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尋和林嘉茉的那段莫測的對話,讓他真正感覺到了隱藏的心底的悸動,但是與之一起來臨的不是該有的興奮,而是微微的疼痛。
陳尋可能他的心在最開始就預(yù)知往后的結(jié)果,但他卻沒有醒悟,最終使那塊最柔軟的地方,徹底感受到了被剝離的痛苦。
因為林嘉茉的話,陳尋刻意地和沈曉棠保持了距離,只是心敞開了便難以回避,不知不覺的沈曉棠已經(jīng)在他心里畫了一塊自己的領(lǐng)地,所以當那個可愛的女孩向他揮手,他還是不能自己地迎了上去。
那天是學(xué)校的社團迎新,沈曉棠拉著王森昭在人群里轉(zhuǎn),一副遲疑的神色。陳尋遠遠看見了,心里有幾分不自在,走上去拍了她肩膀一下:“嘿!報了什么了?”
沈曉棠回頭見是陳尋,臉一下子明亮起來,先笑著了句:“我正發(fā)愁是報器樂社還是報話劇團呢!”后又想起了什么,陰著臉:“昨天給你發(fā)短信,你不是沒工夫過來么?”
“剛完事!标悓た粗,心里暖起來,“拿來我看看!
陳尋伸手拿了沈曉棠手里的宣傳單,來回看了幾眼:“你報話劇團,我報器樂社,趕明兒你要是膩歪了就上我這邊玩來!”
“好好好!剛才她還非拉著我報那什么話劇團,大老爺們演那個干什么!”王森昭松了口氣,“就這么定了,我得去打工了,你們倆轉(zhuǎn)吧!”
“我才不愛和他轉(zhuǎn)呢!”沈曉棠輕哼了聲。
陳尋笑了笑:“你去吧,老大!晚上再給我捎點回鍋肉回來!”
王森昭點了點頭轉(zhuǎn)身走了,沈曉棠卻還撇著嘴:“就知道吃!
“我怎么招著你了?”陳尋饒有興趣地對她。
“沒有!”沈曉棠絞著手指。
“既然沒有,待會一起去自習(xí)室吧!然后再一起吃飯!”陳尋看著她面有笑意,也高興起來,又:“再請你吃可愛多!”
“你的!好!”沈曉棠再不別扭,歡歡喜喜地走在了前面。
兩人先去自習(xí)室,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放上兩大學(xué)英語精度占座,然后去食堂吃飯,又回到自習(xí)室里邊看書邊聊天;ハ嗄瑢憜卧~的時候,陳尋手機響了起來,他皺皺眉接著走了出去,不一會就急急忙忙回來了。
“怎么了?又有事?”沈曉棠疑惑地問。
“嗯,這回可出大事了。”陳尋長嘆了口氣。
沈曉棠著急地拉住他:“出什么事了?你別嚇唬我!”
“你這么緊張,擔(dān)心我呀?”陳尋看她的樣子心里很受用,忍不住逗弄。
“美得你!”沈曉棠紅著臉賭氣地。
“正經(jīng)的,我發(fā)兒出了點事。你身上有沒有錢,借我點,我急用。”陳尋不再笑,苦著臉。
“身上沒帶什么錢,宿舍里有點,一百多夠么?”沈曉棠翻翻兜。
“不夠啊……我也才一百!标悓u了搖頭。
“到底什么事呀?要多少錢?我回去向宿舍的人借點。”
“不用了,要借也是我去借,老大的錢我肯定不能借,宋寧這孫子估計兜里連十塊都不剩了,高尚摳門兒得邪乎……鄺強應(yīng)該有錢!我找他去!”陳尋站起身,“我發(fā)兒的女朋友,也是我發(fā)兒,她……懷孕了。打胎總得要七八百才夠吧?我現(xiàn)在就上樓去借錢,晚上給他們送過去,不陪你了啊!”
“哦……”沈曉棠聽見懷孕這個詞一陣吸氣,點點頭,“有事你給我打電話!”
陳尋東拼西湊的借了四百塊錢,去德外的楊晴家樓下和他們會合。吳婷婷已經(jīng)先到了,她摟著楊晴,楊晴一直在輕輕地哭,孫濤站在一邊,煩悶地一根接著一根的抽煙。
“我,你丫怎么這么不心。坎皇亲苑Q左手試紙,右手套兒,兩手抓兩手都要硬嗎?”陳尋看了看楊晴,責(zé)備地。
“你當我樂意呀?我們就看了個《色即是空》,想照里頭的樣兒試試,失誤嘛……都賴你!十一的時候不跟我們?nèi)ィ∫蝗粵]準兒沒這事了呢!”孫濤愁眉苦臉地。
“靠!別的事你賴得上我!這事你能賴上我么!我拿了四百,可能還不太夠!标悓ぬ统鲥X遞給他,“你那里有多少?”
“我他媽一塊都沒了,我和楊晴的錢扔在動物園那個攤子上,現(xiàn)在還沒往回收呢!海冰出差了,婷婷前一陣剛把手頭的錢都給了白鋒他爺爺……媽的,真背!”孫濤狠狠地把煙頭扔在地上。
“大概得多少?”
“光驗孕驗?zāi)蝌炑狟超檢查外加開了點消炎藥就18,醫(yī)院忒黑,貴得邪乎!之后不定多少錢呢,我估計怎么也得一千。”孫濤搓了搓手,“唉,方茴家不是挺有錢的么?能不能找她借點?”
“她……”陳尋頓了頓,“我不想管她借錢,你扛扛,我再想想辦法吧!”
“你們怎么了?上回婷婷了之后不是好了么?她還掰不開吶?”孫濤疑惑地問。
“不是,是我自己掰不開了……”陳尋抬起頭有些茫然地,“好了,不這個。你勸勸楊晴,從我來她就哭,這都多半天了?”
“哎喲,我現(xiàn)在都不敢跟她話。你知道,從她就膽,又怕疼,這回她是恨死我了……”孫濤低下頭,“實在的,她跟著我,真是受罪了。”
陳尋拍了拍他的肩膀,攬著他走到了楊晴旁邊,楊晴瞪了孫濤一眼,賭氣地背過身,坐在旁邊的石臺子上。
孫濤忙過去拉她:“你別坐這上面!涼!受了病怎么辦?”
“你現(xiàn)在知道關(guān)心我,早干嗎去了?干的時候只圖自己舒服,事后著急管屁用?”
楊晴憤憤地哭著,“受了病怎么辦?好辦!正好把孩子流了,也省了去醫(yī)院那幾百塊錢了!”
孫濤尷尬地站在一旁,吳婷婷沖他微微搖頭,自己上去把楊晴扶起來:“現(xiàn)在這些賭氣的話也解決不了問題,你這么坐著確實對身體不好。你當流產(chǎn)是流就流啊,弄成習(xí)慣性流產(chǎn)就麻煩了!別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那你怎么辦?要不還是藥流吧,便宜點!睏钋缥鴼。
“不行!藥流你自己弄得好么?大出血怎么辦?流不干凈怎么辦?你別瞎琢磨了,我們這么多人呢,總能想到辦法!”
“就是!孫濤,定的哪天去醫(yī)院?”陳尋問。
“現(xiàn)在消炎呢,至少三天,估計得預(yù)約到下禮拜二!睂O濤數(shù)著日子。
“那行,你別著急,我再回去想想辦法!标悓c點頭。
“嗯,我也會幫忙,你們倆也放寬心吧,其實也不算什么特別大的事!”吳婷婷勸慰地。
陳尋要回學(xué)校,吳婷婷晚上住在楊晴家,多陪她一會。陳尋臨走前楊晴拽住了他,紅著眼睛聲:“謝謝……”
陳尋心里疼了一下,月色下楊晴憔悴的臉和他記憶中一直跟著他們嬉笑玩耍的女孩怎么也對不上號,他看了看站在一旁困頓的孫濤,又看了看已經(jīng)洗凈鉛華的重活了一遍似的吳婷婷,陳尋突然覺得,他們果然已經(jīng)長大,慢慢走出很遠的路了。
陳尋回到學(xué)校后還是沒有向方茴借錢,他找了沈曉棠,把他們時候的事給她細細講了一遍。沈曉棠很感慨,毅然決然地掏出了自己身上所有現(xiàn)金,是一定要幫幫他們。
周二陳尋翹了課,吳婷婷他們早早就等在了醫(yī)院門口,孫濤急著楊晴的事,一路掛號排隊。楊晴和他一句話不,呆呆地站在一旁。
進婦科門診陳尋已經(jīng)有了經(jīng)驗,他和孫濤等在門口,吳婷婷陪著楊晴進去看病,填單子時楊晴隨口胡編了個名字,大夫興許是看慣了,絲毫不在意。
大夫問要不要麻醉的時候楊晴猶豫了,吸入那種氣體就要一百五十塊,而他們身上總共也沒多少錢了。
楊晴顫聲問醫(yī)生:“是很疼么?”
醫(yī)生瞥了她一眼:“從身上掉塊肉能不疼么?第一次打胎都要擴宮,肯定會疼,你既然做了就應(yīng)該有疼的準備!”
楊晴羞憤地煞白了臉,吳婷婷毫不猶豫地:“要!您開吧!”
最里面的手術(shù)室只能楊晴一個進去了,她唯唯諾諾地聽護士吆喝著穿上了衣服和鞋套,吳婷婷在外面看不真切,只覺得她的神色格外可憐。等了一會,楊晴從里面走了出來,她的兩條腿不太利落,不得不叉開著走路。坐在兩邊椅子上女的都同情地看著她,吳婷婷忙上前去扶住了她。
吳婷婷低聲問:“能走么?”
楊晴咬著牙能,而眼淚卻順著腮幫子流了下來。吳婷婷看著心酸,也紅了眼圈。
出了婦科的門,陳尋和孫濤就迎了上來,孫濤忙著給楊晴披了件衣服,楊晴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幾個人心里都很沉重,出了大門商量著怎么回去,可交完了手術(shù)費、麻醉費、藥費,他們身上只剩下了十塊多錢,連打車都不夠,只能坐公共汽車回家。
公共汽車上人很多,根沒有座,他們只能站著,連好好扶的地方都沒有。孫濤看著楊晴空洞的眼神,心里就像針扎一樣的難受。他猛地從人群中擠到座位邊,紅著眼睛反復(fù)地喊:“我女朋友病了,她實在站不住。哪位叔叔阿姨大哥大姐好心給她讓個座?謝謝大家了,麻煩給她讓個座!”
完這些話孫濤和楊晴都哭了出來,旁邊有一個中年阿姨站了起來,孫濤給她鞠了個躬,扶著楊晴坐下來了。
陳尋他們看著都心酸得不成,吳婷婷死死握著車把手,還是忍不住掉了眼淚。陳尋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她才稍稍平靜了一點。
幾個人把楊晴護送回家,她剛在床上躺穩(wěn)了,便輕輕了句話。
“孫濤,咱倆分手吧。”
陳尋他們都愣住了,孫濤也愣了愣,但隨后就像什么都沒聽見似的:“我去給你煮鍋牛奶吧。”
“孫濤,我沒開玩笑,咱倆分手吧。”楊晴哽咽地。
“冰箱里還有牛奶吧?”
“我分手!”楊晴喊叫起來,“孫濤,我們真的不能在一起了!不能在一起了!我原是想和你過一輩子的,你不如海冰能拼,不如陳尋聰明,這都無所謂,我也沒圖你能掙錢能發(fā)達,就是希望我們能過好自己的日子。不管我媽怎么你沒出息我都不當回事。可是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不行,根不行!現(xiàn)實太殘酷了,我懷了孩子你連做人流的錢都拿不出來,我怎么跟你過下去?這世界光有愛情不行,你連自己都養(yǎng)不了,你怎么養(yǎng)我?怎么養(yǎng)家?算了吧,愛情是高級的,咱倆完不起了……”
孫濤吸著鼻子走過去,他拉住楊晴的手:“晴兒,我知道自己沒事,不想著努力卻天天做發(fā)財夢。你老嚷嚷吃必勝客可我都摳著不帶你去,但為了面子扭過頭跟別人出去胡吃海喝,還騙你是他們請客的。我還老找你零錢換整錢,可你……你為我做人流我卻只能讓你坐公共汽車回家,我他媽就不是男人!晴兒,是我的錯,你想打我罵我甩了我都行,我不怪你。但我愛你,你等著,等我玩得起愛情的時候,我一定回來找你!我絕對不會放開你!現(xiàn)在你讓我最后再為你做點什么行么?讓我把牛奶熱完咱們再分手,你現(xiàn)在虛,總的補補……”
楊晴伏在被子上痛哭出聲,孫濤站起來向廚房走去,陳尋想跟著他,他卻擺了擺手。吳婷婷走到楊晴旁邊緊緊抱住了她,兩個人什么話也不出來,只是一起哭。
孫濤熱完牛奶就走了,吳婷婷晚上還要留下陪著楊晴,看楊晴漸漸平靜了,陳尋才從她家出來。
大街上蕭索的落葉枯枝顯出了秋末特別的凄涼,陳尋抬起頭,看著停滿了烏鴉的電線覺得心里無比難受。他突然特別想見沈曉棠,恨不能馬上見到她燦爛的笑臉。
一進校門陳尋就給她打了電話,他一路跑到沈曉棠的樓下,直到看見她的身影,才覺得那種無處釋放的憋悶好了一些。
兩個人繞著學(xué)校的外墻散步,陳尋把白天的事都跟她了,哀嘆道:“真沒想到他們會這樣,你不知道,以前他們特別好,從就天天粘在一起,我以為他們一定能修成正果……但是楊晴的也沒錯,他們只是混日子不是過日子。要想一直在一起不能光靠情分,還是要成熟起來強大起來才行!
“長大了終歸和時候不一樣了吧,誰也避免不了長大,個子高了,邁的步也大了,總不能一直在原來的圈子里轉(zhuǎn)悠吧,抬頭往前走走,沒準路就寬了,你覺得呢?”
陳尋抬起眼,看著走在前面回頭沖他笑的沈曉棠,重重點了點頭,心里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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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天的女生宿舍里,流行起玩一種“筆仙”游戲。先在面前擺一張紙,上面畫著“是”“否”還有阿拉伯數(shù)字和英文字母,兩個人一起握住一桿筆,念念有詞地把“筆仙”請來,這時候筆便會“自己”動起來,然后你就可以問它問題,它“自動”在紙上畫圈,用簡單的是否或字母數(shù)字為提問的人答疑解惑,最后再把它請走。這種游戲帶點神秘感,大學(xué)女生玩著不過是圖個新鮮,都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也沒誰把它當真。
陳尋不找方茴的時候,她基都一個人在宿舍待著,所以大多數(shù)時間她都在宿舍里。自然而然的,方茴也參與了這個游戲,李琦攥著她的手時,猶豫了一下:“你可以問問陳尋的事,我不會告訴劉云嶶她們的!
方茴尷尬地點了點頭,不自覺地握緊了李琦的手。
劉云嶶憑借著異乎尋常的八卦精神徹底搞清楚了和陳尋在一起的女孩是沈曉棠。
她不像方茴天天在宿舍里待著,偶爾也會在校園里碰見陳尋和沈曉棠,每次都會很認真地跟方茴報告。然而劉云嶶并不知道其實方茴一點也不想知道他們的事,她寧愿保持著阿Q精神,心經(jīng)營自己的那微薄的愛情。有時候方茴宿舍的人聊起這些也會為她鳴不平,讓她去和陳尋個清楚。可她卻一直沒吭聲,她愛著陳尋,很愛很愛,愛到當愛已經(jīng)快消失殆盡的時候,也不想去主動結(jié)束。
“開始?”李琦問已經(jīng)神游的方茴。
“好。”方茴靜下心來,和李琦一起念起了可笑的咒語。
筆動起來之后,李琦問了很多問題,什么在大學(xué)里會不會交到男朋友,男朋友的首字母是什么,會在多久后遇見等等。而方茴一直跟著她顫動的手在紙上瞎畫著圈,沒問一個問題。
后來李琦實在想不出問題了,她看了看方茴,示意快問關(guān)于陳尋的事,方茴頓了頓:“請問陳尋心里喜歡的人是誰?”
兩手之間的圓珠筆晃悠起來,筆道穿過F這個字母,最終在S上畫了一個圈,望著那個圓圈方茴半天沒有話,李琦又念叨了一通,把筆仙請走了事。
“真準呢!我剛才一點都沒動!我覺得是你在拉著我動!”李琦也是第一次玩這個,有點興奮。
“是我在動,我用勁了,拉著你的。”方茴低下頭,其實她也不清自己到底動沒動,只是這么可以把那“冥冥中的天意”降低一些。
“啊?是嗎?那動了就不準了!崩铉浪男乃迹晚樦讼氯。
“聽她們的來勁,也沒什么意思!狈杰钫酒饋恚拔胰ゼ诬缘乃奚嵬鏁䞍骸!
“嗯。方茴,我覺得你還是和陳尋清楚吧。”李琦勸解她。
方茴回頭淡然笑了笑:“我們倆,已經(jīng)不清楚了。”
方茴下樓找林嘉茉,可她沒在宿舍,同屋的人她被宋寧約出去了,一邊還一邊曖昧地問方茴,他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有沒有發(fā)展成男女朋友。
方茴搖搖頭退了出去,她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好了,雖然和林嘉茉在一個學(xué)校里,但她們已經(jīng)不比高中時能天天在一起了。林嘉茉加入了系學(xué)生會,平時忙得熱熱鬧鬧,偶爾一起吃飯,機會一半的路人都會跟她打招呼,而方茴僅僅在班里混個臉熟而已。孤獨地走在學(xué)校中的方茴有種深深的失落感,她感覺當時幾個人在畢業(yè)時許下的永遠不分開的諾言成了他們向四面八方邁步的里程碑,只有她還傻傻地固守在那里,不肯離開。
按現(xiàn)在的話,方茴就是沒能與時俱進,而在當時,她只是個愛得太認真的傻孩子。
方茴無事可做,就去了機房查郵件,果不其然的,寥寥無幾的郵件中醒目的有著喬燃的名字。喬燃去英國以后每周都會給方茴寫一封信,起來也沒什么具體內(nèi)容,無非是問候外加自己的近況,偶爾還會附上一兩張照片。他每次最后一句話都是問“你過得好么?祝好盼復(fù)”。方茴通常會寫點學(xué)校里的事,也總提到陳尋和林嘉茉,而這次,當再看見那句“你過得好么?祝好盼復(fù)。”時,方茴只打了一個“好”字就再也寫不出什么來了,她趴在鍵盤上輕輕哭了出來。
她不好,沒有比現(xiàn)在更不好的了。
宋寧把林嘉茉約出來單獨吃飯了,他的理由很奇怪,天氣轉(zhuǎn)冷,一起吃頓熱乎飯,給感情也加加溫。
兩個人點了一個鍋仔,在酒精燃料的作用下里面的濃湯“咕咕”冒著泡。宋寧看著毫不客氣地夾著血豆腐的林嘉茉,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就是喜歡你這樣不要形象的美女!
“謝謝!美女再不要形象也是美女!我比較喜歡要形象的帥哥。”林嘉茉鼓起腮幫子,呼呼吹著氣。
“我是不是讓你失望了?”
“比較失望!绷旨诬哉\實地回答。
“那我請你吃飯,你答應(yīng)那么痛快干什么呀?”宋寧假裝痛心疾首地。
“反正你請客不吃白不吃,再我這人也不太會去拒絕別人,以前有慘痛經(jīng)驗!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就是給我希望了?”
“是嗎?那我收回。”林嘉茉又撈起一塊血豆腐,“你沒希望了。”
“真的嗎?”宋寧饒有趣味地抱起手。
“真的,你笑得那么惡心干嗎?”林嘉茉認真地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么做夢夢見我?弗洛伊德那是人的潛意識地體現(xiàn)!彼螌幫皽惲藴,神秘地。
林嘉茉放下筷子,扯著嘴角笑了笑:“弗洛伊德沒錯,但你錯了,我夢見的不是你!
“你什么意思?”宋寧不再嬉笑,正色地。
“沒錯,我是做了個夢,也的確告訴了方茴,然后她告訴了陳尋,陳尋也告訴了你!绷旨诬宰昧,“但我騙了她,我沒跟她實話,我夢見的人,不是你,是陳尋!
林嘉茉完了之后兩個人都安靜了下來,鍋仔的酒精燃料來,最終熄滅。過了一會,宋寧抬起頭:“你喜歡陳尋?”
“我在意他。”林嘉茉想了想,回答,“已經(jīng)超出了朋友之間在意的程度。”
“夠坦白的啊!彼螌幍偷偷匦χ
“對于愛情我一向坦白!
“可那是愛情么?”宋寧突然抬起頭,銳利地盯著她問。
“當……當然是了!绷旨诬杂行┗艁y地。
“就算是吧,但另外一方面,你對友情可不太坦白啊,為什么不敢告訴方茴呢?”宋寧繼續(xù)逼問。
“我怕她接受不了。”林嘉茉低下頭,“陳尋我一定爭取,方茴我絕不放棄!”
宋寧拍起巴掌:“好!好!豪言壯語啊!那我問你你憑什么一定爭取,又憑什么決不放棄?不要那么多漂亮話,你想過后果么?等你覺得一切都無法收拾的時候,可就都晚了!”
“我了解陳尋,也了解方茴!我知道怎么做不用你教訓(xùn)我!”林嘉茉惱羞成怒地。
“可惜你不了解感情。”宋寧搖搖頭,“這也不怪你,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多微妙你根不知道。嘉茉,你應(yīng)該好好談一次戀愛。你不能……”
“夠了!”林嘉茉站起來冷冷地,“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該怎么辦。宋寧,你是很聰明,但有的時候你聰明得讓人討厭!謝謝你請客,我先走了,再見!”
林嘉茉抓起外套就往外面走,宋寧慌忙結(jié)了賬追出來,他跑過去拉她,而林嘉茉狠狠地甩掉了他的手。
“宋寧!你別以為你喜歡我就怎么著都行!喜歡我的人多了,還排不上你呢!比別跟著我,我討厭你!討厭你!”
“你討厭我什么?你是討厭我能感覺出來你怎么想的,還是討厭我把你心底的自私挖出來給你看?”宋寧沒再追她,站在她身后大喊,“林嘉茉!你很寂寞!你曾經(jīng)心意地喜歡別人但沒有結(jié)果,你曾經(jīng)徹頭徹尾地傷害別人但自己卻舍不得!你就是寂寞!寂寞得想找一個能和你在一起的男孩,又不甘心自己的失!驕傲而又寂寞的人最傻逼!林嘉茉!你聽清楚了!我不管你夢見誰了,我都喜歡你!我喜歡你!”
林嘉茉沒有回頭疾步向前走著,但宋寧的每一個字都刺破寒風(fēng)傳到了她耳朵里。不知不覺地,她竟然已經(jīng)留下了眼淚
3)
冬天體育課的一次跳箱練習(xí)中,方茴的腳崴了。
她那個時候特別的瘦,因為長時間在宿舍蹲著不運動的結(jié)果,身上唯一的一點肉都是軟軟的那種,一點肌肉都沒有。對于跳箱這種手腿并用的動作,她根做不到想薛珊、劉云嶶一樣瀟灑地跳過去。勉強做了幾次練習(xí)之后,在正式跳箱的時候,她的一只胳膊沒撐住身體,磕絆地摔了下去,左腳先著的地,隨即就驚呼了一聲歪在地上。等李琦她們跑過去扶起她,再看左腳崴踝,已經(jīng)腫得像桃一般大了。
幾個女孩子雜咋呼呼地把方茴送到了校醫(yī)院,大夫簡單看了看,拍了片子見沒骨折,就僅僅給她開了點藥。李琦幫她取了藥,驚訝地:“咱們學(xué)校還有扶他林?真想不到!我以為只有紅藥水、紫藥水呢!你沒看平時感冒開的那些藥,沒一個好使的!”
“藥再好也是藥,不得病是最好的了。”方茴扶著墻勉強站起來。
李琦攙著她的胳膊:“你腳腫得這么厲害還能上課么?咱們宿舍在4層,你每天怎么上下樓呀?要不給陳尋發(fā)個短信,讓他把你送回家吧。”
方茴遲疑了一下,搖搖頭:“不用,今天都禮拜三了,再熬兩天就周末了。到時候,讓我媽來接我一趟就行。陳尋他們器樂社和校學(xué)生會在一起籌辦新生卡拉OK大賽呢,最近挺忙的!
“哦!崩铉鶝]什么,她也不忍心跟方茴多什么了。其實昨天劉云嶶回來告訴她了,在餐廳看見陳尋、沈曉棠一起和一幫器樂社的人吃飯,喧嘩的聲音在包間外都聽見了。那邊廂歌舞升平,這邊廂零落頹敗,李琦都替方茴心酸。
陳尋是直到禮拜五才知道方茴腳崴了的,前幾天沒顧上和她聯(lián)系,周五想問問她一起回家不,卻怎么也打不通她的手機,一直是關(guān)機狀態(tài)。下午他下課后,給方
茴宿舍打了個電話,是李琦接的,聽到他的聲音語氣就冷淡了下來。
“方茴剛下樓!
“哦,那我去樓下等她!
“那你得多等一會兒!崩铉p哼了一聲。
“怎么了?”陳尋覺得她話里有話。
“她禮拜三上體育課把腳給崴了,得扶著樓梯扶手一點點兒的下。怎么,你都不知道?”
“先……先這樣,我找她去,謝謝你!拜拜!”陳尋覺得自己的腦子空了一下,連忙掛了電話。
陳尋跑到方茴的宿舍樓下時,方茴正好從大門口出來,略大的深綠色呢子大衣穿在她身上有點晃悠,衣服外面的臉和手有些蒼白得過分。因為沒有扶手可扶,樓門前的三四個臺階讓她有點為難,她笨拙地把書包挎在胸前,看樣子是想一步步跳下來。
陳尋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臟墜痛了一下,他緊走兩步,一把扶住方茴:“慢點!”
方茴抬起頭看見她,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詫異表情,隨后又很快地黯淡下去,她低著頭,心保持著與陳尋之間的距離,撐著他的胳膊,一瘸一拐地下了樓。
“怎么弄得?干嗎不告訴我一聲讓我送你?”陳尋蹲下來,撩起她的褲腿看著。
方茴急忙往后退,衣料從陳尋手中掙脫,兩人中間只剩下冰冷的空氣。
“體育課跳箱,摔了一下。我媽的司機一會來接我,剛才打了電話,這就到。不用麻煩你了!
陳尋收回了手,站起來問:“為什么不和我?”
“打了一次電話……你沒接!狈杰蠲蛑齑。
陳尋想起來了,那天他陪沈曉棠去買話劇團的道具,他感覺到了褲兜的手機震動,看是方茴的名字就沒有接,而后他再打過去,就已經(jīng)關(guān)機了。看著方茴現(xiàn)在的樣子,再想想那天的電話,陳尋心里就好像被什么狠狠擰了一把,格外難受起來。
他皺著眉:“后來怎么就關(guān)機了?”
“沒電了……”
“充電!要不打我宿舍也行啊!”
“電源在桌子底下……不太方便蹲下去,也不想麻煩別人!狈杰畹。
陳尋覺得心里的擰痛感更強了,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抱抱她,方茴卻側(cè)過身子躲開了。
“車來了,我先走了,再見!狈杰畋称鸢。
“要不我送你?”
“不用了!
“那晚上我給你打電話!
“嗯。”
方茴轉(zhuǎn)過身,走了兩步又停下,她側(cè)過頭:“其實,那天你也可以給我宿舍打電話的……”
她完就往前走了,司機出來接過了她的包,替她打開車門又關(guān)上,銀白色的轎車絕塵而去,陳尋站在后面,愣愣地看了很久。
那天陳尋自己回了家,他背著吉他,拎著包,像一個流浪者一樣。他跟我他當時的心就像在流浪,更準確地是在流放,完找不到方向。他他以前很喜歡那種仿佛在天上飛一般的自由,而且他從不擔(dān)心會迷失,因為他知道,方茴一定會在地面上等著他回來。只要想到一直有這么一個人守著自己,無論飛得多高就都不會害怕。可是后來他覺得自己飛得太遠了,遠離了那個人的視線會有種暢快的解脫感,但是之后卻很迷茫,他找不到陸地在哪里,因而不知道飛行到什么時候才能停止。
陳尋,他對方茴的感情,從那時候起就不清楚了。
陳尋問我一直聽他這些情啊、愛啊會不會覺得特蛋逼,我看著他搖了搖頭,其實我們都明白,也就在那個年紀,我們能單純地去想安歇情與愛,長大之后,我們只能在這里對著抽中南海。
后來陳尋在永安里的地下通道里停了下來,有一個長頭發(fā)的藝術(shù)家似的青年在那里抱著吉他嚎,那動靜讓他的耳朵很難受,偏偏藝術(shù)家還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他的吉他。陳尋被他一看,立時激起了斗志,對著藝術(shù)家就坐了下來,把吉他套往地上一扔,放了塊錢,也彈唱了起來。
兩個人有點默契,你唱一首我唱一首,情歌搖滾,中文外文,居然就沒有重復(fù)的。半截陳尋接了沈曉棠一個電話,那藝術(shù)家還特敬業(yè)地等了他會兒,比個手勢,意思是你先接,不著急。
“干嗎呢?回家了么?”沈曉棠在電話另一邊。
“回了,但還沒到家呢!”陳尋朝手心呵了口氣。
“在哪兒呢?”
“永安里地下通道。”陳尋朝著那個藝術(shù)家笑了笑,“和你一哥們兒飆歌呢!”
“啊?真的假的?沒蒙我吧?”沈曉棠驚訝地大叫。
“真的,不跟你了,該我唱了,人家等著呢!”陳尋拿撥片滑了一下琴弦。
“行!你接著唱!我現(xiàn)在就過去找你,看看到底是不是這么回事!”
陳尋剛想你不用來了,沈曉棠就掛了電話。他無可奈何地把電話放在兜里,沖藝術(shù)家了句不好意思,就接著彈了起來。
又過了大概半個多時,那藝術(shù)家明顯唱累了,估計也沒什么可唱的了。他收起了吉他,走到陳尋旁邊:“哥們兒,看你歲數(shù)不大,不簡單!有點水兒!”
“也不行,沒你底氣足!标悓ぶt虛地笑笑。
“抽煙么?”藝術(shù)家遞過一根煙,陳尋搖搖頭,他自己點著抽起來,“失戀了吧?跑這兒唱歌來?”
“沒有,我女朋友一會就找我來!标悓ずa。
“得!玩得夠浪漫的!我不跟你侃了,先走一步,我嗓子都疼了。”藝術(shù)家拍拍他的肩膀站了起來。
“行,你慢點!下回遇見接著唱!”陳尋揮了揮手。
“你當玩,我當吃飯,咱倆下回肯定碰不見了!彼囆g(shù)家最后吼了兩嗓子《一無所有》,背起吉他走出了地下道。
藝術(shù)家走了之后,陳尋慢慢感受到了地下道的寒冷,他緊了緊以上,隨手撥了兩段和弦,獨自一人慢慢唱了起來。
沈曉棠來的時候,他正在唱《匆匆那年》,唱道“忘川河畔盛開了多少朵紅蓮,輪回中我們擦肩了多少個百年”這句,沈曉棠的笑臉出現(xiàn)在了他眼前。
“和你飆歌的那個哥們兒呢?”沈曉棠看看周圍問。
“剛走了!
“是不是騙我呢?”
“不是,我有那么愛騙人么?丫最后沒扛住。”
“琴套里的錢都是你自己的吧?”沈曉棠拿起一張紙幣。
“有一部分是,剛才一個老外過來還給了我五塊呢,我特意為他唱了一曲《RAGEOFTHENTER》。”
“我也給你錢!我要點歌!”沈曉棠蹲下來,掏出一個一塊錢的鋼镚兒扔在琴套里。
“你要聽什么?吧!”陳尋笑著。
“就剛才那首。哪個樂隊唱的?叫什么名字?”
“陳尋樂隊唱的,《匆匆那年》,聽著啊!
陳尋低下頭撥動琴弦,慢慢吟唱了起來。沈曉棠歪頭看著他,如癡如醉。
他剛唱完,沈曉棠就把那一塊錢又拿了出來,重新扔進去:“再唱一遍!”
陳尋笑了笑,又彈了起來。
沈曉棠反復(fù)投了五次硬幣,當陳尋唱完等著第六次時,她突然攥著硬幣停住了,
陳尋詢問地看著她,她的臉有些紅,歪著頭:“喂,我現(xiàn)在有兩個主意!
“什么?”
“第一,別練《NOTHINGELSEMATTERS》了,卡拉OK大賽的決賽曲目換成《匆匆那年》吧,你教我彈,我給你伴奏,咱們一起演出!”
陳尋緩緩點頭。
“第二……”沈曉棠頓了頓,“我現(xiàn)在想把自己發(fā)給你,你接收么?”
陳尋愣住了,他看著沈曉棠,沈曉棠也看著她,他們的距離很近,可是從彼此的瞳孔里看見自己慌張的臉,也可以看見彼此呼出的一團白氣。
陳尋一把扶住了沈曉棠的后腦勺,沈曉棠跪在了地上,還沒來得及驚呼出聲,陳尋已經(jīng)吻了上去。從最先開始細碎的輕吻,到后來緊緊摟在一起的深吻,沈曉棠幸福地閉上了眼睛。
陳尋,當時他以為又找到了陸地了,但后來卻發(fā)現(xiàn)他找到的是一只和他一起高飛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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