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買的車票是早上八點，所以這個早上我六點就起了床，出去外面買了兩份早餐回來。我站在楊帆房間的門口，心里數次想敲門，但最后還是放下了那本懸空抬起的手。
我把早餐放在客廳的桌子上，拿起一張便利貼寫上一段話：“昨晚的事情，是兄弟對不起你，但這是最后一次了，再給我幾天的時間，等我回來你將會看到一個最好的程庭。”在這段話的右下角處，我再寫上留言人：孫子的好兄弟。
做完這些，我滿意地看了看便利貼上的字，然后再去把廚房和客廳兩個垃圾桶的垃圾袋子都收拾了一下，這才背上雙肩包離開了出租屋。
我將要去的第一站是回到D市，路線都已經規劃好了，先是去市區里我們曾經有過回憶的地方，然后再回一趟母校走走，最后離開這座城市。因為一個人而喜歡一座城市，但也因為一個人放棄一座城市，我想......這也許是我最后一次回D市了吧，像是一場告別儀式。
......
到達D市后，我按照自己的計劃來走，除了從一個地方去到另一個目的地的時候是搭車的，其余的都是走路。我每走的一步都特別的慢，因為我想用力地記住這座城市里有我們回憶的每一個角落，我甚至還把沿途路過的風景都拍了下來，即使我很熟悉它們......
直到這天晚上的十點多，我走到了學校附近的小吃店，我要了一份章魚小丸子。還記得大學剛創業的時候，我的錢基本上都用在的工作室，后來沒錢了，蘇靜把自己的伙食費都給了我，那時我每天晚上忙完就會帶她一起吃上一盒章魚小丸子。雖然日子過得很簡單，但我們卻覺得很幸福，幾乎是我們那段貧窮時光里最美的一束光，把我們的陰霾一掃而空。
我夾起一顆丸子放進嘴里，嘗到的都是回憶的味道，回想起往事的一幕幕，我像個傻子一樣笑了，可笑著笑著卻流下了眼淚。我企圖把眼淚沖淡腦海里的回憶，但思念卻更強了。
我想她，很想很想......哪怕只是能再見上她一面也好......
我吸了吸鼻子，吃完了最后一顆丸子，再點燃了一根煙，讓煙草里的尼古丁來控制自己的情緒，停止思念。我沉默地抽著煙，直到一根煙抽完了，這才付了錢，然后轉身進了學校里面。
在校道上，我依然是漫無目的地走著，時不時拍個照，只不過夜里由于光線問題，拍出來的效果沒有白天的那么好。在校道的盡頭，有一棵曾經珍藏著我們許多故事的木棉樹，但此時它我的印象中的美好回憶里有太多的不同。在我的記憶里它，它永遠都是郁郁蔥蔥，像是刻在腦海里的記憶一樣長青著，可現在是深冬之際，它看起來像是一棵已經沒有絲毫生命力的枯樹，只剩下枝椏，讓人感覺著實冷清。
就這么駐足了一小會，我拿起手機對準了那顆木棉樹，好不容易定格好了準備按下快門的時候，徐夢珺給我打來了電話。
“喂，程庭，你在哪里？我剛剛聽一個師弟說，他好像在學校里面看到你了，是真的嗎？”電話那頭，我聽到了吹風筒的聲音，她應該是在宿舍里面給我打的電話。
我不帶情緒地“嗯”了一聲，但她那邊太吵了，叫我等一小會，直到她去了一個安靜的地方，又反復問了我一次，這才叫我繼續說。
“那位師弟沒看錯，我回來了。”
她語氣驚訝地咋呼道：“啊？！你回來D市了，還在我們學校里面，你怎么不和我說啊！”
“只是臨時回來的，待得不久，明天就走了。”我蹲下身子，一只手拿著手機，另一只手撿起一片雖然枯黃但卻保存得很完整的枯葉，放在手里定神地看了一小會，我決定把它給帶走，留作一個紀念。
“那你在哪？我現在下去找你。”
本來我想拒絕她的，但思索了一下，最后還是答應了：“我在校道最后面這里，你來吧。外面的風有點大，你穿件厚一點的衣服。”
“知道了，等我幾分鐘。”她應了一聲，說完便把電話掛掉了。
在等徐夢珺過來的時候，我把手機放進了口袋里，然后再從背包里拿出錢包，把那片枯葉小心翼翼地放進錢包的夾層里面，生怕會損壞了它生命里最后的完美。
幾分鐘后，我看到一個徐夢珺把自己裹得像個球一樣，這可和我印象中認識的那個女漢子形象的她不太一樣，她向我揮了揮手走了過來。
走到我面前后，徐夢珺把臉上的口罩摘了下來，有些驚訝的說道：“還真的是你啊！”
路燈下，我看到她的臉色好像有點憔悴，于是沒有理會她對我感慨的話，而是反問道：“你的臉色怎么這么憔悴？”
“我感冒了，如果不是因為生病，我也不至于穿成這樣嘛。”她張望看了下四周，補充道：“咱們別在這干站著了，邊走邊說吧，或者找個地方坐下。”
我點了點頭，示意贊成她說的話。兩人并肩走了一小會后，徐夢珺還是在我的意料之中問道：“你這次回來D市，基本上以后都不會再回來了吧？”
我的嘴角輕微動了一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回道：“看來你還是蠻懂我的，這都知道。”
“我和蘇靜那么多年的閨蜜，再加上咱們不也認識好幾年了嘛，姐還能不了解你嗎？”她手里拿著手機，一邊低頭打字回復信息，一邊回答我的話。
徐夢珺說的話讓我停下了腳步，一開始她還沒留意到，直到走了幾步發現我不在一旁，這才回過頭來，疑惑地看著我。
她問道：“你怎么了，干嘛突然不走了？”
“蘇靜出事后，我心里有一個疑問一直想問你，之前都忍住了，但今天晚上，我希望你能如實回答我的話。”我低沉著語氣，尖銳的眼神注視著她。
由于此時我說話的樣子很是嚴肅，所以徐夢珺把手機放進了羽絨服的口袋里，表情也變得認真起來，她平靜地看著我，等待著我接下來要問的話。
“蘇靜當時說她有另外一個閨蜜要來D市找她，這件事情你應該知道的，可后來也證明了她根本就是撒了個謊，并沒有這件事。那么，你作為她為數不多且無話不說的多年閨蜜，難道她真的一點也沒有把事情透露給你么？還有，你們可是住在同一個宿舍里面的。”雖然我沒辦法看到自己的臉，但我知道此時的臉色肯定很難看。
周圍的空氣似乎變得更冷了，一陣風吹過來，揚起了我們的頭發。飛揚中的頭發遮住了徐夢珺的半張臉，但我好像看到了她臉上有那么一瞬間的掙扎之色，但當她把發絲捋好后，向我走進了兩步，冷聲質問道：“你是不是腦子被風吹傻了？蘇靜是我最好的閨蜜，你居然懷疑我？而且，我當時已經和你解釋過了，她和我說的話跟你的是一樣的，如果我知道實情卻不和你說，那我能得到什么好處？”
我從口袋的煙盒里摸出一根煙，背對著吹過來的風把煙點燃，吸了兩口后，聲音低沉地說道：“我知道了，對不起，我的確不應該懷疑你......因為我們都知道，你是蘇靜最好的閨蜜！”說到最后那句，我特意加重了語氣，意味深長地眼神看了她一眼。
徐夢珺深吸了一口氣，側過臉避開了我的眼神。沉默一小會后，她的語氣終于平靜了下來，說道：“我感冒，不能吹太久的風，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嗯，我會的，你注意保暖。”
徐夢珺轉身走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猛然間轉身看向我，面色掙扎了一會，輕聲問道：“程庭，假如有一天你知道了蘇靜她是帶著苦衷離開的，等她回來的那天，你會原諒她嗎？”
她說的話讓我的腦海里瞬間形成了蘇靜回來那天，與我相遇的場景，那個畫面停留了一小會后，我用力地吸了一口煙，緩緩答道：“我能放得下我們曾經的所有，也能原諒她的不辭而別，但破鏡，絕不會重圓。”
我的心里猛然刺痛了一下，但眼神卻堅定地看著她。徐夢珺的表情逐漸變得失落，喃喃道：“如果知道結局一定會是完美的，那又何必在乎那個過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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