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宮女欣九嘰喳還未停歇哩,忽聽另外幾個宮女異口同聲的尖叫道:“是伯陀?真的是伯陀?”
尖叫聲過后,幾個宮女面如土色,渾身顫抖,動彈不得。
子熙正巧瞥見此景,大為疑惑,拉了拉狐裘領(lǐng)子,徑直走到幾個宮女面前,問道:“你們都在說些什么呢?怎么嚇成這個樣子?”
幾個宮女愈加緊張,戰(zhàn)戰(zhàn)兢兢,原以為此時女主正在小憇,不曾今日偏沒有午睡。
“夫人……我……我……”那宮女欣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有什么大驚小怪的?說:是伯陀什么?”
“夫人:說出來怕嚇著夫人……”宮女欣九縮著身,賊著眼,膽怯怯道。
“無妨……我也不是嚇大的,你說出來,嚇了我也不怪罪你。”
“稟報夫人:剛才奴婢去御膳房準(zhǔn)備晚膳,遇見溫玉宮的欣六(我們已經(jīng)好久沒有見面了),她就拉著奴婢的手,悄悄地找奴婢聊天……”
“說這些干啥?撿緊要的說。”子熙催道。
“是,夫人。欣六偷偷的告訴奴婢:城里……城里丟失的嬰兒……都……都是給……給伯陀……伯陀挖心吃了。”宮女欣九越說越膽怯,聲音也越來越小。
原來那稱著欣六的正是在溫玉宮侍奉夜離的宮女,當(dāng)日曲易提出生服嬰兒的心臟時,她就在當(dāng)場,而且當(dāng)時就嚇癱軟在地上。雖然夜離當(dāng)時否決,但后來還是采納了曲易的建議。因此這貝機(jī)國內(nèi)丟失嬰兒之事,欣六也猜了個十拿九穩(wěn)。她心里揣著驚恐無處發(fā)泄,便找欣九排遣。偏欣九喜歡嚼舌根子,又來偷偷告訴了身旁的宮女,不料正讓被子熙無意聽見。
子熙聽說此話,仿佛當(dāng)頭一棒,直震得頭昏目眩:“你說什么?給我……給我再說一遍!”
“聽說……聽說城里丟失的嬰兒都是給伯陀挖心吃了。”欣九縮肩囁嚅。
“這……這怎么可能?”子熙這次聽得分明,霎時面色慘白,腳底一股冷氣嗖嗖往上直冒,冷遍了全身,身子晃了晃往后倒去。
這可嚇壞了幾個宮女,一個個面恐心驚,手忙腳亂,急將子熙扶入寢處去了。
子熙吃了這一嚇唬,昏了過去,直至傍晚才悠然醒來,但想起夜離挖嬰兒的心臟生吃,渾身不寒而栗,虛汗淋淋,夜離在子熙心中最后一席地位也轟然坍塌了。
見子熙醒來,幾個宮女都噓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宮女欣九整來一小碗糯米粥喂食,子熙只啜了幾小口兒,便推開去,食之不下。
如此連續(xù)過了兩日,子熙依舊打不起精神,整日心思懨然,萎靡不振。及至第三日卯時,忽報宰輔朵頤入惠寧宮來,宣她接詔。
子熙聞報,慌起床整裝,一身縞素,領(lǐng)眾宮女出宮跪地接詔。
只見朵頤展開詔書,高聲宣讀道:“奉天承運(yùn),伯陀詔曰:茲有前朝(貴)熙夫人,自守孝制以來,晝夜為大行先尊伯陀焚香頌經(jīng),祁禱亡魂安康,以致神消形瘦,百思成哀,斯誠足以感動文圣武祖,令萬民敬效。自即日起,赦免守孝之期,勿令見憂。特哀斯志,頒此赦詔。”
朵頤宣讀罷,又道:“熙夫人,請接圣旨吧。”
“未亡人子熙接旨。”子熙抬纖臂,接過詔書。
朵頤不失時機(jī)獻(xiàn)媚道:“熙夫人如今守孝期滿,來日富貴不可限量,日后還望夫人多多提攜啊。”
“未亡人哪里還有什么富貴可言,既然伯陀赦免了我守孝之期,還請朵大人在伯陀面前多美言幾句,替未亡人請一道詔書,恩準(zhǔn)我早日離開天都圣宮,返回斯圖城,以了此殘生。”
“熙夫人怎么會說出此話?”朵頤驚訝道,“現(xiàn)如今熙夫人可是集千萬恩寵于一身啊,伯陀正要將那新建的黃金臺、親手賜送于熙夫人,熙夫人怎么可以說出離開天都圣宮的話來?”
“朵大人:未亡人近日身體不適,不能陪朵大人敘話,還請見諒。”子熙見言語不諧,不愿多談,遂吩咐道,“欣九,替我送送朵大人。”
“不必相送,老臣告退。”朵頤見子熙下了逐客令,訕然無趣,略行一禮,灰頭土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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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頤返回溫玉宮復(fù)旨,將宣詔之事一五一十地稟奏給了夜離。
夜離仔細(xì)詢問了子熙的近況,當(dāng)聽說子熙身體抱恙時,十分著急,便要親去惠寧宮探望,抬腿急走了幾步,忽又硬生生的收了回來。
原來夜離雖有急切相見之心,但又怕遭子熙小覷,因為他想起上次出惠寧宮時,曾發(fā)下誓言:黃金臺完工之后,再去見她子熙,如今黃金臺還未建造竣工,自然不好意思去見。
最后他暗暗道:這將近兩年的光景都已經(jīng)堅持下來了,又何必在乎多這幾日,等到了黃金臺典禮之際,我再親自去請她共赴黃金臺,豈不更好?
夜離拿定主意,坦然了許多,自不曾把子熙欲歸斯圖城的那話放在心頭。遂傳口諭令御醫(yī)速去惠寧宮替子熙診病,務(wù)必保證子熙能夠在“襄佑節(jié)”那日出席黃金臺的落成典禮。
隨后夜離又傳口諭給朵頤:一、自明日起,黃金臺收尾工程宜加緊進(jìn)度,必須在“襄佑節(jié)”之前竣工;二、著司儀準(zhǔn)備布飾黃金臺,例如:張燈結(jié)彩、搭建彩蓬等;三、傳各郡州文武大臣在“襄佑節(jié)”之日,可攜帶眷屬入圣宮,觀瞻黃金臺的落成典禮,以示與民同樂,天下共慶。
朵頤奉口諭,退出溫玉宮,將夜離的旨意傳達(d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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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易暫行黃金臺監(jiān)督之職,得了朵頤的傳諭,既令工匠勞工日夜趕工,恰逢天氣良好,百工且又效力,終于在“襄佑節(jié)”前五日,黃金臺已告竣工。
司儀開始著手布飾黃金臺,燈籠、彩帶、紅繩等一應(yīng)裝飾物什、俱在緊鑼密鼓的張羅之中。
各郡州文武大臣也備足禮物,攜帶家眷,陸陸續(xù)續(xù)的趕往天都圣宮,參加這一盛大的黃金臺落成典禮。
而圣宮各處早已布置完畢,滿天飛舞的彩帶和大紅燈籠,更加顯示出王室節(jié)日氣氛的不同凡響。
轉(zhuǎn)眼到了“襄佑節(jié)”的前一日,此日天氣晴朗,朔風(fēng)清冷。
夜離決定親自去一趟惠寧宮,邀請子熙參加黃金臺的盛典,因此他早早起床,洗漱完畢,在眾宮女的精心梳妝下,渾身上下煥然一新。只見他外穿一件朱紫襯絨大袞袍,內(nèi)襯雪白絲綢袷,足蹬一雙貂皮頡嘴靴,愈加顯得精神飽滿的樣子。
夜離心情歡愉,情不自禁走至落地大銅鏡前,左顧右盼,一會兒抖抖衣袖,一會兒拉拉袷袢,一會兒轉(zhuǎn)轉(zhuǎn)身影……恰如過年的小孩穿上了新衣,十分滿意,百般矯情,
卻在此時,忽有宮衛(wèi)來報:大呼圖領(lǐng)鬼硨大人和血酋長在宮外求見。
夜離聞報,頓時掃了興頭,沉著臉色傳令三人入宮晉見。
不多時,曲易領(lǐng)鬼硨及血無演進(jìn)宮,俯首行禮。
卻見鬼硨和血無演二人鎧甲破裂,渾身血跡,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
夜離吃驚問道:“你兩個怎么變成這般模樣了?”
“啟稟伯陀:臨江郡已被一伙賊人奪去了,眾將士都被殺害,只剩鬼硨一人闖出重圍。”曲易稟奏道,顯然他事先已得到消息。
“一伙賊人?有那么厲害?能殺了寡人的那么多將士?”夜離十分震驚。
“啟稟伯陀:那伙賊人頭領(lǐng)名叫段思平,手中有一桿神槍,能飛在空中殺人,胯下騎一匹龍馬,有角有鱗,也能在空中飛走,小的等人都抵擋不住,因此全軍覆沒。”鬼硨趴伏在地惶恐道。
“看來又是哪座山頭來的惡神與寡人為敵啊。”夜離無奈嘆道,“罷了!寡人起初不過想在那臨江郡取一些黃金而已,現(xiàn)在黃金臺已經(jīng)建造完工,也就不與他們相爭了。鬼硨:寡人也不治你的罪,以后就留在大呼圖身邊聽用吧。”
“謝伯陀大恩。”鬼硨連連叩頭謝恩,退立一旁。
夜離轉(zhuǎn)眼直視血無演問道:“血酋長,你又為何變成這般模樣啊?”
血無演雙膝一折跪在地上,哭喪著臉道:“啟稟伯陀:自小藩回到塔提堡后,因為兵力大損,所以經(jīng)常遭到壹分族和商流族的騷擾和偷襲。就在一個多月前,壹分族和商流族合兵攻占了塔提堡,將我族人全部趕盡殺絕,焉耆長老父子也在亂軍中戰(zhàn)死。小藩躲過追殺,便想來天都投奔伯陀,在半途中正巧遇見鬼硨大人,所以就一起來了。如今小藩走投無路,還望伯陀看在昔日效力的份上,收留了小藩。”
“原來如此……可惜了那焉耆長老父子啊。那你……從今往后就呆在天都吧,到時侯寡人封你一個官職。”夜離傷嘆不已,然后吩咐曲易道:“大呼圖,你且先帶他們下去,好好洗了一身晦氣,明日再一同參加黃金臺的落成大典。”
“諾!”曲易俯首應(yīng)命。
血無演涕泗齊流,叩頭不停道:“謝伯陀大恩!謝伯陀大恩……”
在曲易的引領(lǐng)下,血無演爬將起來,同鬼硨退了下去。
血無演國破族亡,最后寄居在貝機(jī)國終老而死,當(dāng)年的豪情猶如煙云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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