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沒多說什么，回去后貼著她家小姐的耳朵說了幾句，那小姐朝這邊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視線，沒再堅(jiān)持。
馮輕也放松下來。
最怕遇到哪些糾纏不休的。
就比如——
馮輕揉了揉眼睛，覺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要不然怎么會看到昨天晚上遇到的那個厚臉皮的男子？
方錚顯然也看到了那人，他臉色沉冷，若不是怕方蔣氏跟金姨擔(dān)心，他倒是想即刻就拉著馮輕離開。
這回還真是方錚跟馮輕誤會了，這位玉公子是受了邀請，過來游湖罷了。
雖然受了袁中海的指使，不過玉公子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這么多年他靠的就是梁州這些小姐們捧著才有今日，他當(dāng)然不會為了馮輕一人就放棄整個荊州小姐們。
為了便于游看，荷花池中央專門辟出一道十米左右的道來，足夠兩條船并行。
方家到時，湖中有兩條船，一條船上坐著兩位公子，另一條船上坐著三位小姐，兩條船離的不遠(yuǎn)，船上的人還相互交談，顯然是認(rèn)識。
“娘子想去坐船？”察覺到馮輕的視線落在船上，方錚問。
“不想。”她對坐船沒什么特別偏愛，事實(shí)上，她不會游泳，在這沒有安全措施的古代，她就更不會上這種隨時都能翻的小船了。
正想著，還沒走的太遠(yuǎn)的小船上傳來幾聲尖叫，那坐著三位小姐的船竟然就這么翻了下去。
小姐們在水里撲騰著慘叫。
旁邊船上的公子二話不說，一齊跳下了水。
兩位公子各游向其中一位小姐，而第三位小姐則被劃船的年輕人抱著，往岸上游過來，那小姐太過害怕，又或是壓根不愿這年輕人碰到，在水里用力掙扎，試圖離開年輕人的懷抱。
“相公，離的太遠(yuǎn)了，怎么辦？”另外兩位小姐雖沒過分掙扎，可對兩位公子來說仍舊是極大的負(fù)累，光靠他們兩人是無法將人拖著游到岸邊的。
“娘子，你帶著娘她們離遠(yuǎn)些。”方錚將團(tuán)子交給馮輕，自己則往那荷花池那空道處走去。
這時候自然沒有過去那些救援工具跟救援措施，岸上的人紛紛往湖邊涌。
又有幾位會水的男子跳下了湖。
有人幫忙，那兩位公子總算輕松些，等兩位小姐被七手八腳地拉拔上岸時，人已經(jīng)昏迷了。
“這里可有大夫？”有人喊了一句。
還有的公子直接吩咐下人，“快去找大夫來。”
“讓開。”方錚的聲音在這一眾嘈雜聲中格外清晰穩(wěn)重。
原本還有些吵鬧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
“都讓開些。”方錚皺眉，這些人都擠在一處，根本無濟(jì)于事，按娘子的話說，還會搶落水之人的氧氣。
方錚的表情太過嚴(yán)肅，這些人自覺讓開。
“相公？”馮輕小聲地說。
三條人命，她實(shí)在也放心不下，便讓方蔣氏跟金姨帶著團(tuán)子遠(yuǎn)遠(yuǎn)站著，自己跟了上來。
“我可以給她們做人工呼吸。”馮輕又說。
“娘子——”理智上，方錚是不愿讓馮輕這么做，哪怕對方是女子，可若是不讓，這兩人怕是再無生還可能。
“你來吧。”方錚只能點(diǎn)頭。
人群中，已經(jīng)有人嘆氣，轉(zhuǎn)開頭，不忍心看著兩位正值豆蔻的姑娘就這么殞命。
已經(jīng)在水里泡了這么久，救上來時胸口都沒起伏了，這怎么還能救活？
方錚哪怕想救也是無能為力，他又沒有隨身攜帶銀針。
抿唇，他看向人群，沉聲問：“你們當(dāng)中可有女子會游水的？下去將人帶上來。”
方錚指的是第三位姑娘。
那姑娘已經(jīng)沒什么力氣了，即便這樣，她仍舊小幅度掙扎。
“你去。”人群前頭，一位穿著藕荷色襦裙的小姐吩咐身后的丫鬟，那丫鬟比一般姑娘都要高壯些，她得了吩咐，二話不說，跳入湖中。
這邊，馮輕環(huán)顧一番人群，看向一位高挑艷麗的小姐，“這位小姐可能過來幫我一把？”
那小姐愣了一下，而后點(diǎn)頭。
她身后的丫鬟小聲阻止，“小姐，還是奴婢去吧。”
“無需多言。”那小姐阻止丫鬟的話。
“你學(xué)我的動作。”馮輕也不多贅述，對她說。
而后她開始按壓地上的人。
人工呼吸她以前幫人做過，一回生二回熟，馮輕腦中飛快地過了一遍步驟，而后繼續(xù)加重力道，按壓，渡氣。
人群一陣抽氣。
他們從未見過這種施救法子，一些臉皮薄的姑娘已經(jīng)別開臉，年紀(jì)大的則不贊同地看著馮輕的動作，不停搖頭，嘴里還嘀咕著傷風(fēng)敗俗。
方錚冷眼一一掃過去。
眼波跟刀子似的，這些人訕訕地閉上嘴。
那位答應(yīng)馮輕的小姐也沒料到會是這樣，她仍舊站在落水的姑娘旁邊，不知所措。
“救人一命是善事。”馮輕只說了這么一句，便繼續(xù)手中的動作。
若不是無法同時救兩個人，馮輕寧愿自己一個人。
那小姐臉色白了白，不知想到什么，她終是半跪了下來，學(xué)著馮輕的動作，開始按壓吹氧。
她的丫鬟不贊同地瞪了馮輕一眼，跪在她家小姐身后，小聲說：“小姐，還是奴婢來吧。”
這小姐也是爽快人，既然決定做了，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咳咳，咳咳咳——
馮輕連忙將人半扶著，讓她側(cè)頭，吐出口中的水。
人群又傳出陣陣驚呼。
他們看馮輕的眼神頓時不一樣了。
這里離最近的醫(yī)館也有不近的路程，不管是將人送去醫(yī)館，還是讓醫(yī)館的大夫過來，都是來不及的。
馮輕做法古怪，那些人更覺沒希望。
一下子死了三位小姐，這可不是小事。
沒想到這就被救活了。
馮輕又快步來到另一位小姐身邊，“我來。”
那位小姐二話不說，起身讓開。
馮輕摸了摸這位小姐的頸間動脈，察覺到還有微弱呼吸，她繼續(xù)給這位小姐做人工呼吸。
這回做的時間長些，終究還是將她救了回來。
兩位小姐的丫鬟眼睛都哭紅了，她們撲到各自小姐身邊，一邊哭一邊笑，又不停地朝馮輕磕頭，“多謝夫人救了我家小姐，夫人大恩大德，我家小姐定是沒齒難忘。”
她們自己身份太低位，不配代表主子道謝。
馮輕起身，吐出一口氣，有氣無力地說：“快些將她們送去醫(yī)館吧。”
方錚上前，將人半抱著，嘆息道，“娘子。”
“相公，若是不救，我心不安。”馮輕外頭，靠在方錚頸間，她小聲說。
“為夫知道，娘子累了，休息一會兒。”方錚安撫地捏了捏馮輕已經(jīng)麻木的手掌。
馮輕點(diǎn)頭，有些擔(dān)憂地看著才被救上來的最后一位小姐。
那位小姐同樣沒了意識，看著她慘白的臉，心里生出不好的預(yù)感。
兩個丫鬟沖到馮輕腳邊，跪下，頭重重磕在地上，求救，“夫人，求你救救我家小姐，求求夫人。”
“若是能救，我自然會救。”馮輕抬腳想朝那位小姐走去。
卻被方錚阻止，“為夫去。”
方錚看的更清楚，這位小姐早已經(jīng)沒了氣息，他擔(dān)心嚇著娘子，不愿讓馮輕靠近。
“可是——”那兩個丫鬟以為方錚會跟馮輕一般對她們小姐做渡氣的動作。
馮輕卻知道方錚的心思，她打斷兩位丫鬟，“我相公會些醫(yī)術(shù)，他只是替你家小姐把脈而已。”
方錚替那位小姐把了脈，又探了探她的頸間，最后再翻看她的眼皮。
之后并無其他動作。
馮輕就知道已經(jīng)沒有救了。
“夫人，你救救我家小姐吧，就像方才那樣，求求你，求求你。”兩個丫鬟也猜出來了，她們面如死灰，其中一人撲上來，死死抱著馮輕的腿。
方錚快步回來，一手扯一個，而后將馮輕重新?lián)г趹阎校瑢蓚�丫鬟說：“你家小姐已經(jīng)亡故，再做人工呼吸也無用。”
“不可能，方才那兩位小姐也是沒了意識，還是被救活了，夫人能救她們，為何不救我家小姐？”另一個性子急躁，話里不免帶上了質(zhì)問。
“我不是神仙，我也不是大夫，只恰巧會這個，方才你們也看到了，再為她們?nèi)斯ず粑拔姨竭^她們的頸間動脈，是確定她們還活著，我猜那么做的。”馮輕盡量解釋。
她明白，她們小姐若是沒了性命，作為她的丫鬟，自然也是活不成的。
三條命，若是能救下，她又怎會拒絕？
這兩個丫鬟已經(jīng)聽不進(jìn)去馮輕的話，仍想朝馮輕撲來，嘴里還在求救。
旁邊有人看不下去了，“這位夫人說的很清楚了，你家小姐已經(jīng)故去，人家夫人又不是神仙，怎么能將死人救活？”
“不是的，我家小姐不會就這么去的。”撲向馮輕的丫鬟拼命搖頭，“若是救下我家小姐的性命，我家老爺夫人定會重謝夫人的，夫人，你行行好，救救我家小姐吧。”
雖然這兩個丫鬟有些不可理喻，可她們小姐到底是沒了性命，許多人心中戚戚。
“在下也略懂岐黃，據(jù)在下所觀，你家小姐確是去了。”玉公子站了出來，他看向馮輕跟方錚的眼神陌生，似乎昨晚的三番兩次相遇都是馮輕的臆想，他溫和地看向兩個丫鬟，說出來的話頗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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