悕雪沒有說話，她抬起頭，突然發現剛剛面前男子坐過的地方，旁邊還站了一個人。眼睛微瞇，穿青衣于一身，大袖翩翩，著芒鞋于腳下，飄飄并不染塵，道骨仙風，俗態全無。

    估計是司馬璟身邊的幕僚或者謀士吧。

    屋子里只剩悕雪等三人，司馬璟見悕雪非常拘束便讓悕雪坐下，還親自為悕雪倒了一杯茶。

    熱茶升起熱氣，眼前的景物變得有些朦朧，兩人相視而坐。最后是司馬璟先開了口。

    “霽殿下是第一次見本王，難免局促，這位是我的謀臣沈行。”司馬璟言閉，沈行也緊接著向悕雪行禮。

    司馬璟接著說：“而且剛剛聽澄兒說，殿下來時受了驚嚇，此刻心緒尚未平復，但如今事態緊急，有些事情還需盡快說清楚，還望殿下見諒。”

    璟王爺稱她為“霽殿下”，應該是把她當作司馬霽了。悕雪曾經想過弟弟被璟王爺救走的可能，現在看來并非如此，悕雪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當年雖是璟王爺幫助他們姐弟出宮，但他之后的打算卻不得而知，而且已時過境遷，如今再見，也不知道璟王爺是否打算繼續護他們姐弟周全。悕雪心中不禁多了一絲警惕，不過既然璟王爺有事相告，那便先聽著，然后借機探明他的目的再做打算。

    “王爺請說便是。”悕雪暫未表明身份。

    “殿下可還記得七年前您母親桃貴妃連夜將您送出宮的事情？”司馬璟問。

    “記得，但事發突然，母妃尚未解釋緣由。”悕雪主動說起，這也是她想知道的事情。

    司馬璟說：“當年先帝寵愛賈皇后，賈后飛揚跋扈，干涉朝政，之后先帝重病，賈后先是假造詔書，廢太后，然后殺死太宰，然而賈后無子，她便開始謀害太子，以至于太子喪命。而正因如此，宮中皇子不多，桃貴妃害怕你們姐弟遭其毒手，才狠心將你們送出宮，交由我照顧。”

    “先帝？父皇已經死了嗎？那母妃呢？”悕雪突然意識到了什么，身體不禁前傾，希望快點知道答案。

    “先帝……先帝在去年隆冬去世。當年你們走后，宮中就爆發政變，先帝兄弟眾多，太宰和太子死后，就有人借著太宰和太子的名義起名討伐賈后，但討伐之后，有些王爺就開始唇唇欲動，打著各種名號舉兵而起，政變延續到整個大豫，開始內亂就開始了，直至去年，先帝歸天，司馬烈自立為皇太弟，而我以奔喪名義率軍隊攻入洛京，才得以在朝中與他分庭抗。”

    司馬璟并沒有正面回答關于悕雪母后的問題，悕雪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她重新端坐好，聲音變得有些顫抖，再試著輕聲問了一次：

    “那母妃呢？她在宮里還好嗎？”。

    司馬璟見是躲不過了，長嘆了口氣：“洛泱，她在你們走后，為了制造你們姐弟倆死亡的假象，便在寢宮引火自焚了。”

    悕雪聽聞瞪大了眼睛，眼淚再次涌了出來。她今天已經哭了很多次，為了容傾、為了司馬霽、為了衛鑠，現在又為了母后，再次淚眼婆娑。、

    司馬璟見狀，無奈地搖搖頭，語氣一改從前，變得有些嚴肅，說道：“殿下請節哀，如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殿下去做。”

    悕雪用袖口擦去了眼淚，愿聞其詳。

    “如今我雖與司馬烈分庭抗禮，當年若不是沈行諫言入京，恐怕現在的大豫就是司馬烈的天下了，而且司馬烈在朝中蟄伏多年，現在雖以各種由頭推脫繼位人選，拖延時間，他的奪位之心昭然若揭，已是人盡皆知。”

    司馬澄頓了頓，說：“而他手下的人聽聞殿下沒死，只是流落民間，便四處派人搜尋，據說是在采蓮節上看見了與桃貴妃樣貌相似之人，敢問殿下可曾去過采蓮節？”

    悕雪聽完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但又不禁開始擔心自己喬裝成侍女的事情，但司馬璟的眼神真切，不像有所隱瞞，看樣子是還不知道與母妃樣貌相似之人是位女子，于是悕雪便就打算不多解釋，暫時隱瞞下來。

    便回答：“是。”

    司馬璟點點頭，接著說：“果然如此，那么今日殿下居住之所的縱火很有可能就是他的手下所為。本王也是聽到了消息，才讓澄兒留守在此地，暗中觀察動向，想不到真是老天有眼，當年我勢單力薄不幸讓你姐弟二人流落民間，日后又尋找多年你們姐弟未果，但澄兒能在關鍵時候找到你，我日后也有臉去見你的母妃了。”

    司馬璟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

    悕雪恍然大悟，原來司馬澄是受司馬璟之命才沒有離開啟封鎮，他自己雖然不知，但可能就是司馬澄的“步步緊逼”其實暗中保護了自己，然而自己之前對他的態度卻非常不好，甚至誤會了他，現在看上去雖有些誤打誤撞，但司馬澄終究還是對她有恩。

    此刻，司馬璟突然起身，跪在地上，悕雪連忙起身，要扶司馬璟起來，但司馬璟不從，悕雪只好也跟著跪在地上。

    “作為皇叔，霽殿下，我有一事相求。”司馬璟拱手說道。

    悕雪趕忙連聲答應，不管是什么理由，不管是七年前還是今日，眼前之人都是她的救命恩人。

    “懇請殿下衣冠加身，坐擁帝位。我等愿生生世世為殿下盡忠。”

    司馬璟的聲音不大，打卻字字穿透悕雪的心臟，她一下子跪坐在地上，眼神空洞，臉色變的蒼白。

    從進屋開始，在司馬璟的字里行間悕雪就感受到了他的態度——對她很尊敬，或者說是對她弟弟司馬霽很尊敬。然而七年之后，璟王爺依舊向著他們姐弟，護著他們姐弟，這讓悕雪感到由衷的感慨。

    然而，但她卻無法回報璟王爺的一片赤誠，這讓她覺得無能為力。

    過了好一會，悕雪緩緩起身，扶起司馬璟，“王爺請先起來，我們坐著說。”她的話有氣無力，司馬璟不再推辭，起身坐下。

    悕雪退后兩步，俯身跪拜，行了一個大禮。

    事到如今，只能坦白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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