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二花糕的滋味屬實不錯,君艾不知不覺就將盤中的點心吃了個干凈,吃完習慣性的將手伸向盤子,才發覺盤子已空。
胡一多看著她的舉動不由覺得好笑,“這花糕雖清甜可口,可到底是甜食,吃多了會難免會讓人膩的慌,你若喜歡,我叫人改日再做給你吃便是。”
她悻悻地收回手,接過胡一多遞來的手絹擦了擦手,“師父帶我下山本就有正事要辦,我既拿到了傍身的法器,他怕是不會與我在這多留。”
“正事?”胡一多挑了挑眉,“既是先陪你來取法器,而不是先去辦事,想來要辦的事情也沒那么著急。既是不急,待幾日想必也無大礙。”
以他對君浮的了解,若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事等著他辦,他定不會有功夫悠哉悠哉地在此與他賭氣。
“我師父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急與不急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你若真想讓我們在此多留,得去與我師父說。”
“與他說,怕會適得其反。”
君浮先是撞見他們在藏寶閣的一幕,又是疑心她與自己有事隱瞞于他,本就氣得慌,若此時自己開口要多留他們幾日,他定會覺得自己對他的寶貝徒弟暗藏了什么心思。
肯多留才怪。
“嗯?你說啥?”
胡一多對她笑笑,“沒什么,我突然想起這青鱗鞭還有一套配套鞭法,你可想學?”
“還有配套鞭法?”她驚喜道,“當然要學了!”
“好,你若是睡夠了,就起來收拾收拾,我去樓外小亭等你。”
小亭微風和煦,正是晨光絢麗之時,旭日強光從天空傳來,將霧氣照的幾乎消散。
鬼市本是幽冥詭樓的舊址,是由第一位詭樓樓主青冥所造。開山造樓,將整座山內里挖空,變作十一層樓閣,以移送之術將三界最大的通天樹種于其內,以機關之術造成通往各層的樹梯,又在層層之中再造樓中樓,山中山,可謂鬼斧神工。十層之處更是可將整座詭樓收于眼中,為各代樓主所居之處。
至于十一層,有人說那里是歷代樓主修煉之處,也有人說那里藏著歷代樓主的秘密……至于它真正的的用處,除了那幾位樓主和現在的鬼王胡一多,大概無人得知。
君浮靠坐在小亭的長椅上,觀賞著遠處的梅林。梅子本該與冬雪同在,此刻卻生在青樹綠芽的初夏,他不禁贊嘆起青冥的匠心和功法,能開山造城,又將四季聚于一處,確非常人可行。
也怪不得從前幽冥詭樓能叱咤三界數十萬年,為神魔所忌憚。
縱是今時詭樓不在,作為詭樓唯一傳人的胡一多也無人敢看輕半分。
雖無往日繁盛,卻無本質之差,都是買賣而已。只是得力之人少了,不得不少接些人命生意而已。
無人知曉強盛的幽冥詭樓是如何衰敗的,人們知道的時候最后一任樓主已死,唯一的傳人胡一多也遠走他方,剩下的樓徒不敢妄接生意,只能關了樓門守在此處,等著傳人歸來。
胡一多雖荒唐又愛享樂,可到底是先樓主青翎手把手培養出來的傳人,功夫頭腦都屬一流,待他回來之時不費幾分力氣就使詭樓重新運作起來。
他心中對青翎想念至極,不肯相信她已故去的事實,遲遲不愿繼任樓主之位。后將詭樓改為鬼市,言說是借租詭樓之地,助樓徒以營生,待到青翎樓主歸來,一切回歸原位。
如今已過三萬年,他還在此執著地守著,等著她歸來。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曾經有那樣的女子出現過,再美的人也難再將他吸引。
他就連花叢,沉迷酒色,卻再未為誰動過真心。
他愛上了將他養大的師父,愛上了大他上萬歲的女子,只此一生,再難拔出。
君浮出生時,那位傳奇的女子已經故去三萬余年,各類典籍中對她的記載只有寥寥幾字,關于她的傳說卻從未停止過。
這些傳說大多是關于她與她師父青許,以及養徒胡一多之間的種種辛秘隱晦的戀情。
師徒本如父子,養以用情這等違亂倫理之事本就為天下人所不恥,偏偏青翎卻惹上了兩壯,這世道本就看輕女子,少有幾人言說男人的錯處,只說她如何艷冠古今,修得一手勾人魂魄的狐媚之術。
“才情驚天地,姿容艷九州。”
“可惜世人只記得她的艷容,卻忘了才情。”
君浮收回目光,看向他手中黑鱗鞭,“你師祖青許失蹤幾萬年,我還當這黑鱗鞭與他一起失了蹤跡。”
這鞭子比青鱗鞭年歲大些,與它卻是一對兒。傳聞當年青許與青翎師徒二人手持黑青兩鞭,揮得一套云霄神舞,雙鞭齊出,叱咤風云,好不快活。
胡一多與青許本是師祖與徒孫的關系,卻因著與青翎的那段情事而關系微妙,如今青許的貼身法器出現在胡一多手中,確是耐人尋味。
“我將他殺了,把這鞭子搶了來。”胡一多玩味地看著手里的黑鱗鞭,想起了那個出浮塵而不染的男人。
灰綠的長衣席地,手握黑鱗長鞭,深沉而冷靜,深邃的目光里總是藏著些他看不透的東西。
那雙眼,像極了青翎。
不,是青翎的眼神,像極了青許。
平時與自己嬉笑打鬧的她在他面前總是神色深沉,那墨綠色的衣服與那男人的灰綠相襯得宜,兩人站在一起像極了畫上的神仙眷侶。
他看不透他們的心思,卻知那男人是不夠在意她的。
她平日里歡脫自在,卻總在見了青許后黯然神傷。
胡一多抬眼瞥向君浮,那故作高冷又不懂得珍惜的樣子,像極了眼前的人。
想到此處他的心里不免有些嫉妒起來,佳人在側,傾心相許,何其不易。偏偏他們卻不懂得珍惜。
明明心里在意得要命,卻用冷漠將對方推開,讓她們的熱情一次次地熄滅。
所謂的“為她們好”,也不過是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全了自己的名聲。
哪里會有人在意在深淵中的她們。
青許曾說青翎的愛太過偏執,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明明愛的癡狂,卻偏執地躲避,直到心愛之人消失于世才追悔莫及。
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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