”
說著,她湊近一些,在陳姣眉耳邊低低地說道,“那是因為我的手……已經不干凈了……還不止一個……”
刻意壓低的聲音,顯得陰仄仄。韓小暖分明看到陳姣眉瑟縮了一下,不禁暗笑。
這么膽小,不過如此。自己以前竟然會被她欺負,真是可笑。
陳姣眉的眸中露出幾絲懼意,韓小暖知道她是相信了,她呵呵一笑,繼續說道,“陳小姐要是有時間,不如我和你說說我在R國是怎么殺……”
“……不……不用。”
陳姣眉不敢置信地看面前這個瘦弱許多的女人,卻發現她一貫溫柔如水眼眸里,全都是戾氣。
她剛欲說話,韓小暖忽站直身子,后退一步,不耐煩地看著她,“和你說話真的很沒意思。我今天心情好,不想為難你,你走吧。”
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這個女人嚇到,陳姣眉又羞又氣,轉身欲走。
忽然,她身子一個趔趄,驚呼一聲,身子卻是倒向了韓小暖。
旁邊就是石子小路,摔過去,后果可想而知。韓小暖立即腳底微錯,避開陳姣眉的手。
誰成想,陳姣眉見她閃開,又伸手過來抓她。
在R國臨時抱佛腳學的那幾招,對付毫無拳腳功夫的陳姣眉還是很有成效的。
韓小暖當即不躲不閃,抓過陳姣眉的手,順勢一擰,陳姣眉吃痛得立即揮動另一只手打向她。
韓小暖懷著身孕,身子笨重了許多。縱使不靈活,可她卻是舍得下狠手。當下伸手擋住陳姣眉的手,順著她的手腕,抓住她的小拇指,狠命一擰。
“啊!”
就聽陳姣眉一聲慘叫,身子立時矮了下去,雙膝著地,“韓小暖,你竟然下狠手!”
韓小暖絲毫沒有松手的意思,反而加大了力度。
看著陳姣眉額頭很快因為疼痛滲出大顆大顆的汗來,韓小暖冷笑,“上次你拉我進游泳池,想淹死我的時候,也沒見陳小姐你心慈手軟。說起來,都怪我當時太過好心,事后還替你遮掩……”
“你少假好心。你哪里心慈手軟了,陳家的生意被打擊得都快抬不起頭了,我爸也因為這些事,心臟病發,住進醫院。”陳姣眉恨恨地說道,“如果不是你韓小暖背后使陰招,方家怎么可能一直逮著我陳氏打?”
“哦?方家出的手啊?”韓小暖輕笑,在陳姣眉那明顯已經紅腫起來的手指上狠狠捏了一下,聽到陳姣眉悶聲呼痛,她才緩緩地松開手,“清濯可能是怕我不高興,出手輕了一些。你要多謝是方家出的手,如果是家默出手,你們陳家父女就等著下半輩子潦倒度日吧。”
陳姣眉捧著受傷的手,慢慢站起身,顧不得拍去腿上方才跪伏在地粘上的草屑和灰土,她白著一張臉看著韓小暖,“我陳氏損失一些錢倒是其次,好歹名聲還在。不像有的人,被人擄走,回來的時候,竟然有了野種,好恬不知恥的……”
“啪!”
韓小暖想都沒想,一個耳光就狠狠地打了過去。
她絲毫沒有留情,很快陳姣眉那白皙的臉上就浮出手指印。繼而,紅腫起來。
“韓小暖,你敢動手打我!”陳姣眉哪里受過這樣的委屈,她惱羞成怒立即就要撲過來。
韓小暖沒動,只是寒著一張臉看她,“陳姣眉,我敢保證。你今天敢動我一個手指頭,明天陳氏就會消失。你們陳氏父女就安心等著過負債累累,東躲西藏的日子吧。”
陳氏是陳姣眉父親的心血,如果陳氏垮了,陳浩利絕對是活不成了。
陳姣眉也知道,韓小暖說的話,不是在夸大其詞恐嚇她……
思及此,陳姣眉的手一頓。
這個女人……傳言不是說她備受打擊,已經瘋了嗎?
想著她以前那樣懦弱的性子,自己過來添一把火,即使不能把她怎么樣,見她瘋瘋癲癲的,自己心里也痛快些。
可是,現在的這個女人看起來哪里還有以前半點柔弱的模樣,眸光寒冷,神情森然,簡直就是和以前判若兩人。
心頭發怵,陳姣眉方才的羞惱全部消散。
韓小暖不再看她,轉身走回躺椅旁,“以后就不要來了,免得我看到你,惡心之下,又記起我們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
一點便宜沒占到,陳姣眉很不甘心地怒視著她,“有本事就沖著我,別拿我父親來威脅我。”
“這怎么能叫威脅呢?這些手段,陳小姐你應該很熟悉才對。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陳姣眉你不就一直在玩那些見不得人的陰招。以前的種種過往先不說,就說最近的事,你數次為難于我,我也是步步退讓。沒想到你心腸歹毒,竟讓人對付我和若頎……”腦海中又閃現徐琛愛的身影。心中又痛又悶,韓小暖冷笑著看向陳姣眉,“說起來,你陳姣眉還是我的貴人啊。要不是因為你,我現在還在A市的那個小鎮子上的快餐店上班呢?我韓小暖最怕欠人人情,不如我送你一份禮物,如何……”
“什么禮物?”陳姣眉緊張地問道。
見她這么緊張,韓小暖很是滿意,“放心,不是什么大禮物,就是陳小姐最近會有些麻煩,可能半年內,都沒時間來我面前惡心我了。”
“哼……”陳姣眉卻是嘲諷的一笑,“徐琛愛果然是好手段,短短時日竟把你調教成會咬人的狼。他泉下有知,一定很欣慰。”
知道她是故意提起徐琛愛,韓小暖的臉上不動聲色,“既然陳小姐這么想知道,不如你去問一問,我非常不介意送你一程。”
望著陳姣眉狼狽地離開,韓小暖驀地皺眉跌坐回躺椅上。
撫著隆起的肚子緩了好一會,不舒服的感覺才消散。
剛剛和陳姣眉說狠話的時候,韓小暖蓄足了勁,像豎起渾身尖刺的刺猬。此時,卻像泄了氣的皮球。
放過陳姣眉,不是她有多么的大度,多么的圣母心。S先生喜怒無常,這次不但沒有如愿以償抓到許家默,還折了得力的助手,他不會放過所有的人。許家默最近在忙著什么,韓小暖也猜得到一二。為了自己愛的人,所有的人都可以變得很強大。即使知道千難萬險,還是愿意拼力一搏。
他,也是這樣……
望著遠處悠悠的白云,韓小暖許久都沒說話。
看得累了,她才閉上雙眸。
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
徐琛愛,海水是不是很冰涼……
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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