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氣，他像接受指引的迷途旅人般，收拾心情走至灰銀柄之劍的前方。
雙手握住灰銀柄，掌心的銀輝開始發燙。
用力的瞬間，利奧將灰銀柄之劍利落地拔出。
他凝視著手中的灰銀柄之劍，合上眼睛，開始宣讀誓言。
“以巖劍之意志。”
“湖刃為指引。”
“逆流而上。”
“斬斷污蝕。”
聲音漸漸淡去，灰銀柄之劍的光輝也開始黯淡。
他睜開眼睛，無垠遼闊的草原與藍紗天穹正在消散，手中的灰銀柄之劍化為光點，尾隨著無形的風遠去。
白茫茫的霧氣透過花海與巨樹，很快逼近。
“...”
夢境即將結束。
利奧松了一口氣，雙拳緊握。
他已經熟悉了這段誓言，盡管念得還是沒什么情感...管它呢，灰銀柄之劍不在意這點。
他有點好奇自己醒來會是怎樣的一副場景...在他身處夢境輪回的這會兒，藻魔是否已經完全占據他的身體了？
···
黑暗破碎。
利奧驚醒過來。
屋外的雨聲像洪水灌入耳畔，他眼前是閃爍著的銀色光輝，狼藉的雜物間，從窟窿涌進的密集雨絲。
還有猙獰咆哮的黑影。
從他手心綻放出的銀色光輝，將脫離了阿特維爾肉身的藻魔擋在外面，后者劇烈嘶吼，即將掙脫銀輝的束縛。
“森咒...沒能量了。”
利奧迅速了解形式——手心的遺落印記再次拯救了他，幫他爭取到了噩夢輪回的時間，但藻魔即將突破銀輝。
他在夢境里過了很久，但此刻只過了一瞬間而已。
真是奇妙。
與此同時，他感受到右手的折傷悄然恢復，果斷撲到阿特維爾的尸首旁邊，打滾的同時撿起沾血的森咒。
但森咒已經耗盡了全部的力量。
想要使用，必須進行補充。
利奧將目光移向藻魔。
“sadimn，sdainou？！”
不遠處，藻魔憤怒的嘶吼愈發響亮，它瘋狂撞擊著銀輝，使之彎曲變形。
在它的眼中，只需再過幾秒，那名人類就是它的囊中之物了。
“吸食它。”
利奧雙眉一擰，將森咒插進腳邊一只顫動的觸手上，對森咒用著命令般的口吻。
滋滋。
觸手迅速干癟下去，森咒開始涌出淡淡的黑氣。
斬下藻魔的部分身體，可以恢復森咒的力量。
它注意到利奧的奇怪舉動。
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像陰影一樣盤踞心頭，它向來相信直覺。
“slkomn！！”
突然，咒語響徹小屋，六片黑瓣從黑影背后綻放，漆黑的光芒將銀輝擊碎，藻魔張開鋸齒，露出巨大的金色豎瞳的獨眼，此刻這只巨眼幾乎要貼上利奧的臉。
金色豎瞳擁有攝人心魂的奇特力量，它可以通過注視粉碎對方的意識，從而侵占其肉身。
“風綠。”
利奧顯得很鎮定，綠光充斥眼眸，輕易抵擋住藻魔的精神攻擊。
下一瞬間，在對方反應之前，森咒的劍刃快若閃電，切進藻魔的金色豎瞳。
沒有插進去，僅僅是切開一道缺口。
足夠了。
咔。
什么東西碎裂的聲音。
這番變故完全脫離藻魔的預想，裂紋在巨眼表面蔓延。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蔓延它的內心。
“Aaaaa！”
藻魔的六片黑瓣劇烈顫抖，巨眼的缺口噴出晶瑩的液體。
它慘叫著后退，旁近的遮蔽視野的漆黑荊棘發瘋一樣抽打過來，帶起呼嘯的風聲。
“soi，kjnh。”
利奧盯著視野中放大的荊棘，他早有準備，揮劍擋下幾條，蕩起火星。
立刻念出晦澀的咒語，仿佛帶有奇特的魔力，這些漆黑荊棘顫抖著疲軟下去，啪嗒啪嗒接連不斷摔落在地上。
“...”
藻魔甚至沒有余力表露震驚，它的視野破碎割裂，不得已收緊六片黑瓣。
形式瞬間變化。
之前將利奧一度逼上絕路的藻魔只能用六片黑瓣裹住受傷的巨眼，蜷縮著顫抖，而利奧則是緩緩收起了森咒，平靜地注視著前方的藻魔。
很輕松。
“你很幸運，怪物，我決定放你一馬。”
他還不具備斬殺藻魔并且全身而退的能力。
此刻乘勝追擊，他會被那漆黑的冰霜尖嘯重創致死，這是實踐過許多次的事實。
可惜了。
利奧以清晰的聲音繼續道：“先向你收一點利息。”
咻。
躲過一束毫無征兆的黑光，利奧順手切下兩片黑瓣，黑瓣碎片即將落地的瞬間，便散成黑霧被森咒吸走。
紛亂的劍光劈開墻壁，磚石墻面整齊地傾倒下來，濺起水花。
“Aaaa！”
藻魔依舊在痛苦憤怒地尖嘯，軀體逐漸膨脹，慌亂地滾到街道上，拖拽著疲軟無力的荊棘，沾上褐黃色的泥水，荊棘輕微顫抖，一絲絲黑色的紋路在上面纏繞，再過幾秒，就能恢復活力。
就能反擊了。
但這幾秒太漫長了。
洞悉藻魔幾乎所有的手段，利奧不會給它任何機會。
它的樣子十分凄慘，即便是現在，它也不明白局勢為何傾倒得如此迅速，并且如此不可思議。
那個人類被神明附體了嗎？
它不確定。
咻咻。
寒光掠過，逐一將剩下的黑瓣切碎。
利奧站在漆黑的雨中，一甩劍刃上的綠血與雨水，不緊不慢地用布條纏好，隨后負在身后。
“暫時結束了，怪物。”
他平靜地低語著，“不過，我會盯著你的。”
而他腳邊，墨綠色的鮮血從藻魔龐大的軀體下溢出，不論是荊棘和黑瓣都被斬斷，這是非常大的創傷，離死亡只有一點微妙的距離。
龐大的軀體微微起伏，它沉默著。
它一度想要與利奧同歸于盡，但對方恰好把握住了這一點微妙的距離。
不可思議。
毫無辦法。
“別太自以為是了，人類。”
帶著裂紋的眼睛從破碎的黑瓣里露出，它盯著利奧，聲音滿是怨毒：“你只不過是運氣好了點，別讓我再遇見你...”
它明白利奧同樣有所忌憚，此刻是逃跑的好時機。
藻魔那龐大的血肉之軀迅速收縮，變成一灘漆黑的污物，順著街道的雨水滲進地磚下方。
與此同時，阿特維爾的尸體也化為血水，龜裂，狼藉一片的小巷地面，只剩一團被打濕的黑袍，還有散亂的磚塊，被打濕的糧種，從雜物間滾出的破損木桶。
“呼。”
利奧呼出一口濁氣，他剛剛還真的有一點緊張。
如果藻魔硬是要跟他死磕，那他也只能轉身逃跑了。
還好，它和噩夢中的藻魔一樣謹慎。
“接下來...”
利奧走近那團破損的黑袍，將其撿了起來，沉吟片刻。
他可以返回府邸，與貝拉米從長計議。
或者，冒險繼續跟進。
阿特維爾所在的那群黑袍人，很有可能就是莫格諾里小屋的重要成員，他們今夜趕去傭兵街道的莫格諾里小屋，應該是為了商量貨物分配，以及使用密道逃跑的事情。
原本他準備靜觀其變的，可現在計劃被藻魔攪亂，拖了將近一個小時。
他們還在莫格諾里小屋嗎？
另外，藻魔會逃到哪里去呢？
如果可以的話，他不準備再遮遮掩掩地，直接將參與這次襲擊行動的所有人都抓起來，傭兵工會的傭兵，商會的負責人，神秘的莫格諾里小屋成員。
一個一個拷問過去，問出他想要的情報。
但他還是有些忌憚藻魔，忌憚其他隱藏著的污蝕，說不定還有呢？
另外，他不想和湖巖城的無關人士有太多牽扯...
“先探探情況。”
利奧快步離開小巷，決定繼續跟進。
如果那些傭兵不著急離開的話，或者，留下什么痕跡的話，也許他也能找到密道的所在。
更重要的是，他變得更強了。
這是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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