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無心睡眠。

    本就沒什么事了，在青辣縣這邊白熬一宿純粹浪費，就算不回南涯島看看，某千戶大人回胡麻縣還是有幾件要事待辦的。

    韓三催動胯下伏地魔，常規的隱形全自動駕駛模式，水陸兩棲，無可阻擋的一路風馳電掣，不用一個時辰就來到了胡麻縣北鄉的驍騎營駐地。

    棲霞新軍調了三營北上清河渡備敵，大半個靖海營又給白展旗領著去越郡籌糧。一時間，胡麻縣中腹空虛，只有從驍騎營調三個屯駐扎棲霞鎮，以策萬全。

    北山山腳下的一條山谷里，即是驍騎營的駐地。

    此時營地里空了近半，冷冷清清的不見燈火，只有偶爾一兩聲走獸嘶叫，才拉扯開一線黑漆漆的夜幕，露出山間一點生氣。

    山高林密，唯有山谷入口的地方的地方略略平坦，有淡淡月光灑下。

    韓三收了胯下的神通，從樹林中繞了出來，施施然向著谷口走去。

    數十步的距離轉瞬而至，在谷口邊站定，韓三只盯著一株兩三人合抱的大樹瞧。

    少頃，許是看清了來人，從大樹背面一前一后的竄出兩人，都是一身青皂服色、背縛雙刀的打扮，當先一人單膝跪地兩手抱拳，口頌拜見千戶大人。

    “此時何人在谷中管事？”

    “稟千戶大人，是我部胡都頭主事。”

    “正要找他，前頭帶路。”

    驍騎營營將王五領軍三百警備棲霞鎮，帶走了手下三個都頭中的兩個，只留下這個胡都頭看家護院。

    一是這胡都頭年紀有點大了，腿腳不甚便給，二是這老胡乃是自家千戶大人自北鄉獸醫中親手簡拔，需另眼看待。

    近些日，大人三次來驍騎營，有兩次是找老胡相談，似有極秘密的要務。此番調防，王五索性就把老胡留下看家，省得千戶大人再來時尋不到人。

    胡都頭本是胡麻縣北鄉的一個獸醫。

    孤鰥一人，清貧度日，老胡本以為這輩子就這么湊合過去了，不想在驍騎營會診一匹軍馬時被韓大人一眼相中，眨眼間竟成了棲霞軍中的百人將。

    五十來歲，土也算埋到腳脖子，也沒再成家置業的打算，老胡把千戶大人交代的事情辦妥，報答一份知遇之恩就完滿了。

    今日事情完的早，老胡掌燈時分就歇下了。只是年衰覺淺，睡到大半夜醒了就再合不上眼，老胡索性從榻上爬起來，灌了兩口涼茶，披上號服，拎著一盞油燈，打算去后面看看大人豢養的獸畜。

    出了門，跟左近的暗哨打聲招呼，老胡旋小了燈火，慢悠悠的沿著屋后的山路，緩緩上行。

    山路開在密林處，有半里多長的一段，走在路上時時有山風輕嘯而過，隱隱伴著獸畜的狺狺嘶吼，若是膽子小的走上一趟，免不得褲襠都是濕的。

    老胡這些天常來常往的早慣了，低聲哼著不辨詞牌的小曲兒悶頭走路，還沒哼到高腔，就隱約看見了迎面山窩子里那個偌大的山洞。

    兩扇厚實的木門封住了山洞的洞口，老胡走上前，把油燈放在旁邊的石窩子里，伸手去腰間掏鑰匙。

    木門厚重，因是新造的緣故，開關還算輕巧，吱呀一聲推開一扇，老胡拎起油燈，閃身走了進去。

    當頭就是一陣腥臭的風，老胡扇扇鼻子不以為意的向前走，不時舉起油燈向兩邊的木柵中照亮探看。

    山洞很大，六七十丈深淺，從門口一直到洞底，兩邊全是結實粗木打造的獸欄。六十多個大大小小的獸欄，裝滿了差不多八成，從耗子到豹子，從游魚到飛鳥，天上飛的水里游的，甚至連蛐蛐都裝了一罐子。

    這都是某千戶大人急著要的，不需養得長久，只要種類夠多，會喘氣的都來上一種才好。

    就是這種苛刻的要求，一時間能準備到這樣的程度，老胡也是有些引以為傲的。

    走了一圈，就死了倆蛐蛐兒，其它的都還活潑好動，能吃能拉的，老胡滿意的點點頭，提著燈往外走……明早還要預備各種吃食，也不知道千戶大人還要養多久，時間長了可不成，野雞和狐貍關一起，不說吃不吃食，光嚇也嚇死了。

    走到山洞口，門外忽的一道亮光，一個人影閃了進來，老胡正盤算蘿卜二十斤還是白菜三十斤的事，猛的一個激靈差點嚇得背過氣去，手里的油燈掉地下摔了個粉碎。

    那人影開口說話，直呼都頭，老胡借著他手里的燈光，哆哆嗦嗦的總算看清來人，是自己手下的一個什長。

    老胡氣得只想罵街，你個小王八羔子，不好好值夜，山高水遠的跑這邊嚇唬你爺爺來了。

    只是不等開口，小王八羔子身后又走上前來一人，一雙眼睛閃閃晶亮，面貌相當的有點小帥，不是千戶大人還是哪個？

    老胡顧不得罵街，連忙躬身施禮，“老……卑職拜見千戶大人。”

    “老胡辛苦了，這些……可還妥當？”韓三捏著鼻子自覺玩得有點脫了，家豬野雞什么的實在沒必要丫。

    “都還健旺，三五日總能得活。”

    韓三點點頭，吩咐道，“這就好，時辰不早了，夜寒露重，老胡你先回吧，我在這邊轉轉再走……那個誰，送你家都頭回去安歇，臨出去了把門掩上。”

    老胡跟手下的什長一道告辭出門，等什長吱吱呀呀的把某千戶大人關在山洞里，老胡望著黑乎乎的大門忽的一陣哆嗦，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暗道果然是夜寒露重，還是早早回去為妙。

    百獸嘯聚的山洞之中，一盞油燈把某千戶大人的影子拉的老長，恍恍惚惚的在過道和木柵間晃蕩。

    忽的，某千戶大人的身邊冒出一頭龐然大物，一只碩大的獨眼猛然放光，照的四下里如同白晝分毫畢現……忒特么黑了，韓三具現坐騎名伏地魔者，開了一盞水銀大燈照亮四周，這下總算看得清了。

    當此時，某千戶大人翻手祭起方方扁扁的一物，伸指其上，戳戳點點，一縷璀璨星光牟然竄起，燦若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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