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李大夫嗎？”
“是啊。”
“家主人吩咐了，帶您去南院。”
“南院？你們夫人不是住在南院的吧？”
細想想，如果是夫人派人去請，應該是找個得力的嫂子去。派管家，她李子元還沒大牌到這個地步。
且，生產第二日有精力叫她上門說話嗎？
李子元雖提出了疑問，也沒為難帶路的小子。他不過是聽命行事，問他也問不出個事來。
等到了南院，正廳里人聲鼎沸，另有小丫頭子把李子元領到了偏廳。
才端起茶盅，沈大人過來了。
李子元忙起身見禮。
“李大夫，聽說是去歲從匯縣逃荒到安城的？”
“是。家中逢難，幸得安城收留。”
沈大人點點頭道：“想必李大夫也經歷了疫情？”
“是。”
猜不到沈大人想說什么，李子元只撿保險的回答。以虞府的勢力，恐怕早就把李子元的身家背景調查的干干凈凈了。
“既如此，沈某就開門見山的說了。”
沈大人喝了一杯茶，細細說了緣由也給了李子元選擇權。
“宮中亦有女醫，專門服務后宮。圣上憂心民眾，派我來安城統籌試點，李大夫醫術高超考慮一下吧。”
“不用考慮了，我愿意。”
“好。那便跟我過來吧。”
李子元同沈大人一同去了正廳，這才發現，安城大大小小的大夫都聚到了一塊。
“各位大夫們，這位李大夫善婦科和兒科，也會加入我們醫民署。”
礙于沈大人的身份，大夫們并沒有表態。大家都在同一個行業呆著，臉熟的很。李子元做的生意算是撿他們剩下的。驕傲如大夫們，并不稀得看婦科病。家里開化一些的，會教家里女兒兒媳一些基本醫理。
有機智的老大夫上前作揖道：“一切都聽沈大人吩咐。”余下的紛紛上前表忠心。
平成帝可謂不可多得的明君。去年疫病死了不少人，才將將安撫住百姓，馬上就安排預防措施，試點醫民署。
聽沈大人的意思，醫民署的主要工作是搜集相似病例。比如說每旬所有大夫碰頭一次大家就旬內接觸到的病例進行個簡單的溝通。如出現大量的同一癥狀患者，醫民署要盡快和官府溝通，是施藥問診還是統一治療，都要盡快做決策。
“目前來說，醫民署是第一次實踐。各位大夫們濟民救民，想必比我要了解的更多。現在還是年邊上，請各位回去后都好好想一想以后計劃如何實施。等衙門那頭把醫民署安置好了，咱們再碰頭進行下一步。今天都辛苦各位了，管家已經備了水酒，請各位好好享用。”
李子元一個女人家不好久留，沈大人做事挺周全的，派人拎了食盒送她。食盒上下有八層，上面打著八仙樓的印記，看樣子是酒樓里送的席面。這樣想想，李子元一個人分一桌席面，還是賺了的。
來都來了，李子元還是請二門的婆子去通傳了一下，讓找一下錢嫂子。
禮物留下，說了幾句保養的話，自個還是回去了。
奇了怪了，院子里誰也沒在。李子元謝過送他回來的小哥，自己把食盒拎到了正堂。
“二娥？二娥？三丫？”
孩子們呢？
正預備去找，二娥從自己房間出來了，眼睛一看就是哭過了的。
“怎么回事？”
二娥擠出笑容道：“娘，您回來了。”
“嗯。她們幾個呢？”
“劉大爺帶著哥哥去城隍廟了，說是有些老乞丐病了。”
這事李子元知道。年邊風雪多，城隍廟漏風漏雨，里面的乞丐缺衣少食的恐怕扛不過來。年前就讓劉大爺把家里淘換下來的舊衣裳被褥送過去了。這會子，應該是去送風寒的藥了。石頭和珍珠先前受過乞丐們的幫助，每次劉大爺要去，他們都樂意跟著。有石頭和珍珠的地方就有大錘和細妹。劉大爺不會餓著他們的，由著去吧。
“行吧，二娥你從食盒里撿兩樣菜熱了，咱們中午隨便對付兩口。剩下的等她們回來再說。”
二娥見李子元不問她三丫去哪了，有些忐忑，時不時的看向李子元。等飯菜端上來，李子元自顧的吃，臉色平淡，她忍不住了。
把碗筷輕輕的放下，二娥輕聲道：“娘，我跟三丫吵架了。”
“三丫人呢？”
“一個人跑出去了。”
“你有沒有去找她？”
“沒，沒有。”
“吃完了，先找她吧。到家了我們再說。”
說完李子元還往二娥碗里夾了菜。
揣不準李子元是生氣還是沒生氣，二娥匆匆扒拉幾口飯就出去找三丫了。
李子元看她出去的背影也沒了胃口。
好不容易日子好過了，問題都凸顯出來了。
大錘高壯高壯的，家里吃的由著他挑，身體發育的特別好。可能是發育期激素的作用，大錘漸漸的有一些暴躁。為了能消耗大錘的體力，李子元已經不再買柴了。叫人送圓木回來，讓大錘每天劈柴，現如今柴房里已經堆滿了。大錘的注意力不再只局限于竹編，他時常有些驚人的想法，睡覺睡到一半被狗叫聲吵醒就非要出去找狗。后院打的一口井，他想知道井有多深，差點一頭栽下去。
李子元在想，是不是給大錘找個師傅專門教導。石頭個頭沒長，有時候根本降服不了大錘。
二娥一味的勤勞干活，不只性子有些軟耳根子也軟。李子元還擔心她以后會被欺負。
三丫才是最頭疼的那個。有道是聰明易被聰明誤，她那點道行在家里忽悠兄弟姐妹可以。真個再這樣下去，總是會受到暴擊的。
頭天在虞府吹了一天風，今兒一早又被搞去虞府開了半天會，李子元有些頭疼。自己去藥柜里撿藥自己熬藥，預備跟孩子們說完話就喝藥去睡一覺。
二娥去了妞妞家門口，朝里喊了兩聲三丫。三丫本是不應的，二娥搬出了李子元。
“娘回來了，喊你回家。回不回隨便你。”
三丫一臉不情愿的到家，二娥已經在李子元面前站了許久了。
李子元一邊往藥爐打扇子，一邊甩了個眼神給三丫。三丫慌忙的站了過去，訕訕的喊了聲“娘”。
“說吧，為的什么事吵的架。”
等三丫把事情說完，李子元倒是氣笑了。芝麻綠豆的事，也值當姐妹兩個吵架，一個跑出去一個還哭了半晌？
看樣子，都是最近太慣著的緣故。
李子元不言不語的把藥一口悶了，碗擱在青石板上清脆的一聲響，二娥和三丫同時抖動了一下。攏了攏身上的袍子李子元便進了房間，被子蒙頭，很快就睡著了。
風寒可大可小，誰曉得自己是不是不那么走運呢。真要有個閃失，這幾個小的，遲早被吞的骨頭都不剩。
二娥和三丫在門外站了好一會，見李子元是真的不打算理她們，各自懷著心事回了房。
二娥是又哭了一場，三丫則是在床上滾了一下午。
等劉大爺帶著大錘他們回來，二娥整理了自己準備去廚房給他們做飯。
“大哥，餓了吧？娘帶了酒樓的菜回來，我熱給你吃。”
“我不餓，我買了甜燒餅。細妹也吃了，珍珠也吃了，我買的。”
細妹點點頭，和珍珠一塊跑大錘房間里玩，留下雙眼紅腫的二娥站在門口不知所措。
上午虞府送東西過來，里面有一個小匣子。許是知道李子元家里有幾個女兒，匣子里放的都是小女孩兒的首飾，就是好看，并不貴重。其中有個蝴蝶狀的小簪子，二娥一眼就看中了，拿在手上愣是舍不得放下。三丫一過來，立馬搶了過去，道是妞妞有一個差不多的，她也要。
細妹站在旁邊就說是二姐先看中的，應該給二姐。三丫聯想到那天細妹沒給她買梳子的事，情緒有些波動。
說姐姐和妹妹是一邊的，就她在中間的不得寵，不是讓著大的就是讓著小的。
越說越氣憤，把簪子丟地上了。二娥撿起來用衣袖擦了擦，遞給三丫，說是既然你喜歡那就給你吧。
三丫覺得二娥是故意給她難看，癟著嘴道：“就你是好人，就你勤快，就你得娘的喜歡，我是撿來的好了吧。”
然后跑出去了。
二娥覺得自己沒什么地方做錯，偏偏娘親也沒安慰她，她傷心。
三丫覺得自己委屈，娘還兇她，她也傷心。
到頭來，全家人都覺得自己委屈呢。
李子元睡了一個好覺，醒來時，天都快黑了。二娥早就把飯菜做好了，正在鍋里蒸著。
“娘，飯好了。”
“嗯，吃飯吧。”
人都到齊了，就三丫沒過來。細妹自覺的去叫，她說不餓，不想吃。
“三丫不想吃就算了。這些菜，都是酒樓有名的，你們多吃點。劉大爺喝點酒不？石頭，給你大爺拿壺酒過來。喝點沒事，天冷，喝了暖和。”
吃飽喝足，該洗漱的去洗漱。李子元去了三丫房間。
三丫看見李子元，先是把頭一撇，而后似乎意會過來惴惴的站起來，靠在床邊上。
李子元輕聲問道：“知道哪里錯了嗎？”
“我……憑什么什么好的都給姐姐和細妹。”
“先不說分東西的事，你知道錯在哪了嗎？”
三丫搖搖頭。
李子元笑了一聲：“膽子挺大啊，和親姐姐吵架了，就一個人跑出去？我是這么教你們的？嗯？我怎么說的？你跟我說說看？”
“出門……出門要跟家里人交代去了哪。”
“你交代了嗎？沒交代吧。然后呢，你去哪了？”
“妞妞家。”
“哦。你是不是把跟你姐吵架的事跟人家說了？說沒說？”
“說……說了。”
“你覺得你跟妞妞很好？”
“妞妞是我的好朋友啊。”
“那你姐呢？你姐對你不好？給你做飯，給你洗頭，你鞋子上的花是你姐繡的吧？就因為沒有讓給你一個簪子，你就跑出去跟別人說你姐的壞話？你知不知道，話傳來傳去，味兒就變了。趕明兒，人家在外面就會傳，說是百草堂的大女兒二娥不友愛妹妹，在家脾氣不好如何如何。你知道后果嗎？你姐十三了，沒兩年就要相看了，到時候人家怎么看你姐。”
“沒那么嚴重吧，再說妞妞不會跟人隨便說的。”
“你能保證她不跟她娘說？”
三丫低下頭，不吱聲。李子元把她拉過來坐下：“你知道還有哪里做錯了嗎？為什么晚上不吃飯？呵，脾氣真大，不吃飯。不吃飯最后懲罰的是誰？誰因為你不吃飯還不好過了？是你啊。你現在餓不餓？”
“餓……”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再怎么想發脾氣，也不要自己跟自己賭氣。傷害自己是實際上最愚蠢的行為。”
說完李子元就回了自己房間，二娥已經在等著了。
“娘。對不起。”
真是每個孩子的性格都不一樣。那一個是死活都不低頭，這一個不管有錯沒錯都說是自己的錯。
“二娥。”
“娘我在。”
“你錯哪了？”
“我……我不該跟妹妹爭搶東西。”
話說著說著，二娥就開始哭上了。
“如果我沒記錯，三丫的妝匣里，東西可是比你的多的。難得遇到你喜歡的，你先要了，何錯之有？”
“啊？”二娥睜著眼睛，臉上還掛著眼淚，像是沒明白李子媛說的話。
“你是姐姐，上面的哥哥管不了事，家里你最辛苦。一味的忍讓，若是心甘情愿也就罷了，若是你喜歡的想要的東西，你去爭取一下又能怎么樣呢？如果早上三丫搶走了簪子，你態度強硬一點，說是自己很少遇到喜歡的首飾，這個簪子自己特別想要，你猜三丫會不會給你？”
“娘你不是一直讓我讓著哥哥和妹妹們嗎……”
“是我錯了。不應該忽略你自己的感受。”
“娘……”
“但是我還是要批評你的地方是在三丫生氣跑出去之后你沒有去找她。她沒有說自己去哪里是她的錯，你沒有去落實她去了哪里就是你作為姐姐的不到之處。若是三丫真個因為和你爭吵跑出去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辦？”
“知道了娘。”
白天睡的多，晚上走了困。李子元看完書準備睡的時候聞到了飯菜的香味，往廚房里一看，三丫點著燈燒火，二娥在給她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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