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前,窅燚知曉瑯玕真實身份,假冒琴音伏擊于他。琴音原本以為是窅燚自己查曉,此番見著這玲蘭花,琴音總算是明白了。
天后輕嘆了一聲,“你猜的沒錯,瑯玕遇襲,窅燚知道了他的身份,這一切都是我做的。”
“姑姑,他當年幫月影害得你是何等凄慘,你今天怎么反過來還和他摻和在一起?”
天后笑了笑:“害我的是月影,他只是個以利換利的主,說不上幫月影。音兒,做大事就該不拘小節。不與你說了,姑姑還有事,要去一趟神蘭島。”
言畢,天后是徑自飛往了神蘭島。
琴音急忙追了上去。一刻后,姑侄倆前后降落在了神蘭島。
落英院中,微風徐徐,白碧桃花依舊。
怕觸景傷情,蘭諾重生以來,亦是極少回神蘭島。
揮袖拂開了門前滿地的落花,天后推門進了正房。琴音跟著走了進去,思索著如何開口。
天后看了琴音一眼,揮袖取下了墻上的那幅瑤曾在里面睡過的白梅圖,將畫放在書案上后便開了口,問道:“菱鑰是不是多嘴了。”
琴音點了點頭,“您別怪她,是我逼她說的。”
天后冷笑了一聲,“看不出啊,你還挺善心的么,我早就知道這丫頭不牢靠。”說著輕嘆了一聲,“不怪她,畢竟是得了她的血成得仙,知恩圖報,沒什么不好的。”
既然說白了,琴音也就不再啰嗦,直接開口要求天后改變策略。言說復仇稱霸完全可以武力奪取,如今的自己就有這個能耐。只是當初覺得天后不會答應,又礙著曜夜對自己的深恩不肯動手罷了。
天后聽畢,卻不以為然,說一個人的犧牲可以換來魔界多少條性命,不費一兵一卒為何要大動干戈。
琴音堅持不肯,說他原本逼著瑤嫁給琰,也只不過是讓事情永遠停留在原點。自己是絕對接受不了天后的計劃,若天后執意如此,他寧可自毀幻海神山,不復仇,不要三界。
天后聽后大發雷霆,當即叱責琴音。說當初自己將瑤送到了他的床上是他自己將人放走,怨得了何人。繼而又問琴音,假如當初瑤在凡間跟玘已有了夫妻之實,后來又記起婚約,問他會不會娶她。
琴音默認。
天后說那現在她拿瑤當棋子,琴音也就不用再理會了。
琴音啞口無言。
天后知道琴音必不會任由自己擺布,為避免事情出現意外,就以自己的性命逼迫著琴音用瑤的生死下了一道毒咒。
事后,琴音含憤欲離。
“音兒。”
天后叫住了琴音,輕聲說道:“你過來看看,這是誰?”說著,衣袖在白梅圖上輕輕地拂了一下。
封印被解,軸畫上紅光突現,眨眼后,畫中原本空無的梅花樹上,便出現了一個身著紅裙靜靜睡臥的女子。
女子膚若凝脂,眉目如畫,傾城絕世。
琴音沒好氣地說道:“看什么,這不就是你的玉兒!”
天后笑了笑,“你再看看。”
聞言,琴音猶疑地重新看向了那畫中的女子,只一眼,眼尖的他立時看出了端倪。
女子的頸項上雖有一樣的水滴形紅玉,鏈子卻不是金鳳,是一條赤金龍。
這幅畫已有數十萬年,面中人絕不可能是瑤兒。思忖后,琴音一臉納悶地看向天后:“她不是瑤兒。姑姑,她是誰?”
“她叫玉瑤,是瑤兒的前身。”天后淡淡地說道:“仲景的紅顏知己。一個不知情愛為何物的神魔神。音兒,瑤兒她只能嫁給你,因為只有她和她生的孩子才是這三界的正主。這是煜當年收伏赤焰時,無意間從天眼中窺得的天機。”
“瑤兒的前身,仲景的紅顏知己,姑姑, 你能不能說明白一點?”
天后這一說,琴音聽得是滿腦子的漿糊。
天后看了一眼外頭尚早的天色,將玉瑤的一些爭戰之事告訴了琴音。
聽畢,琴音呆怔許久,言道:“姑姑,玉瑤的死是不是跟天帝有關?”
當時神族有三大司戰之神,三人是各有專長。曜夜善長布兵謀略,璟琛精于兵器法寶,而玉瑤則是術法高深莫測。神族一統稱雄,三人是功不可沒,前一輩中人人皆知。
玉瑤自毀后,天帝下令沉封,從此便在也無人提及玉瑤與璟琛之事。
時間流逝,這件事除了當年無盡海幾個高級將領和神族幾個歷事者,幾乎無人知曉。玉瑤和景琛的下落成了神族的頂級秘密,連神族的史書亦不曾記載。
琴音這一問,天后是怔了怔:“誰跟你說的?”
她是忘了,琴音的外祖就是無盡海那幾個高級將領之一,烜赫的直系親屬。
“姑姑怎忘了我娘親是誰家的孩兒。”琴音的心隱隱作痛,木訥地說道:“兒時曾聽娘親說過,她說神族曾有三大司戰,其中一位是個美貌無雙的女神,因不服天帝作派,自毀于天帝眼前。那個美貌無雙的司戰天神是否就是玉瑤。”
琴音一提這事,蘭諾來的記憶猶如紙張翻篇。數十萬年前的往事歷歷在目,清晰猶如昨日之事。那一日是三界朝會頭天的下午,曜夜讓她幫著拿的噬神劍,她是怎么也忘不了的。
聽罷琴音之言,天后微微點了點頭,緩緩地道出了那段被神族沉封了的往事——
刺殺烜赫前,璟琛曾找過仲景,他怕自己萬一一去無回,便以說笑的方式將玉瑤托付給了仲景。
璟琛離開妖界后,仲景是左思右想就是覺著不太對勁,當夜就趕往了點星樓。
見著玉瑤,仲景解了她的入睡神咒。玉瑤將事情告訴了仲景,不知璟琛下落,兩人當即便趕往了嵐岕。
兩人匆匆趕到嵐岕,見著玉瑤,天帝起初還以為是玉瑤答應了與烜赫的婚事,心里是好生歡喜。當玉瑤質問天帝,逼問天帝璟琛的去向。天帝這才知曉其中事態。
見紙包不住火,在天帝的面前,曜夜說出了璟琛要刺殺烜赫之事。
烜赫歸順,雖劈了一半江山給神族,但歸墟無盡,誰也不知里頭藏盡多少秘密。原本天帝計劃是讓玉瑤和烜赫在嵐岕完婚,借機留他在嵐岕暫住,等摸清歸墟之實再作長遠打算。
得知后,天帝大怒,直叱曜夜感情用事,一眾是火急火燎地趕往了歧靈。
不幸的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眾神趕到溫泉湖時,璟琛的元神已然出竅,正入噬神劍。玉瑤欲出手阻止,烜赫是先下手為強,焚毀了璟琛真身。
回天無力,玉瑤一聲撕心裂肺地呼喚,眼睜睜地看著璟琛成了噬神劍的劍魂。
烜赫出手毀其真身,璟琛元神入劍,前后也就只是眨眼之間。同刻,分心的烜赫亦被噬神劍穿心而過。
烜赫無故被殺,要平憤無盡海一族。天帝亦要給三界一個交待。無奈的他昧著良心給璟琛加了一個謀逆的罪名。當著無盡海幾個高級將領和三界幾至尊之神的面,親手摧毀了璟琛在噬神劍中的劍魂。
玉瑤痛心欲絕。悲憤之下,失去理智的她泣血成魔,血祭噬神劍,出手重創天帝后,將七色玄玲封印進了鎮天玄石,自毀元神,死在了眾神與天帝的面前。
聽畢,琴音長嘆了一聲。
天后苦澀地笑了笑:“后來的事,你應該都知道,我和他成婚萬載也不曾懷上過。可偏偏在夢里見到了玉瑤后就懷上了。懷孕后,他也曾跟說過,他說這孩子是玉瑤的轉世。起初我也是半信半疑,直到瑤兒出生的那天,我才相信了他的話。”
這事琴音知道,玉瑤出生的那天,七色玄鈴是自解封印,從鎮天石中脫離而出,徑直戴在了瑤的手腕上。
“入魔重生,怪不得瑤兒一出生便被他斥奪了天靈之力。為了這天下,他還真是什么都做得出來,姑姑怎會愛上如此之人!”琴音冷冷地說道。
“音兒,凡成大事者,必能忍人所不能忍,就因為他的冷血,三界才有了后來的大平。音兒,莫要怪姑姑逼你,小不忍則亂大謀。”天后慈愛地整了整琴音身上的衣衫。
琴音冷冷地笑了笑,飛出了落櫻院后,徑自往水雲居而去。
……
岐靈。
瑤一覺睡醒已是日落時分,指尖已不再滴血。
這一日是塑望月圓之日。本來,她的宮血都是在夜晚逆行而出,早上這一記讓瑤疼得要命的碰撞是打亂了時辰。碰撞的疼痛和宮血逆行的疼痛加在一起,她是迷迷糊糊地睡了這整整的一天。
“您醒了,還疼么?”見著瑤睜開雙眸,素堇急忙扶她坐了起來。
瑤看了一眼玉盆中的血水,搖了搖頭:“我睡了多久?念兒有無來過?”
“現在是申時末。”素堇拿了個靠枕給瑤墊在了后背,說道:“他都來過好幾趟了,見您還睡著就走了,剛走一會,說您要是醒了,晚膳他是要在這兒吃的。” 覺著瑤怕冷,素堇又將被子拉了上去捂住了她的雙肩。
只露腦袋,瑤笑了笑,說道:“三天兩頭地回來蹭飯,看來神君的吃食是合不了他的胃口。”
瑤這一說,素堇是止不住地心疼起了念兒。抱怨道:“可不是,他說神君總是讓他吃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不是竹子里的小蟲子,就是地底下的大蟲子,每天都是這些惡心的東西,能合他的胃口就怪了。也真夠委屈的。”
“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東西。神君在凡間住久了,吃食自然也就隨了凡俗。你若是在凡間待久了,說不定也會這樣,那是好東西,別替他委屈。”瑤笑著說道。
說話間,素堇從衣架上取了一套素色的衣裙。瑤起身下了床, 換上衣裙后坐在了梳妝臺前。
妝臺一側,花架上放著一盆盛開的芍藥。一株雙色,千層的大花,白的賽雪如玉,紅的如火似陽,極致的兩個顏色,分外嬌艷。
見著芍藥,瑤愣了愣,問道:“這花哪兒來的?”
芍藥開在春夏之交,岐靈天寒地凍,是不可能有的。
“七色從外面帶回來的,說給您簪發用的。”
瑤“噢”了一聲,雙眸直勾勾地落在了那芍藥花上。
在惜園的時侯,上巳節的那天,玘拿自己種的芍藥給她簪發,她拿著剪下來的花開玩笑說留著做魚湯。玘聽了之后,還真拿這花加了炮制的白芍和著幾味藥材給她做了一鍋的魚湯,戲說是為了養大胖兒子先“肥田”,惹得樊夫人是差點沒笑岔氣。
玘做白芍魚湯的真正起因,是他夜晚穿墻見過瑤宮血逆行時的疼痛。
白芍溫經行血,是養血止痛的良藥,加入幾味仙丹、藥材,藥食結合,帝君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自從那次見著了,后來每月的望日,玘總會拿這白芍熬制魚湯。
想罷,瑤看著芍藥的雙眸是藏不住地憂傷,滿滿的失落。
素堇只顧著手上的活,也沒注意到瑤的異樣,只顧自地說道:“他還真是有心,說您怕冷血虛,白芍養血合營,這回的魚湯,他還拿這給您熬的呢。”
瑤和玘雖說早已相愛,但真正定情,還是在入凡之后,牽線做媒非玘在嵐岕做的那碗魚湯莫屬。就是因為瑤吃了這魚湯,她才被逼迫著下了凡間,住進了惜園。
這五百年來,七色是隔三差五,從不間斷地送著魚湯。瑤心里非常明白,七色是怕自己忘了玘,忘了在惜園的日子。
看著鏡中的素堇,瑤淡淡地說道:“也真是難為他了,這么多年一直送著魚湯。”
素堇輕嘆了一聲,道:“您啊,就是顧慮太多了。”
瑤笑了笑,再無言語。
說話間,素堇梳好了發髻,問道:“姑姑,要白的還是紅的。”
瑤搖了搖頭,起身坐到到了一側的桌邊,看著桌上的食盒,愣出了神。
一邊,素堇麻利地收拾著床鋪,又道:“姑姑,七色說他這是第一次做這芍藥鯉魚湯,怕藥材味會壞了魚兒的鮮味,讓您嘗嘗,好不好都跟他說一聲。”
“好。”
瑤應付式的應了一聲后,想著念兒和琰也差不多要回來了,便吩咐了素堇開飯。
素堇出去支會了一聲后,荊楚帶著幾個仙婢將置放菜肴的幾個食盒是送進了屋里,布菜上桌后,躬身退了出去。
果然,這膳食剛擺好,琰就牽著念兒進了院子。
孩子長得像極了暮青,尤其那眉眼,水汪汪的能映出人影。小胖身段,穿著一身白色的上等錦段綢襖,梳著兩個小兒髻,肉嘟嘟圓滾滾的像極了一個大雪球,尤為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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