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睡中，姜文明恍惚聽到手機響過，不想醒來，他就想好好睡一覺。
一共有三個電話未接，兩個是熟悉的，一個是不熟悉的。
那兩個熟悉的，一個是嫂娘的座機，一個是老屠的手機，不熟悉的則是來自京城。
不管別人，姜文明先給嫂娘回電話。
“文明，回到雙龍了？”
嫂娘溫和的聲音，就像一碗醒酒湯，讓姜文明精神一震：“嗯，昨天晚上送走大彪子他們后，就從京城打車回來了。有些累，您打電話沒聽見。”
“曉得你需要休息，我就是沒法忍的才給你打電話了。”
嫂娘微微沉默了一刻兒，小聲說：“文明，你做得很好，謝謝你。”
嫂娘感謝他，是因為他這回為了救蕭若水，可是連命都差一點點搭上的。
姜文明卻有些心發慌：“嫂娘，您為嘛要謝我啊。不管我給您干什么，都是應該的。”
“呆孩子，我這是替若水謝謝你的。”
嫂娘在那邊笑了下，放低聲音：“文明，她想跟你通話，你看……”
那個她，自是他那個蕭母了。
要是蕭母沒有因為救姜文明，而作出那么大的犧牲，嫂娘每回提到她時，都會稱她為小嬸的。
現在再喊她小嬸，嫂娘就會有種怪怪的感覺，所以才會以‘她’來稱呼。
嫂娘很清楚，倆人這個時候通話肯定會難堪，所以才詢問他的意見。
姜文明的頭一個反應就是不想，不過剛想說不想，卻又改了想法，笑道：“呵呵，就是通個電話嘛，這又不是什么多大的事。嫂娘，您放心，我不會讓她傷心的。”
“這就好，稍等一下。”
嫂娘在那邊快慰的說了句，話筒那邊響起喀嚓一聲輕響，接著有漸漸走遠的腳步聲響起。
姜文明曉得，嫂娘是去外面喊女人來接電話了。
很快，又有急促的碎步聲響起，由此能推斷出女人心有些慌。
她在拿起話筒后，沒講話，只有清晰的呼吸聲，一點都不平靜。
她不講話，姜文明也不講話，探手拿過香煙，點上了一根。
實在不曉得該說什么，雖說倆人沒有實質性的關系，不過盡管她是用腳……倆人的關系，永遠都沒得辦法再恢復到以前的‘單純’了。
“姜，姜文明，你好。我是、是楊文艷。”
起碼半分鐘后，蕭母那拘謹，且又忐忑的聲音，才從那邊響起，談話方式很正式。
受她影響，姜文明的回答也客氣了起來：“你好。請問，你找到我有什么事嗎？”
“我要謝謝你。”
“用不著，這是我應該做的。剛才，嫂娘也謝過我了。”
“姜文明，要是你認為，若水的確配不上你，就用不著刻意去作踐自己了。”
蕭母的語氣，開始變得平緩起來了：“你這回為了她差一點點沒得命，已經還了你欠下的人情。我不會責怪你的，我還會勸說你嫂娘，還你想要的自由。”
所謂姜文明欠下的人情，當然是指在他中蛇毒昏迷后，蕭母為了幫他提高某項功能，而做的事。
的確，姜文明這次為救蕭若水差一點點連命搭上的代價，也足可以報答她了。
再說，他是真不想去做牛郎，那會是他生命中沒得辦法去掉的污點，所以聽她這么說后，眼睛陡然一亮：“好啊，那麻煩你了。”
“不、用不著麻煩，這是我應該做的。”
蕭母重復姜文明剛才說過的這句話時，語氣中所帶的頹廢，聾子都能聽得外來。
她是真心希望姜文明，能成為女婿，不管他們兩個之間，以前發生過多么難堪的關系，只要女兒能有個強大的男人護衛，一切都足夠了。
她語氣中的變化，也讓姜文明覺得有些不忍心。
可再不忍心，也沒得辦法跟他的終生幸福比，只有硬著心腸說：“你送我的黃帝掛墜，我會交給蕭若水的。”
“黃帝掛墜，你留著吧。”
“那是你家的傳家寶。”
“楊家，早就沒得兒子了。傳家寶的意義，早在我出世那天起，就已經沒得了意義。你留著一個念想。以后，若水再碰到什么困難，還請你在自己力量的限度內所能做到的情況下，幫她一把。”
“呵呵，這算是提前給報酬嗎？”
“也可以這么說吧，盡管我曉得，你不在乎這東西。好了，姜文明，祝你快樂，幸福。早日找到你歡喜的心上人，再見。”
不待姜文明說什么，蕭母在那邊掛了電話。
姜文明也放下電話，依靠在床頭柜上，使勁抽煙。
曾幾何時，他認為跟蕭若水生活在一起，好像也不是不行，話說蕭師妹雖說太剛愎自用了些，不過有時還是挺可愛的，讓他暗地里發笑，在她面前有很大的優渥感。
不過自從在摩西歌看見她跟南宮建仁緊緊相擁在一起后，姜文明就再也不會這樣想了，就算務必要跟她在一起，那也是為了報答蕭母給他的付出。
離開蕭若水，是姜文明這兩天想的頂多的心事。
現在蕭母主動滿足他的心愿，又允諾會說服嫂娘，可能性應該很大，這代表著姜文明從這一刻起，就自由了，再也用不著去自污了。
但是為什么，在電話掛了后，心里卻空落落的，好像沒得了什么重要東西，有些無緣無故的不安，就像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發生呢？
姜文明前思后想，也想不到會有什么不好的事要發生，頂多就是大師兄在姚遠莊，正跺著腳的大罵他沒得良心。
可這也算不上事啊，老東西又不是罵過他一回了。
姜文明捻滅第四根香煙，想去沖個澡，試試感覺能不能好點時，手機響了，依然是嫂娘的座機。
“嫂娘……”
姜文明接通電話，剛說兩個字，那邊就響起大師兄氣憤的咆哮聲：“嫂尼瑪的娘！以后，不要再喊我老婆嫂娘！我們兩個人，沒養過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不待姜文明說什么，大師兄喀嚓一聲掛了電話。
姜文明有些呆眼，弄不明白大師兄怎么陡然發瘋，居然咆哮出了這種話。
這是以前不曾有過的，十三年前姜文明偷窺蕭若水洗澡，被老東西打的死去活來時，他也只是在咆哮嫩死你這個沒得出息的牛犢子，卻沒說出這么無情的話來。
蕭母出事了！
姜文明立馬就感覺到了什么，難怪剛才那么心神不安呢，肯定是那個女人，在看上去好像很大度的放過姜文明后，想不開作出了蠢事。
姜文明怕了，因為他很明白，別看大師兄在嫂娘面前，乖的好像狗一樣，但只要碰到原則性的大事，還是大師兄說了算，她會全力支持的。
大師兄這回發狠，說再也不認他了，就算嫂娘再不舍得姜文明，也會跟大師兄堅定不移的站在一起。
要是就此沒得了嫂娘，姜文明活著，好像就再也沒得意義了。
他很怕，更后悔。
后悔在跟蕭母通電話時，把有些事想的太簡單了。
為了能撮成他跟女兒在一起，蕭母心甘冒天下之大不韙，給他做了那事，結果微微試了一下，發現依然撮合不了，羞愧難忍下，死念頓生，這才作出了呆事。
她已經沒得臉見人了，只有一死，才能洗刷某些屈辱。
姜文明呆愣好一刻兒后，快速撥打嫂娘的座機，沒得人接。
再撥打老屠的，夏荷花的，依然沒得人接。
他再也坐不住了，決定這就連夜朝姚遠莊趕，到時候是死是活都無所大謂，就是不能失去嫂娘……孩子，怎么可能沒有媽媽呢？
翻身下床，跑進衛生間，飛快的洗臉刷牙，剛洗好，外面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差不多是從衛生間門口，一下就縱到了床前，拿起手機急急的問道：“嫂娘？”
果真是嫂娘，說話時聲音里帶著顫音：“沒、沒得事了，終于是搶救過來了。”
姜文明立馬委頓了，重重坐在了床上，汗水從腦門滾滾掉落，低聲說：“嫂娘，對不起，我讓您失望了。”
這回嫂娘沒有安慰他，而是說：“文明，我、我好怕。”
嫂娘這句話，就像一把尖刀，狠狠戳在姜文明心頭，讓他疼的透不過氣來。
他曉得嫂娘怕什么，這都是因為他的唐突造成的。
蕭母在跟姜文明通話完畢后，就沒得事人似的，笑著跟在外面等著的嫂娘打了個招呼，回到她自己草屋里去了。
看她笑瞇瞇的模樣，嫂娘還以為她跟姜文明交談甚歡呢，為此也很高興。
不過，當拎著水壺澆菜的嫂娘，沒在意發現蕭母房門緊閉后，就覺得不對頭了，現在正值秋老虎橫肆之時，屋子里又沒得空調電扇的，掛著蘆葦簾子就行，干嘛要緊閉房門呢？
她快速走過去敲門，沒得人回答，推門，門不開，這才連忙大喊快來人啊。
正好大師兄逮魚回來，聽到她的呼救聲后，飛速趕來，一腳踢開了房門。
也許再遲一刻兒，上吊自盡的蕭母，就救不過來了。
幸好隨后趕來的夏荷花，醫術非常高超，又是卡人中，又是人工呼吸的，才把蕭母從鬼門關上拽了回來。
蕭母醒來后，就哭著讓大家不要救她，她實在沒得臉活在這個地球上了，只有用死，才能洗刷她們娘倆以前作出的某些傷風敗俗事。
問清楚什么情況后，不但大師兄立馬就炸了，就連屠家婆娘也是氣憤異常，磨牙鑿齒的吆喝老屠，立馬連夜奔赴雙龍市，清理門戶，否則以后不要想爬上她的床！
沒得哪個幫姜文明講理，十分寵愛他是嫂娘，剛給她說了句好話，從來沒得動過她一指頭的大師兄，一耳光就抽了過來……要不是夏荷花攔著，嫂娘這當兒就要跳河了。
“文明，隨便你吧。你夏阿姨說得沒錯，兒子大了不由娘啊。唉。”
幽幽一聲嘆息后，嫂娘掛了電話。
不對姜文明失望到了一定程度，嫂娘是不可能說出這句話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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