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到的電腦已經配備成了機器人，方頭鐵臂，特制的緩震復合材料腳，步伐輕便靈活；機器人運送到酒店的時候，警方一個五人的小分隊跟著，隊長是特警隊最出名的射手多芬，一個金頭發藍眼睛的混血兒。四名組員的身份恐怕更古怪，姜飛在酒店的大堂角落看著，米卡奇明顯不認識四位同事，多芬也沒有介紹；這不合乎情理，最起碼的稱呼是禮貌，總不能有事只喊胸前的編號吧。

    機器人犯人頭上沒有了攝像頭，靠著一輛推車被送進來，情緒似乎一團糟，不停地發出類似于“我需要光明”的聲音；根據姜飛的觀察，電腦被擺在機器人的肚子部位，現在靠胸前的顯示屏與人對話，姜飛估計，顯示屏自帶的攝像頭恐怕也給下掉了，警方擔心的是他主動逃跑，對有人來營救反而并不擔心。

    米卡奇走到機器人面前，剛剛自我介紹了一句，機器人就回答，我知道你這個人，隨后顯示屏上就出現了關于米卡奇的全部資料，包括米卡奇在國內軍方的兩張照片和部分資料。弄得米卡奇一臉尷尬，警局的很多人都知道他的身份，但是不說，大家可以裝糊涂；但是機器人不懂這些，有什么就拿出來什么。

    外面一陣騷動，比機器人進來的時候反應更大，于嵪望了一眼說：“我們局長來了。”

    局長華歌是個溫文爾雅的學者，看上去根本不像一個警察，身材挺拔消瘦，整齊頭發剪得很隨意，可以清楚地看見白發，俊朗的面龐，細長的眼睛，一副深邃和精明的樣子。顧指火負了傷，華歌只有親自來這里坐鎮，進了酒店第一個找的人就是于嵪，于嵪被喊了以后，利落地走了過去。

    華歌詢問的是對機器人審查的細節：“是不是非要毀掉這臺電腦，才能斷絕隱患；能不能驗算芯片，或者修改程序之類的方法。市政廳和世界各地的不少科學家都希望通過這臺電腦，來研究機器人的智能化，一個現成的實例會讓科學家們少走很多彎路。”

    于嵪不屑地說：“他們還要研究智能化，當真是不把自己當人看了。現在有機器人法，這臺智能化電腦的編號肯定不在需要保護的行列其中，必須毀掉；電腦其實就靠芯片和程序自我進化，芯片不毀掉，裝在任何一臺電腦上，都意味著這臺電腦沒有死，就算有些配置可能改變，不過是動了整形手術罷了。至于研究程序，就不要自欺欺人了，這種主動進化的計算機是可以自我修改程序的，估計還沒有人能比他強，如果選擇另一臺電腦來修改，恐怕最后被改掉的就是那臺電腦。”

    于嵪說得很直白，讓華歌所有想說的話都嗆在了喉嚨里；華歌不是不知道這些，問題是這臺電腦帶來的商業價值和關注程度太大，市政廳正在進行辯論表決，要對這臺計算機進行特赦，并且把處理權從警方的手中轉移到元望市科技局。華歌是希望警隊自己不要出現不同的聲音，所以準備對關鍵人物一個個

    說服，但是于嵪很明顯是反對這種安排。

    隨華歌一起進來的計算機中心主任郝西嶺知道市政府的打算，立即開口說：“有的科學成果可遇不可求，要是就這么毀了芯片，實在太可惜，要不然拷貝一份，作為研究專用。”

    于嵪曉得肯定有花頭精，面色轉冷說：“拷貝一份，就是克隆這臺計算機，如果在你拷貝的時候，計算機修改了程序，或者植入木馬，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嗎？郝主任，你是行家，聽說還是神童，但是我要問一句，從你開始編程到現在，你有多少程序是人工編寫的，沒有讓機器人插手。”

    郝西嶺被說得一愣一愣的，面對于嵪的質問，郝西嶺還真不能回答，只能在心里說，編程利用工具，從小學就是這么教的，更何況現在的程序復雜，如果單單依靠人的大腦，恐怕編一個大型的程序，十年都出不了結果。

    華歌有些不高興地說：“那你如何從計算機得到需要的線索？”

    于嵪淡定地說：“智能電腦還是電腦，我們問他答，就這么簡單。計算機可比人單純多了，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這臺電腦既然沒有自我引爆，也沒有和楚迪文一起逃走，說明在他的程序里，有和警方合作的思想。”

    華歌有些頭疼，頓了頓說：“于嵪，希望你換一種思路來想想問題。你想一想，這臺電腦現在對我們有利，能夠給我們提供很多有用的東西；一旦毀掉，許多秘密恐怕就再無出頭之日。我們確實有困難，但是困難是可以克服的，科技局有大量的專家和協作單位，市議會正在進行辯論，看科技局有沒有可能利用這臺電腦。”

    “那是一幫混飯吃的官僚。”于嵪毫不客氣地說：“不過還有兩個多月，就可能是洪水爆發，有閑工夫還是想想如何讓更多的人活下來。利用，恐怕是有人在打著如意算盤，把程序改改，這臺電腦就會為他所用，然后大面積的復制，讓無數的智能機器人為他去謀取利益。”

    華歌是官場老油子，睿智老到，笑了笑說：“對政府的同事這么沒有信心，沒關系，還有什么高見，繼續說，我正好一并反映上去。”

    這是官僚正常的作法，上傳下達，就是不拿主意；于嵪在警局多年，自然曉得華歌打得的什么主意，一個字拖，拖到市政府的正式公文下來，不管怎么處理都和華歌沒有關系。于嵪鎮靜一下情緒，接著說：“華局長，不是反應，你也是市政廳和市議會的一員，又是警方的負責人，你有義務表明自己的態度和立場，說明這臺電腦的危害性。”

    華歌微笑著說：“你們現在無法確定這臺改裝成機器人的電腦，就是唐風車實驗室的電腦，或許他就是楚迪文的一個機器人顧問。我聽過青瓷的那段錄音，第一個不能證明就是青瓷本人的，第二個只是他個人的成見，實際上沒有任何證據，當年發生的一系列所謂的案件，

    警局都沒有記錄，需要調查。”

    于嵪大為失望地說：“華局長，雖然你說的有一定道理，但這臺電腦在案情沒有調查清楚前，就是警方的物證或是人證，不能與警隊以外的人接觸，難道你和市議會能保證，科技局沒有他的同伙，交給科技局以后，機器人不會逃走？”

    華歌笑笑，想開口，郝西嶺搶著說：“所以你們要盡快給機器人定性，證明他是，或者不是唐風車實驗室的電腦，局長已經請國際刑警出面，調查唐風車實驗室的所有人員情況。于警官，我可以這樣說，任何設備都有不可信的一面，和有可信的一面，就看我們怎么去選擇了。”

    華歌皺了皺眉，郝西嶺的話看上去在為華歌辯解，實際上是幫了于嵪的忙，兩個月時間，都不知道能不能把楚迪文抓捕歸案，和查清楚唐風車實驗室的情況，只要于嵪他們稍微做點手腳，時間就全部沒有了。華歌沉吟著問：“能不能取下電腦中的芯片？”

    一直沒吭聲的多芬說：“不行，儀器測過了，電腦里是六塊集成芯片，如果在程序中有設定，一旦芯片斷開，很多功能就會自動消失，熔斷的數據和程序是再也恢復不過來，就相當于執行了死刑。”

    華歌淡然地說：“那就是說，必須復制整個電腦？”

    多芬點頭說：“應該是這個道理，這臺電腦的配置已經很老了，都是幾十年前的東西，但是楚迪文沒有把芯片拿出來裝在新電腦里，應該也是怕程序被毀。不過也虧得是這樣，這些年來，楚迪文和馬丁教授沒有能復制出一臺電腦，要不然，我們現在的情況是更加糟糕。”

    郝西嶺聽完拍手，陰陽怪氣地拍手夸獎說：“多芬，都說你不愛說話，其實你還是很能說的。局長只是在和你們開玩笑，看看你們的工作態度。”

    于嵪心里咯噔地一響，郝西嶺這樣說了又丟，等于幫助華歌收回了原先說過的話，至于說華歌用詐，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多芬驚訝了一聲，表示理解的說：“現在已經對這臺電腦立案，是誰都要憑證據說話。押送的路上，我們討論過，要等各個專案組的資料出來，現在我們的任務就是看押和研究，我們的態度關鍵，但是各個組的態度更關鍵。”

    老實人說話犯沖，更是讓郝西嶺感覺下不了臺，于嵪心中暗笑，思量著說：“我會仔細檢查，盡快拿出報告，沒有確鑿的證據前，我不會隨便說什么的。”

    華歌感受到了壓力，手下人的心思敏捷，現在就算市議會通過了科技局的提案，也是鞭長莫及，在案情還不明朗的時候，想要把證物或者證人交出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在程序上就是此路不同。華歌思慮一會兒，換了副笑容說：“聽說姜飛被你們留在了酒店，他算不算是證人，我想見見。”

    于嵪爽快地說：“他是我們的保護對象，行動是自由的，局長見他，自然是沒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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