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緋因的表情柔和起來,她說:“那么把時空手鏈交給我吧,現在還不需要戰爭。”瑟西從手上褪下手鏈,遞給伊緋因,她沒有問她是怎么知道的,也沒有問伊緋因打算做什么。伊緋因統治了大陸千余年,她比自己更清楚應該做什么。
伊緋因瞥向普利瓦恩,普利瓦恩正盯著阿麗刻絲,衰老了的阿麗刻絲與尋常老婦人并無區別,變得干癟瘦小,華麗的長袍皺疊在她身上,對于她現在而言過分寬大沉重王冠沒在蓬松的白發中,不倫不類地歪斜在那顆頭顱上。但他不敢求情,伊緋因素來鐵面無私,她制定了許多條例,并細分了處罰,這些條例為伊諾斯帆制定第一部成文法提供了基礎。
在她還活著的時候,普利瓦恩不過是精靈祭壇一個小小的祭司,甚至無權參與皇室祭典,因為碰巧頂替了病重的大祭司得到安卡公爵的賜福,才成了全知者。在他面前,伊緋因永遠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女,高貴完美到無法觸碰。但是阿麗刻絲皇女就不一樣了,她像個普通人一樣,喜歡一切夢幻美好的東西,喜歡幻想光輝的未來。她不像伊緋因皇女那樣銳利而一針見血,她永遠懵懵懂懂,帶著一點無傷大雅的愚蠢。在她面前,他是無所不知的全知者,他可以告訴她這片大陸上發生的一切,然后加上一些自作聰明的高深評論,阿麗刻絲便會相信他的全知是因為他的智慧超群。阿麗刻絲的確不如伊緋因皇女,她什么也處理不好,卻自命不凡,習慣性地將謬誤怪罪于無由的命運。但這對她來說是優點,一個美貌的女子,愚蠢而盲目,加上無條件的崇拜,這樣的女人誰不喜歡?她不關心自己的職責,不關心整個國家,也不關心家人,甚至沒有朋友。但是她完完全全地崇拜著自己,這還不夠完美嗎?她一心一意地相信著自己,無條件圍著自己轉,其他的什么都不在乎,甚至相信自己說的,能輔佐她成為精靈最偉大的統治者。
甚至在精靈時代隕落之后,還順從地相信著自己,相信遷居到極北之地的精靈依然是大陸的統治者。
而普利瓦恩也清楚,伊緋因對他廉價的虛榮心一清二楚,但是這無關緊要。阿麗刻絲在讓他們一次次失望之后,終于被放棄了,他們不再奢求她能做成什么事,也不再要求她學會什么,只要她活著,不出什么事就好。她是連聯姻都沒有價值的棄子,伊緋因解除與水精靈皇子的婚約之后,對方依然請求聯姻,請求與森之精靈聯盟,他們甚至跳過了她,指向她尚且年幼的、不到一百歲的妹妹。
但這不意味著伊緋因能夠接受他們將精靈摧毀至一干二凈之后依然自欺欺人,徒留笑柄。
她看著普利瓦恩,開口道:“普利瓦恩,這里面有不少人是鉑蘭諾女子的后裔,對吧?”普利瓦恩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是的,皇女殿下。”
“你帶著他們,去鉑蘭諾邊境,協助他們的三皇子平息戰亂。”伊緋因命令道,“為你們的所作所為贖罪。”
普利瓦恩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伊緋因:“可是皇女殿下,他們只是……”只是人類,怎么能讓精靈向人類贖罪呢?
伊緋因并未回答他的質疑,她將魔力
輸入手鏈,打開了時空之門,說道:“過去吧,別忘了,我還是精靈皇女,你們的命符依然在我手里。”精靈皇族是由生命之森誕生的,他們掌控著所有精靈的生命,那便是命符。并非強制的詛咒,而是生來如此,生來就歸于精靈唯一的統治者。伊緋因并不相信自己的妹妹有足夠的能力統治精靈,加上她本身就是因疲勞而猝死,所以并未將這個權利移交給阿麗刻絲,在她看來,解開這來自上位者的束縛,讓他們自己能夠主宰自己的命運,對精靈的發展是有好處的。但她沒想到,精靈會懦弱到連自己的命運都不敢爭取。
普利瓦恩不敢違抗,他組織年輕男子通過這時空之門。而聽到伊緋因親口說出命符時,那些原先還懷疑的人也相信了這是他們最偉大的皇女伊緋因。他們順從地走進時空之門。
伊緋因維持著時空之門,因為她的強大,這對她來說十分輕松,她問瑟西:“那位三皇子壓制得住普利瓦恩嗎?”她清楚,只要普利瓦恩不亂跳,這些人是不會亂來的。
瑟西難得溫柔地笑了:“別人我不知道,不過檀伽羅的話,就算普利瓦恩再多兩個心眼他也制得住。”
伊緋因點點頭,說:“現在,我們去救那位暗影龍吧,順便告訴你,他墮化了。”
安達雅冒冒失失地沖了過來,她急匆匆地行了個禮,還帶著哭腔:“皇女殿下,帶我去吧,我,我也在擔心他啊。”安卡達沒拉得住她,只能絞著手祈禱皇女殿下不會生氣。
伊緋因還不至于因為這種事發怒,她問道:“你為什么一定要過去,你應該知道,你去幫不上什么忙吧?”安達雅急得漲紅了臉:“可是,可是我還沒告訴他,我相信他,祭司他們是錯的……我,我……”安達雅越說越心虛,她沒有足夠的理由去,她又弱得幫不上什么忙。
瑟西立刻明了了她那連自己都不甚清楚的懵懂心思,她軟言安慰道:“你在這里等我們回來,他剛剛經歷了戰斗,一定很想休息,你去好好準備一下吧。”
安卡達適時過來,也來勸說妹妹,讓她別這么冒冒失失。
伊緋因并沒有打斷她們,等到安達雅連聲抱歉地離開后,伊緋因繼續剛剛的話題:“回答我,索恩修斯,如果暗影龍墮化太深,意識被龍的本能吞噬,回不來了,你準備怎么辦?”瑟西轉身向龍骨山的方向走去,剛剛龍骨山那里的動靜她不是沒有察覺,突然涌現的純粹的元素之力也讓她警覺,只是要先處理阿麗刻絲的事,就此耽擱了。
安卡達他們趕回來的時候加諾與弗洛狄的戰斗實際上已經結束了,他們在這里爭論的時候正是迦萊爾與卓加交戰的時候,此時加諾已經墮化,卓加已經逃離。
這一切,瑟西不知道,但是讀取了普利瓦恩記憶的伊緋因很清楚。所以,她才會問瑟西,她想知道瑟西有沒有后備方案。
瑟西回答道:“就算他徹底墮化,徹底成為龍仆,我也能將他拉回來,只要我在這里,他就會回來。”她這般篤定著。
完全沒有理性意識,只憑本能行動的龍,連龍侍都不是,只能是龍仆。伊緋
因從未聽聞有龍仆恢復理性意識的,但瑟西這么篤定,她決定相信索恩修斯。索恩修斯為了荊棘之野已經準備數千年了,還不至于沒有任何后備計劃,在這種事上面孤注一擲。
大地被不斷切割,還未穩定的元素又將其融合,漆黑的龍失去控制,只能放任自己的力量摧毀一切,他已經完全墮化了。但是幸好,它的破壞暫且處于針葉林中。
“我還未曾知曉,暗影龍有這么強大的力量,想來也是,唯一能夠從巨龍時代活下來的龍族怎么可能只有逃避一種能力。”伊緋因遠遠地看著,她知道一旦接近加諾的攻擊范圍,就會被暗影束縛,再也掙脫不開。
瑟西站在她旁邊,同意地說:“只要有無盡的魔力供給,加諾能夠毀了整個世界,而被龍祖鑄骨過得他,自身便擁有無盡的魔力。不過,這對于星辰皇女來說,不是難事吧?”她一看到加諾就知道他已經被鑄骨了,沒有經過鑄骨的龍是無法徹底龍化,即便龍化了也無法行動,他們脆弱的骨架無法支撐起他們龐大的身軀。現在大陸上有能力為加諾鑄骨的龍只有極地的龍祖了。
伊緋因瞥了她一樣,向加諾的方向走去,正如瑟西所說,這一切對她來說,不成問題。
“索恩修斯,抓住機會。”伊緋因吩咐道,她摘下項鏈,澄澈的寶石發著微光。
伊緋因被稱為星辰皇女,并非源于她璀璨如星辰的美貌,而是她的武器。初登王位的伊緋因得到了一塊血色的木頭,那是在安卡公爵屠戮神明時,死去的月神的血液浸潤的桑柘木,她用這塊木頭制作了一把弓。而后不久,居住于大陸之南的地精得到了一塊天降的玉石,蘊含強大的力量。含有魔力的寶石并不少見,但是這塊石頭含有的力量不屬于阿斯莫德大陸,仿佛來自一般天外。地精相信,這是隕落的星星的內核,應當獻給他們尊貴的皇女。伊緋因讓工匠將其加工成細碎的星砂,方便使用。
她的兩個武器都與明月星辰相關,加上那非凡的精致面容,才得到了這個外號。
她將項鏈扔出,語調冰涼:“如果你在陰影中無所不能,那么只要這個地方沒有絲毫影子就好了。”項鏈碎成星砂,發出耀目的光。星砂均勻地散落開來,它們無孔不入,將一切影子吞噬。只要有足夠多的光源,就能消滅陰影。被成為星砂的東西,總算發揮了一次星星的職能。
伊緋因趁著陰影消失,飛掠上前,她手中出現了一把紅色的弓。伊緋因將弓拉滿,弦上自動出現一支光箭。箭劃過空間,沒入了加諾的軀體。
月亮的力量能夠影響潮汐,而這以月神之血鑄就的弓,能夠影響魔法的潮汐,她將加諾的魔力束縛在體內,讓他暫時失去魔法。
瑟西在伊緋因灑出星之砂的時候便朝著加諾走去了,此刻她站在了加諾面前,伊緋因持弓站在她身后不遠處,時刻警惕著加諾,防止他突然暴起。她倒是很想知道這位索恩修斯如何將墮化的暗影龍喚回。
不過,如果索恩修斯失敗了,她便會立刻殺死暗影龍,將其血脈剝離,尋找下一個適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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