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浮庭都城,韓家。 大堂,韓家高層列坐其中,皆默不作聲,一語不發。 上位處,身材頎長的韓家之主,韓甫閭坐在寬椅上。 兩手垂膝,十指微屈,緊壓著膝蓋。 他平眉深沉,眉眼冷酷,緊盯著大堂門外,一眨不眨。 一雙眼神,充斥著森寒冷厲,煞氣沉沉。 一身氣息,跌宕起伏,隱隱壓得大堂虛空微微轟鳴,空氣流通都是變得滯礙凝固。 滿堂氣氛,都是漸漸壓抑,沉重不已。 噠噠的腳步聲,從外響起,一路迅速極近大堂門前。 眾高層紛紛扭頭,看向門外,便見韓家護衛抬著一張擔架匆忙跨入。 然后心翼翼的放置在地,躬身屈膝,默默退去。 擔架放置在地,上面蓋著一張白布,蒙住了擔架首尾。 但他們早已知曉了消息,清楚的知道,在那擔架上,放置著什么。 一雙雙目光投望而去,不勝唏噓。 上位處,韓甫閭手撐座椅扶手,徐徐站起。 他沒吭聲,一語未發,甚至,臉色都沒變動分毫。 站起身來,走下臺階,一步接一步,緩慢的走向了擔架。 走近擔架前頭,慢慢止步。 微微低頭,俯視著擔架,韓甫閭徐徐蹲下。 微屈雙膝,單腿跪地,慢慢地伸出了右手,揪住了擔架上蓋著的白布一角。 微微猶疑,韓甫閭呼吸逐漸粗重,揪著白布的右手都是微不可察的輕輕顫抖。 “家主!” 旁邊有高層人物站起身來,上前扶住了韓甫閭。 韓甫閭抬起左手,沉默的,用力地推開了攙扶的高層人物。 他沒吭聲,目不轉睛,沒看任何人,只是緊盯著擔架。 猶疑許久,他壓下了粗重的呼吸,遏制住了顫動的情緒。 然后,在滿堂矚目之下,慢慢地,掀起了白布一角。 白布掀開,首先露出的是一張慘白無血,痛苦猙獰的臉。 那雙臉頰極盡蒼白,如今看來,略顯陰柔。 臉孔之上,兩只眼睛圓睜,瞳孔緊縮,布滿血絲。 眼角、鼻孔、唇齒、耳蝸處,血跡斑駁,早已干涸。 看著白布下的臉孔,早已氣息盡絕,韓甫閭原本翕動的唇齒頓時緊抿了起來。 但他仍未吭聲,沒發一言。 “呼!” 右手輕抖,白布飄揚,飛出了大堂。 白布之下,韓青云的尸身全無遮掩的浮現出來。 一身青衣,沾染血跡,斑駁凌亂。 心臟處的胸膛四分五裂,胸骨塌陷,深深內凹。 碎裂的骨頭,扎進了心臟,刺穿了心房。 心肝破碎,導致生機盡絕,殞命而亡。 看著韓青云的死狀,韓甫閭眉眼微不可查的顫動了下。 但很快恢復,平靜無波,情緒不顯。 滿堂高層,皆都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出,緊盯著韓甫閭。 哪怕是許多老輩人物,都是心弦緊繃,眉宇緊蹙。 在眾高層的矚目下,韓甫閭站了起來,深沉的目光,漸從韓青云的尸身離開。 修長寬大的雙手,背在了身后,韓甫閭慢慢地轉過了身,背對著韓青云的尸身,不再多看一眼。 “擇日,入葬!” 深吸口氣,韓甫閭語氣平靜,波瀾不起的吩咐道。 “家主!” 眾高層起身,驚疑不定,憂心忡忡的看著韓甫閭。 韓甫閭膝下兩子,長子韓青風,次子韓青云,皆是出類拔萃的人杰,深受韓甫閭器重與疼愛。 如今,韓青云殞命,韓甫閭的心情,可想而知。 但是,韓甫閭情緒不顯,波瀾不驚,反常的態度,讓眾高層豈能不憂。 若是他歇斯底里,悲憤長嘯一聲,他們或許會更放心。 “散了吧!” 韓甫閭仍無情緒,漠然矗立,無動于衷。 眾高層聞言,彼此對視了一眼,最終皆是嘆息而去。 護衛謹慎上前,抬起擔架,快步離去。 韓甫閭背對著眾人,背對著大堂門口,頎長的身影,紋絲不動。 待得腳步聲遠去,徹底消弭,他才緊咬起唇齒,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背在身后的雙手十指,漸漸緊握。 …… 英雄樓,是神域公信力較強的情報組織。 主要搜集下情報,靠販賣、探聽消息等方式屹立神域。 該組織從不涉入紛爭,屹立江湖中,隱入市井內。 常年編排各種榜單,品評下杰出人物,從而聲名在外。 該組織與商盟、通匯錢莊一樣,分舵遍布下,影響力極為深遠。 至于其底蘊如何,實力怎樣,無人清楚。 但是,各地名門望族,都敬重有加,不敢輕易招惹。 足以看出,英雄樓的底蘊,非同尋常。 浮庭,英雄閣。 這是英雄樓的核心之地,從不對外開放。 內部居住著英雄樓的眾位高層,守備森嚴。 周不易與阮儀自英雄林趕回,快步而入,走向了英雄閣。 英雄閣十分高大,共有九閣。 內部住著九位閣老,各居一閣。 敲響底層閣門,英雄閣應聲而開。 周不易與阮儀跨門而入,走了進去。 內部空蕩蕩的,除了一部立體環繞的階梯延伸向上之外,便沒了其他多余的擺設。 周不易微微欠身,向著閣樓八方拱手一拜,道:“周不易,拜見九位閣老。” 閣樓無聲,落針可聞。 除了周不易和阮儀平緩的呼吸聲,便沒了其他動靜。 但周不易與阮儀并不在意,前者直起身來,便將英雄林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講述了一遍。 講述完之后,周不易便是垂手而立,默然靜候。 阮儀便沒吭聲,背著雙手,散著長發,抿著唇齒,安靜地站在旁邊。 “你們怎么看?” 這時候,靜謐無聲的閣樓上面響起了一道淡然的聲音。 “勇氣可嘉!” 淡然的詢問聲落下,便有沙啞的聲音隨之而起。 “膽識過人!” “還行!” “不錯!” “再看看!” 各種回應,緊隨而起。 一道道聲音,皆都淡然寧靜,不急不緩,不緊不慢,顯得超然物外,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仙神一般。 耳聞道道回聲,先前詢問的聲音再次開口,詢問道:“老二以為如何?” 詢問聲響起,卻無人回應。 只是,響起陣陣鼾聲,在閣樓內回蕩。 鼾聲如雷,在空寂的閣樓回蕩,十分震耳。 周不易站在閣樓底層,垂手而立,都不禁肅穆。 唯獨阮儀撇撇嘴,一臉地無所畏懼。 靜候許久,鼾聲依舊,不見消停。 “老二!” 詢問的聲音,加重了語氣。 鼾聲不減,反倒更加湍急。 “老二!” 詢問的聲音,更重了幾分。 “哎呀,吵吵啥呀?讓不讓人睡個安穩覺呢?” 頓時,鼾聲消停,雄渾的嗓音,帶著暴躁的氣息,傳了開來。 四周沉寂,閣樓無聲。 周不易眉眼低垂,暗暗苦笑。 原本詢問的聲音都是消弭,閣樓更顯空寂。 暴躁的聲音沒好氣的嘟噥了聲,隨即哼道:“這種問題,問我家儀兒就好,叨叨逼逼的干個啥呢?” 周圍無聲,只余不滿的哼聲久久盤旋。 “哎呀,睡會兒,別吵吵。” 暴躁的聲音打了個哈欠,帶起微弱的翻身地動靜。 然后,閣樓內,鼾聲又起。 閣樓沉寂許久,都沒動靜。 周不易垂首矗立,靜候半晌,不敢詢問。 唯獨阮儀一臉淡然,背著手昂首矗立。 許久,閣樓上方,才重新響起聲音。 “去吧!” 吩咐聲,徐徐示下。 “善!” 周不易拱手一拜,后退離開。 阮儀揮揮手,便一言不發,跟著周不易離開了閣樓。 重新掩閉閣門,周不易站在門前,長吐了口濁氣,微拱的脊背,才漸漸站直。 他臉頰生汗,可見余悸之色。 阮儀背著手站在周不易旁邊,扭頭看了一眼周不易的窘狀,不由笑道:“其實,爺爺與其他閣老爺爺都很和藹的,周前輩干嘛那么緊張呀?” 和藹? 那還不是因為你是二閣老的寶貝疙瘩! 周不易苦笑,對阮儀的調侃不以為意。 吐納了幾個呼吸,周不易蒸發掉渾身汗氣,才一甩袖袍,整了整衣襟。 然后扭頭看向阮儀,笑問道:“儀姐準備怎么做呢?” 阮儀一撩秀發,淡然笑道:“只要周前輩不亂點鴛鴦譜,儀兒也是很愿意聽周前輩安排的呢。” 周不易頓時苦笑起來:“我可不敢,儀姐您可別調侃在下了呢。” “怎么會呢?儀兒敬重周前輩都來不及呢。”阮儀抿著唇齒微笑。 “儀姐,您饒了在下吧,在下承認,先前錯了話。請儀姐大人有大量,莫與在下計較。” 周不易連連告饒,更似模似樣的向阮儀拱手恭請。 阮儀抿嘴含笑,定定的審視著周不易。 看得周不易渾身發毛,漸生不安時,才失笑道:“好啦,看在周前輩平時照顧儀兒的份上,儀兒就不逗前輩啦。” “謝儀姐見諒!” 周不易如釋重負,吐了口氣,隨即問道:“敢問儀姐,接下來有何打算?” “打算?” 阮儀微微瞇眼,思忖了片刻,隨即道:“去會一會他!” “如何會?” 周不易眉頭挑動,疑惑道。 阮儀抿嘴一笑,嬌柔俏麗的面孔,讓她的笑容十分恬靜優美。 “拭目以待吧!” 瞥了一眼滿臉疑惑的周不易,阮儀沒有解釋,只是高深莫測的彎起了嘴角。 話音落下,阮儀背著雙手,轉身離開了英雄閣。 步履輕快昂揚,翩躚靈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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