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就在眼前，這次換我牽了毛驢駝著劉二爺，生怕如來再冒壞水，折騰劉二爺。

    出了竹林，踏上山間道，如來大呼叫著讓劉二爺快看，這下可真真的走出來了。劉二爺趴在驢背上笑逐顏開，對我豎起大拇指。

    我心這劉二爺可真算是倒了血霉，在湖底折了四個同伴，連那鬼地方的正門都沒看到，唯一弄到了一塊玉牌還叫我給收了。

    原在湖底折戟，算他時運(yùn)不濟(jì)。可更倒霉的是他遇上了如來，生生被糊弄的賠了老。可真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念及此處，我到是不好再口口聲聲叫喚‘劉老頭’，在心里默默的換了稱呼，就喚他聲‘二爺’，也少不了塊肉。

    山路崎嶇，雖然難走，但比起此前咱們走過的路，可算得上是康莊大道了。如來心情大好，毛驢也走得平穩(wěn)。

    劉二爺改趴為騎，坐在毛驢背上搖頭晃腦，捏著山羊胡子，甚是悠然自得。

    一路行來，不過三四十分鐘，就見暮色中，一縷縷炊煙繚繚升騰，雞鳴狗吠，遠(yuǎn)近相聞。前行百步，轉(zhuǎn)過一片青蔥松林，就見一座座土墻紅瓦的房子散落在一片青綠的梯田之間。

    乍看之下，竟是有些眼熟，還不待我開口，如來就指著百米開外的一棵巨大的黃桷樹，乍乍呼呼的叫開了。

    “我靠，轉(zhuǎn)了一圈，咱們又回來了。”

    我順勢一看，可不是嘛。那棵黃桷樹實(shí)在是扎眼，粗大的樹干怕是五六個成人也合抱不攏，發(fā)達(dá)的樹冠遮天蔽日，不下百米方圓。枝葉下開滿白花，花香四溢。

    黃桷村，這就是我們才離開不足十天的黃桷村，這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竟是又回來了。見此情形，我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恰在此時，一位大姐端了一盆洗腳水，走出了院門。乍一見我們站在她家門口，卻是嚇了一跳，險沒把一盆洗腳水潑過來。

    待她看得清楚，才長舒了一口氣，放下洗腳盆，指了毛驢，：“哎，你們不是收破爛的嘛，怎么又回來了。”

    我記得當(dāng)時我和如來牽著毛驢上她家收過一口破鍋和一雙爛涼鞋，這大姐姓鄭，挺好客的一人。

    如來一聽，連忙賠著笑，咱們在山里迷了路，這轉(zhuǎn)了好些天，才終于走出來。

    鄭大姐聽罷，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我們，罵了句兩個瓜娃子，青天白日的走還能迷了路。末了一眼看向劉二爺，問我們這是怎么回事，迷路還能撿個爹回來。

    我是哭笑不得，想不到這鄭大姐還會開玩笑。當(dāng)下就和她解釋一通，只是在路上碰巧遇上這老人家，看他走得辛苦，再加上咱們收的破爛也丟了，就順道載他走一程。

    鄭大姐一聽，到是沒有多想，不再多問。只連聲招呼著天色已晚，咱們仨不如就在她家歇一晚，粗茶淡飯尚能填飽肚子。

    我是連連致謝，拉著毛驢就準(zhǔn)備隨鄭大姐進(jìn)屋。可如來抓著頭皮，看著村口的方向，開口喃喃問鄭大姐。

    “哎，我鄭大姐，你們村是哪位老爺子喜歡在村口瞎轉(zhuǎn)悠？”

    鄭大姐潑了洗腳水，正領(lǐng)著咱們進(jìn)屋，一聽之下頭也不回的：“不曉的，這天熱，哪個沒得事干，跑村口切打望。”

    末了，鄭大姐又問如來問這干啥。如來就和她了情由，只那老人家胡亂指路，害得咱們遭了好大罪。

    鄭大姐一聽，就大笑起來，咱倆是瓜娃子，這個時候天氣熱，大清早正是趁著涼快給莊稼除草的時候，不可能有閑人在村口瞎轉(zhuǎn)悠。完了，我倆不是撞鬼了，就是腦袋讓門板給夾了。

    我聽得好生尷尬，如來訕訕的笑著，不敢再接話，只能賠笑怕是這幾天累壞了，記錯了事兒。

    隨鄭大姐進(jìn)屋，只見她男人孩子正圍著桌子吃晚飯，見有客人到訪，連忙起身迎接，其間更不忘把倆孩子也叫下了桌子。

    鄭大姐的男人姓王，皮膚黝黑，身材精瘦，每時每刻都露著笑意，一看就是老實(shí)憨厚的莊稼人。

    一番客套，我給了鄭大姐十塊錢，算是咱們吃飯住宿的錢。可鄭大姐一家死活不收，來者是客，一頓飯吃不窮她家。

    盛情難卻，我只能道聲謝，厚著臉皮上了桌子。鄭大姐操持著加了三雙碗筷，又打了個雞蛋湯，算是款待我們。

    吃飽喝足，美美的洗了個熱水澡。由王大哥引著，將我們?nèi)齻�安排到兩間客房里休息，我和如來一間，劉二爺獨(dú)享一間。

    一進(jìn)屋，就見鄭大姐早已拾掇妥當(dāng)，被單枕頭雖然打了補(bǔ)丁，可都是新近才洗過，散發(fā)著皂角洗衣粉的香氣。

    這幾天來我就沒睡過一個好覺，只待王大哥走了，我一沾床，很快就睡了過去。

    這一夜睡得十分香甜，直到日上三竿，鄭大姐做好早飯來喚我們起床，這才醒轉(zhuǎn)過來。我穿戴齊整出了屋，左右看看，卻不見劉二爺，于是開口問鄭大姐。

    鄭大姐一聽，哦了一聲：“你那老爺子啊，他走了。”

    “走了？”

    我有些詫異，心這劉二爺眼睛不好使，怎么也不打聲招呼就走了。鄭大姐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繼續(xù)跟我起這事。

    原來她也正自奇怪，今天一大早，天色剛亮，她就起床張羅早飯，一個年輕人就進(jìn)了屋，是劉二爺?shù)挠H戚，專程來接他的。

    當(dāng)時劉二爺也已起床，見那年輕人來了，跟鄭大姐道了謝，讓年輕人硬塞了一百塊錢給鄭大姐當(dāng)作謝禮，隨后才跟著年輕人走了。

    我心中更是驚訝，劉二爺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過，那年輕人哪會是什么狗屁親戚，只是就是守在山外的同伙。只是能這么快就找到這里，我是怎么都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我也懶得去想，搖搖頭，強(qiáng)壓下心中疑惑，返身進(jìn)屋喚如來起床。

    早飯十分豐盛，鄭大姐殺了一只大公雞，一半煮了雞湯，一半做成了麻辣雞。想必是鄭大姐收了那一百塊錢，心里過意不去，這才特意殺雞給我倆吃。

    鄭大姐忙活好半天，終于做好了早飯，招呼我們上桌。倆孩子像讒嘴貓一般看著桌上了雞肉，卻在父母的目光下，不敢亂動筷子。

    想必，鄭大姐家也不算富有，能吃上一頓雞肉也是十分奢侈。我和如來看得心疼，把雞腿一類的好東西都夾兩子碗里，管叫他們吃個飽。

    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閑話了不少。飯后，王大哥忙著下地，我和如來也借此機(jī)會，千恩萬謝告辭離開。

    當(dāng)我們走過村口，卻不見當(dāng)日見到的那老頭。我們也沒尋那老頭，要個解釋的想法。只依著鄭大姐的指點(diǎn)，趕著毛驢出了村。

    我和如來商量著該往哪去，是繼續(xù)趕著毛驢收破爛，還是另謀他路。如來嘴里叼著狗尾巴草，心不在焉慢掰著指頭算計(jì)著。

    算來算去，這一個多月吃了不少苦，卻沒掙幾個錢。最后，我們兩人都有些泄氣，感嘆咱們不是干這行的料。

    想了半晌，還是我提議不若就此打住，回成都另謀生路。此話一出，正中如來下懷，若是腳也能舉起，那他非舉上了雙手雙腳贊成不可。

    計(jì)議已定，我們找準(zhǔn)成都方面，一路前行。在路過下一個村子時，把毛驢折價三十塊賣給了一賣豆腐的老板。如來很是心疼，直罵那老板是奸商。

    既已打定主意要回成都，我和如來也就沒打算再走回去。在路上攔了去成都的班車，遞上二十塊錢，那胖胖的售票員大姐才讓開車門。

    班車走的是大道，花費(fèi)多半天時就已到了成都。下了車，走出車站，見路邊有一賣鍋盔的店，頓覺腹中空空。兩人對視一眼，默契的走進(jìn)了店里。

    鍋盔店老板是個中年禿頂男人，見我倆進(jìn)店就滿臉堆笑的擦著油花花的手，滿臉堆笑的迎了上來，問我們要幾個。

    如來不答話，先是伸出兩根手指，想了想，又多豎起兩根。店老板一見，笑呵呵的叫我倆稍等，這就去幫我們包起來。

    等四個大鍋盔交到我的手里，如來也忙著從褲襠里掏錢，我只能裝作沒看到店老板一臉嫌棄的樣子。

    走出鍋盔店，已是華燈初上。我和如來坐在馬路牙子上，一人抱著兩大鍋盔，狼吞虎咽吃下肚去。

    如來老爹很幸運(yùn)，被軍隊(duì)掃地出門兩年后就平反了，原上級領(lǐng)導(dǎo)的意思是讓他回到軍隊(duì)里當(dāng)個文職，可如來老爹推脫老了，干脆提前退休，所以就住進(jìn)了退休干部的集體樓里。

    那地方在成都郊區(qū)，今晚如來是甭想回得去。我們兩人商量著，就讓如來先隨我回去，在我老爹開的古玩店里住一宿。

    我們上了一輛破破爛爛的11路公交車，一人繳了一塊錢的車費(fèi)，晃晃悠悠用了將近兩個時才回到古玩店。

    可是，當(dāng)我倆一下車，看到眼前情形，就傻眼了。

    隔著馬路，借著昏黃的路燈看去，就見我二叔被綁的店外的泡桐樹上，渾身濕透，狼狽不堪。

    再看古玩店，寫了‘品古軒’三個燙金大字的牌扁被人砸成兩半，扔在店外。店內(nèi)亂糟糟人聲沸騰，十幾人進(jìn)進(jìn)出出正往外搬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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