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似是已從方才情緒中徹底緩了過來,瞇眼一笑。
替對面的蕭忱斟茶道:“王爺所愿,便是王爺所愿。王爺所求,便是王爺所求。”
“舅舅怎得,還要來問小侄?”
少年聲音清潤,如澗水潺潺而來。
一瞬間,仿佛又恢復成了半盞茶之前那個清風明月般的少年郎來。
半只腳都還未踏入宦海,倒先有了些老狐貍的模樣。
忽的,蕭忱覺得,往這京城里丟進一只真刺猬,倒還真不賴。
男子噗嗤一聲,無奈笑罵著,“果真是只賴猴兒!
繼而又微松了身子,半懶著枕臂而靠,“依照舅舅我看,真該叫你書院中的裴教習看看!
“他同我夸過的有清正資質的蘇某人,是何許人也!
話至此處,蕭忱才又似想起了什么似的。
轉話道:“對了。你在書院里可曾與顧庭季有過別的什么往來?”
蘇清宴聞言一頓。
“并未。他……”
蕭忱聽罷才一笑,“無事。便是你自己的緣法!
“那小子、”蕭忱話落一頓。
“不過是昨日顧庭季恰到大理寺辦事,遇見了我!
“同我說,你是個好苗子!
聽至此處,蘇清宴竟一愣,嘴角微滯。
不是她小人之腹,而是……她同顧庭季打過的幾次交道,似乎就沒有過不打機鋒,不話里有話的時候。
夸……她?
見蘇清宴一臉詫異,蕭忱對顧庭季之言的誠意倒是更信了幾分。
……
“蕭大人,顧某在書院這些日子,頗有所察。依顧某所見,貴府公子資質頗佳,若蕭大人不棄,待此子過殿中榜之時,顧某或可請旨。”
“為顧某恩師討一門生。”
晨風微冽,言辭誠摯,似乎還猶在耳畔。
顧庭季恩師,宦途恩師,致仕多年的老御史,劉茂安。
當年顧庭季,早在束發之年,便被一朝清流劉茂安收作了弟子。
劉茂安一生難得收徒,迄今為止,收獲的學生也不過三人。
本是為著收幾人秉持御史之風,御史之責,御史之德,為朝堂留一股軸勁兒去的。
哪曾想,收了仨,便有兩人最終是棄仕而去的。
有人說,劉茂安選門生的眼光不行。有人說,就是因為劉茂安教得太透了,才讓學生懼了,退了。
好在,還有“遺珠”一枚,顧府懷仁君。
兜轉幾年,終是回來做了這御史,接了老御史的班。
有人說,在顧庭季回京那日,他們親眼看到古稀之年的老御史劉茂安,站在自家府門前,硬等了足有小半個時辰。
那在朝堂上同先帝梗脖子紅臉都沒怕過的老御史,望著風塵仆仆歸來的學生,老淚縱橫。
而在得知顧庭季中榜那日,那個遭小盜光顧都會癟嘴出來的老御史府邸,直辦了三天的流水席。
顧府為免老御史當真掏空棺材本,也派人五顧老御史府上,邀老御史到顧府同聚。
卻被小老頭兒大手一揮,送了出去。
原話是:劉某為徒弟而慶,甚喜。
以致顧府也只好舉家而拜,干脆也破例同老御史辦起流水席來。
好在,席雖流水,但皆是些上達不至天聽,下俗不至家常的菜式。
也未讓京中各家有趁機挑刺的機會。
一時間,竟又一樁幾分美談。
心念之間,蕭忱才又轉神看著對面的少年,微一嘆,才似開尊口般:“顧庭季此人,可交矣。”
蘇清宴:“……”
而還未等蘇清宴作回,便聽蕭忱話茬又一轉,開口道:“江南之行,可愿同舅舅我去見見世面?”
“但先說好,若非必要之時,本王一概不管!笔挸类咝Φ。
“可明日便是上學之日……”蘇清宴一頓。
蕭忱輕笑道:“你們裴教習已同本王說過,你學得本就比旁人還要快些。倒也不急在這一時!
“這一路雖可能或險,或艱,但其所獲,想必也絕不會少!
“況,本王現今便可以允諾于你,若你有事,那賢侄所愿,本王會替你完成。”
言罷,蕭忱連眸子里,都染上了些許笑意。
似乎,毫不避諱生死之事。
一時間,蘇清宴都要笑出聲了,“舅舅所言,倒真是讓小侄沒法子拒絕了。”
蕭忱不可置否。
“不過,還請舅舅容小侄斟酌片刻。晚些時候,再行答復!碧K清宴抬袖行禮道。
“可以。”蕭忱見狀一笑,也利落應下了。
還真是個警惕的,便是如今這同撐一艘船的關系,似乎也未能讓眼前的少年放松太多。
石子,他……可就這么拋進京中深潭了。
端看,那些人應不應得下了。
說罷,馬車也停進了蕭府中。
這方,少年還維持著行禮之姿,而那方,男子早已如行云流水般,掀廉而出,大步跨下了馬車。
似乎和平常一般,朝后院的書房處行去。
只是,袖中陳冊微露了一角,隨風而帶,扉頁之內唯瞧得見四字:歸元紀事。
赤陽微烈,夏風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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