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东方文学

新宋 新宋 - 正文之前 第九節(jié) 汴京新聞(上)

作者/阿越 看小說文學(xué)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xué)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如果我們有立場的話,我們的立場就是中立!

    ——《汴京新聞》評論員

    王安石給皇帝見過禮后,抬頭就看到放在御案上的報紙,又看了石一眼,便知道皇帝和石肯定在談?wù)摗躲昃┬侣劇返氖虑椤?br />
    石給王安石行過禮,站到一邊。就聽趙頊笑道:“丞相此來,有什么事嗎?”

    王安石答道:“陛下,臣是為了這《汴京新聞》而來。”

    趙頊笑了笑,道:“這倒巧了,朕剛剛就和石卿在這事。石卿,你把剛才的事向丞相一遍吧。”

    石應(yīng)了一聲,便又把之前討論的事情,和王安石細(xì)細(xì)了一遍。

    王安石一邊聽,一邊思考。等石完,他立即就清楚皇帝和石的想法了,當(dāng)下皺了皺眉,道:“陛下,臣以為定下條例管制,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只是任由他們這么非議朝政,只怕終有一天,朝廷大事,要受流俗影響。圣人,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些人公然點評朝政得失,雖目下看來無大不妥,但長久看來,終會有隱患。若要議訂條例,應(yīng)當(dāng)在條例中對嚴(yán)厲禁止此等事。”

    石心里卻始終有一個維護(hù)言論自由之心,見王安石這些,心里不由有些急,也道:“陛下,臣以為丞相所慮,雖不無道理。但治國之道,當(dāng)剛?cè)嵯酀?jì),徒以剛強,必將自折。況且士民與天子,若連為一體,則國家昌盛,若互相猜忌,則亡國可待。故民者水也,當(dāng)因勢利導(dǎo),物有利弊,當(dāng)取其利而防其弊,不必因噎廢食。自古奸滑之吏,欺上瞞下,御史之設(shè),不能盡數(shù)繩之以法,有報紙從中監(jiān)督,只需事先有法令約束,使其言必有據(jù),不敢造謠誹謗,則未必不可得其利。若一意禁止,則是使上下相隔,非上策也。況孔子雖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然孔子教弟子三千,未必不言政事,孟子在稷下,亦未必不言政事,此皆圣人權(quán)變之道,后之學(xué)者,也不必徒守經(jīng)文。”

    王安石見他到“徒以剛強,必將自折”,心里不由一格,倒似覺得石在諷刺自己一般,但細(xì)揣石語氣,卻挺誠懇。他想起宣德門前之事,暗暗嘆了口氣。自己若一意執(zhí)著,倒似自己有什么要欺上瞞下之事,怕讓皇帝知道一般。當(dāng)下不再爭執(zhí),道:“石所也不無道理。臣以為可著中書省、禮部、刑部、翰林學(xué)士共議,制《皇宋出版條例》,再下廷議,頒發(fā)執(zhí)行。”完這話,他自己也有點覺得自己變了許多。

    石見王安石退步,也道:“臣以為丞相所言有理。”在石來,只要《皇宋出版條例》頒布,不管其中管制了什么,最起碼的,是官方認(rèn)可了報紙的存在,這一點的意義就是非凡。至于其中有所限制,不僅可以辯論,以后也是可以修改的。

    而僅以這一點來,那么桑充國的《汴京新聞》也是知道,所以在傳出來朝廷有意制訂《皇宋出版條例》之后,《汴京新聞》的社論立即表示歡迎。

    雖然新黨中也有人在擔(dān)心《汴京新聞》會在以后借民意攻擊新法,為新法的執(zhí)行增添許多麻煩,但是大家也知道王安石自白水潭之獄后,政治威信大受打擊,這時候在無關(guān)緊要的《汴京新聞》上再次激化與石、桑充國的矛盾,是相當(dāng)不智的。

    何況石等人動輒以“言者無罪”、“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為借口,而皇帝人對此也頗有興趣,再去爭執(zhí),實在不見得能討得好去。這個道理,便是王安石心里也明白的。加上還有許多讀過書,卻沒有機(jī)會做官,或者官職卑微,或者頗受打壓,不能對朝政發(fā)表意見,心里卻老想著“以天下為已任”的士大夫,這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報紙這個東西,可以讓他們出心中想的話來——這一批潛在的支持者的力量,實在也是不可視的。

    在這種情況下,新黨把自己的部精力都投入了《保馬法》、《市易法》的制訂之中。王安石此時并不知道,王韶已經(jīng)在西北取得軍事上的大勝利。否則的話,他只要把《皇宋出版條例》稍稍牽制一下,情況就會完不同了。但是,此時報捷的使者,依然還在路上。

    五月一日,雖然馮京與石極力反對,《保馬法》與《市易法》依然寫出草案,上呈皇帝御覽,皇帝當(dāng)天即御批二府三司諸寺監(jiān)、翰林學(xué)士共同討論。

    五月二日,崇政殿,石上《保馬、市易二法情弊札子》,預(yù)言保馬、市易二法推行后可能出現(xiàn)的弊端,而文彥博、吳充分別上《官不與民爭利札子》、《保馬法事繁弊多札子》,明確表示反對。

    趙頊對于石反對二法,顯得相當(dāng)?shù)牟粷M,聽石讀過札子,沉著臉道:“石卿,諸事未行,卿豈能未卜先知?莫須有之事,怎么可以用來反對朝廷大事。”

    石早就料到皇帝會不高興,也并不怎么著急,出列答道:“陛下,臣并不是反對保馬法。”

    他這話一出,真是滿朝嘩然,剛才讀的札子反對之意非常明顯,轉(zhuǎn)口就自己不是反對保馬法,未免過份。馮京等人側(cè)目而視,連王安石都驚詫莫名。馬上有御史蠢蠢欲動,想要彈劾石舉止失度,言辭矛盾,失大臣體了。

    趙頊也奇道:“你這不是反對,又是什么?”

    石恭身答道:“謀國如對弈,其理相同,未慮勝先慮敗。若保馬法之利,臣雖愚亦知,然其可能出現(xiàn)的弊端,亦不可不察。臣不是反對保馬法,而是希望能謹(jǐn)慎從事。臣列舉可能出現(xiàn)的弊病,是希望執(zhí)政能夠三思,想一想施行二法后,可能出現(xiàn)的這些弊端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和取得利益相比,孰輕孰重。萬一弊病盡現(xiàn),而利不能收,又當(dāng)如何。臣雖然不能未卜先知,但知道用兵與謀國,都要先廟算廷議,趨利避害,廟算之時,害與利等,亦不當(dāng)實行。現(xiàn)在廷議二法,丞相言其利,微臣言其弊,陛下與諸大臣可以權(quán)衡利弊。臣拾遺補缺而已,非敢決斷機(jī)務(wù)也。至于市易法,臣以為有百害而無一利,實不足道。”

    他這話來去,其實還是反對,不過是得委婉一點,表明自己并無成見,不過是就事論事而已。

    石雖然表明一個中立的態(tài)度,但是文彥博、吳充卻沒有這么多顧忌,各自出列,斷然道:“臣反對保馬、市法二法之意甚明。”二人對石的委婉頗有不滿。

    接下來便是王安石新黨與文彥博等人唇槍舌劍,新黨大談二法之利國利民,可以為國家省多少開支,可以如何如何方便百姓;舊黨則無非君子不言利,為政在清要,二法事繁弊多,不擾民,是自欺欺人,到利國,則未見其利,先見其害。雙方爭執(zhí)不下,一直爭到中午,還有不完的口水,石袖手旁觀,不發(fā)一言,皇帝也難下判斷,只好宣布退朝改日再議。

    眾人退出崇政殿后,因為輪到馮京輪值,石便與馮京一起往中書省走去。忽然聽到背后有人叫自己,石回頭一看,卻是文彥博。當(dāng)下連忙施了一禮,問道:“文大人有何指教?”

    文彥博冷笑了一下,道:“石大人,指教不敢。只是石大人雖然有經(jīng)濟(jì)治國之材,風(fēng)骨卻不讓人佩服。為人臣子的,若明知某事不妥,當(dāng)以死諫,豈可以柔媚行之?”

    石心里有點氣惱,暗道你憑什么來教訓(xùn)我,口里卻只不動聲色的道:“文大人所雖然有理,但是凡事過剛易折,剛?cè)嵯酀?jì),比起一勇之夫,更顯難能可貴。何況若以保馬法而論,保馬法之弊雖然讓在下顧慮良多,然而保馬法之利,亦讓人不能不心動。是非對錯,我也并無把握。如果僅僅因為看到弊端,就斷然否定,不敢有所作為,這種行為,似勇實怯,我也不能茍同。”

    他這一番話,得冠冕堂皇,讓文彥博啞口無言,當(dāng)時就有許多旁聽的官員在一邊暗暗點頭,對石剛才不能堅持己見產(chǎn)生的誤解,立即就扭轉(zhuǎn)過來了。

    馮京也笑道:“老夫剛才差點也誤會子明了。真想不到子明有此等胸襟,佩服,佩服。”

    他這話雖然是夸石,卻也是給文彥博一個臺階,意思是你看走了眼并不奇怪,我也一樣。文彥博豈有不知之理,但心里對石剛才話語氣,也有幾分著惱,特別石他“不敢有所作為”、“似勇實怯”,他聽起來實在是很不舒服,當(dāng)下只抱拳道:“老夫孟浪了。”

    石微微一笑,答了一禮,道:“哪里,文大人的風(fēng)骨,也是在下所敬佩的。”

    這一番對答,很多內(nèi)侍還在場,自然有人會一字不漏的傳到皇帝耳中。起來石倒應(yīng)該感謝文彥博這么當(dāng)眾指責(zé)。不過同樣的話,傳到王雱的耳里,卻只是加深了他對石是“偽君子“的印象。

    就在第二天,五月三日的清晨,一騎快馬從萬勝門飛駛而入,清脆的馬蹄聲踏破了汴京清晨的寧靜,卻也給王安石送來了雪中之炭。

    中書省今日正當(dāng)王安石輪值,王安石一邊默讀著保馬法和市易法條例,一邊想著石提指出的那些可能出現(xiàn)的弊端。雖然口里不,但是王安石對于文彥博什么“君子不言利”是不屑一顧的,但是對于石提出的一條條似乎親眼目睹的弊病,心里卻不能不引起警覺。在中書省討論時,石就多少提到過一些,但是遠(yuǎn)不如他在給皇帝的札子中得那么詳細(xì)——這讓王安石對石頗有點不滿。但不滿歸不滿,那一條條的弊病,總讓他心里不能塌實。

    想到這里,王安石不由看了一眼正在自己房里閱讀文書的石,雖然低著頭,可是白皙的臉上,和三年前初見相比,竟是多了幾分堅毅與自信。王安石在心里暗嘆了一口氣:這個年青人無論如何,也是一個真正的人材!可惜和自己不能同心協(xié)力。

    正在出神之間,忽然有人進(jìn)來稟道:“丞相,西北王韶有使者來了。”

    他聲音太大,一下子連石這些在自己房中辦公的人都聽到了,無不抬起頭來聆聽。兵者,國之大事也。王韶來的消息,無論好壞,都是大事。

    王安石心里一驚,問道:“快召進(jìn)來,難道西邊……”他最害怕的,還是西北軍事失利,軍事的哪怕的失利,也是略顯文弱的大宋不能承受之重。

    石早已走了過來,笑道:“丞相不必?fù)?dān)心,必是好消息無疑。”

    眾人都疑惑的望了石一眼,不知道他為什么敢下此斷語。王安石也問道:“子明又如何知道?”

    石笑道:“若是壞消息,沿路的州郡一路傳一路,他們的消息肯定在王韶的使者之先,豈能等到王韶的使者都到了京師,各州郡卻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這話得也有幾分道理,王安石點了點頭,略定心神,道:“等使者進(jìn)來就知道了。”

    話音剛落,使者就進(jìn)來了,給王安石請個安,道:“奉王將軍命,遞交奏書與丞相。”一邊一邊從懷里掏出一份奏折來。

    王安石一邊接過奏折,一邊看使者神色輕松,眉宇間略有喜色,心里更加放心,道:“你遠(yuǎn)來辛苦,先回驛館休息,到時候自有人給你回文,不過你也別出驛館,若有事要問,會有人來找你。”

    使者答應(yīng)一聲,告退而去。

    王安石這才回到案前,折開奏書,見上面寫著:“……臣已拓地一千二百余里,招附三十余萬口。方整飭軍事,引兵而西,破蒙羅角、抹耳水巴諸羌,指日可待,諸夷既破,西征可平……”當(dāng)下哈哈大笑,道:“果然不出子明所料,我立即面圣!”

    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王韶在西北取得的功績就傳遍了汴京。

    石看著高興得走來走去,喜形于色的趙頊,心里暗暗感嘆,王韶的所謂功勞,不過是單騎服了一個部落投降,并無半點武功可言,當(dāng)漢強大之時,司馬相如以一詞臣,持節(jié)招附蠻人部落數(shù)以十計,亦不過平常之功,相比古人,實在不足道。但是放在此時,卻已經(jīng)是大宋數(shù)十年來第一次在邊功方面的“進(jìn)取之功”了。

    趙頊卻不知道石這些想法,他完沉浸在喜悅之中,雖然這個好消息不過是西北恢復(fù)河、湟進(jìn)而圖取西夏的第一步而已。

    好半晌,依然略顯年輕的皇帝才道:“以王韶為秦鳳路沿邊安撫使,下詔褒獎。歸順的青唐大首領(lǐng),賜封西頭供奉官,他們想姓包,就依他們,賜姓包氏。至于如果安置,中書與樞密共議。”

    王安石答道:“遵旨。”他心情也不錯。

    趙頊笑道:“看來人材不可閑置呀,王韶這樣人材,若是閑置,怎么會知道他有這等膽略。這也是丞相有識人之明,推薦有功。丞相力主其事,若論首功,當(dāng)歸丞相。”

    眾人都轟然稱是,連文彥博也不好什么。其實他滿肚子氣,王韶捷報,不送樞密,直送中書,根不把他放在眼里。

    王安石答道:“臣不敢居功,這是皇上用人得當(dāng),方能使臣子人盡其材。”

    趙頊笑道:“古往今來,能用人者,方為英主。漢武帝、唐太宗,都是能用人,才能其成功業(yè)。”他從到大,最仰慕的,就是這兩個皇帝的功業(yè),總希望有一天自己能更勝過此二人。

    王安石卻不以為然,道:“唐太宗不論,漢武帝的見識臣以為是很低下的,他所用之人,不過是衛(wèi)青、霍去病,以文景之基業(yè),讓天下戶口減半,也不能滅匈奴。”

    趙頊看了石一眼,石論西漢功績甚詳,想起石以前過的話,當(dāng)下順口道:“這只能怪漢武帝自己喜歡夸飾奢侈。他對功拓邊的功績,不可以抹殺的。天下戶口減半,和開拓?zé)o關(guān)。”

    王安石和皇帝在師友之間,話卻沒什么顧忌,當(dāng)下不服氣的道:“多欲不能害政,齊恒公也很奢侈,可是方略得當(dāng),齊國治理得很好。”來去,又到他王安石治國的中心思想上去了:開源而不節(jié)流。

    趙頊不以為然,道:“漢武帝不能和齊恒公比,漢武帝多欲,不僅在內(nèi)政上,他攻擊匈奴是對的,但是因為一馬之故,勞師萬里,死者數(shù)以萬計,視人命如草芥,這才使天下戶口減半。朕不取他這一點。為政者,當(dāng)以仁者為先,以愛民為務(wù)。”

    他這一番話,眾臣都知道是石在《歷代政治得失》中所鼓吹的,文彥博雖然對石仍有芥蒂,但是一來這番話他聽得順耳,二來皇帝在這點上和王安石觀點不合,讓他覺得很出氣。當(dāng)下帶頭道:“陛下英明,能以愛民為務(wù),此大宋之福,天下之幸。”

    這一夸獎,眾臣子都哪里敢落后,一聲聲“皇上英明”、“天下幸甚”,頓時淹沒了整個宮殿。王安石也不好多什么了。

    只有石不易覺察的皺了一眉毛,由王韶的捷報,能扯到漢武帝遠(yuǎn)征大宛,這種清談的功夫,石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難道這滿朝君臣,竟不知道這和皇帝召集大家前來的目的,已經(jīng)是離題萬里了嗎?

    不過這中間,還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倒也不止石一個,王安石等這頌揚之聲一落,立即道:“陛下,王韶在西北取得一個好的開端,征服瞎征,恢復(fù)河湟指日可待,臣以為保馬之法與市易之法,刻不容緩,當(dāng)立即施行。只等河湟歸附,就當(dāng)準(zhǔn)備徹底解決隴西李氏(指西夏),到時候,要用到的馬匹,絕非數(shù)目,而且大宋也要有一支真正能作戰(zhàn)的騎兵才行。臣做過群牧司,知道現(xiàn)在官府養(yǎng)馬的弊病,因此保馬之法,即便在細(xì)節(jié)還是有所不妥,也當(dāng)立即推行。而市易之法,既能平低物價,又能為國庫增加收入,將來軍費開支,必然為數(shù)巨大,用兵之后,善后也需要用錢。故二法,必須早日推行。又,置將之法,也請陛下準(zhǔn)許在北方各路推行。如此,才可能為大宋最終恢復(fù)隴西故地,打下一個好的基礎(chǔ)。”

    石聽了這番話,心里便知道一切都完了。王安石的時機(jī)挑得太好了,現(xiàn)在三法的推行,完是為西北軍事服務(wù)了,如果誰來阻擋,將來軍費不夠,馬匹不夠,士卒不練,這等罪名,只怕都會推到這些人頭上。這個罪名,誰承受得起呀?

    何況皇帝正在興頭上,王安石的政治威信,隨著這份捷報,無形中已經(jīng)擺脫了白水潭之獄的影響,正在急速的恢復(fù)甚至升高,這時候反對,結(jié)果一定是徒勞無功的。

    石能想到的,別人也能想到。馮京聽了這話,也默不作聲,王珪立即表明態(tài)度,宣布支持。只有樞密院方面的文彥博和吳充,依然極力反對。但是在滿朝的支持聲中,這兩個人的反對,又能成什么事?

    石和馮京對望了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后出列道:“陛下,置將法的確是良法,臣也贊成丞相之議,以臣之愚,保馬法之利害得失,臣不敢妄下斷語,此事又關(guān)系西北軍事,既如此,臣以為讓中書再參詳參詳,盡量去弊求利,再予頒行,囑各地長吏,不可以粗暴行事,以免苦了百姓,這也是彰顯陛下愛民之德。至于市易法,王韶在邊境或能得其利,但是施之中原與東南,臣實在不知道利在何處。如果一定要推行,也盼陛下能謹(jǐn)慎行事,不如先在開封府暫行一年,一年之內(nèi),若無弊端,再推行國。還請陛下恩準(zhǔn)。”

    新黨中有人聽了話,正要出來反駁,想畢其功于一役。沒想王安石心里卻也有幾分不安,先出列道:“陛下,石所,臣以為可行。”

    這一句話出來,真是滿殿皆驚,連皇帝都有點奇怪——這太不符合王安石的性格,若在以前,他一定會,王韶已得功,此事早一日推行早得一分利,何必這樣束手束腳。

    趙頊心里也覺得石的,的確有幾分道理,只要不是斷然反對,心謹(jǐn)慎一點,總是不會錯的。當(dāng)下點了點頭:“就如丞相、石卿所議吧。”

    文彥博愈發(fā)不滿的看了石一眼,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妥協(xié)。馮京則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知道石能讓王安石退這一步,已經(jīng)是很意外的收獲了。新黨的氣勢,自白水潭之獄大受打擊,到軍器監(jiān)一無所獲,《皇宋出版條例》急急推行,幾個月來一直處于低潮,所以自己才有機(jī)會極力杯葛保馬法和市易法,不料僅僅一天的功夫,一道的捷報,二法基上通過,王安石寵信更隆,以后的日子,會更加不好過吧?

    想到這里,馮京又看了石一眼,也許希望只在這個年輕人身上。

    這個時候,他絕對想不到,石馬上就要面臨什么樣的困境。

    自保馬法與青苗法通過之后的兩個月,大宋的朝廷突然變得非常的平靜,王安石和他的支持者們盡心盡力的推行新法,石來往于中書和白水潭學(xué)院之間,忙于公務(wù)與教學(xué)。偶爾也抽空去陪桑梓兒畫畫,去碧月軒聽楚云兒彈琴,這種過于平靜的日子,幾乎讓石有點不知今夕何夕了。如果有什么風(fēng)波,也只有《汴京新聞》上面一些讀書人的論戰(zhàn)吧。

    但是凡事都是物及必反,在波濤洶涌的時代,短暫的平靜之后,必然是更大的風(fēng)浪。在熙寧五年第一個七月到來的時候,風(fēng)浪來臨了。

    七月二日,軍器監(jiān)一個叫曾守一的管財務(wù)的吏上書御史臺與丞相府,揭露判軍器監(jiān)沈括、孫固玩忽職守,使判軍器監(jiān)賬目不清,卷宗不明,疑有情弊。王安石震怒,當(dāng)天就請旨徹查,對于軍器監(jiān)一直寄以厚望的皇帝,對此也是相當(dāng)重視,當(dāng)即下令御史中丞蔡確,會同中書檢正兵、工、刑房事石、檢中吏房事李定徹查此事。

    七月三日,蔡確、石、李定鐵青著臉,帶著一隊官兵把剛剛成立不過兩個月的軍器監(jiān)給徹底封了。沈括和孫固當(dāng)天就接到中書省的通知,他們現(xiàn)在可以在家里休假了!

    七月五日,御史臺特地從三司使借來的查賬高手們發(fā)現(xiàn),軍器監(jiān)的賬目不僅混亂,大筆買進(jìn)賣出款項還被涂改得一塌糊涂,下午,在胄案改設(shè)軍器監(jiān)時,被石調(diào)到自己手下當(dāng)差的沈歸田吃驚的發(fā)現(xiàn),軍器監(jiān)關(guān)于震天雷火藥配方的存檔,不翼而飛!

    石聽到這個消息,震驚得臉都白了!

    沈歸田知道這件事非同可,聲的問道:“石大人,現(xiàn)在該怎么辦?”

    石知道這么大的事情,又不是沈歸田一個人知道——便是沈歸田,也未必可靠!瞞是瞞不住了,沈括和孫固的命運,只能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不禁苦笑道:“立即知會蔡中丞與李大人,這件事非同可。”

    沈歸田頓了一下,欲言而止。

    石見他神色不對,知道他可能有話,便問道:“老沈,有什么事,盡可直。”

    沈歸田看了一下左右無人,這才道:“下官是覺得這件事不對勁。”

    石一怔,問道:“有什么不對?”

    沈歸田道:“沈大人是個精細(xì)之人,孫大人官聲也不錯的。軍器監(jiān)不過兩個月的功夫,就算有貪瀆,怎么就至于這樣呢?而且這賬目造得如此混亂,若是貪瀆,以沈大人的能力,應(yīng)當(dāng)掩飾得很好才對。還有,震天雷的火藥配方,是當(dāng)今天子最看重的事情,軍器監(jiān)守衛(wèi)森嚴(yán),這又是機(jī)密中的機(jī)密,怎么會失蹤?若是沈大人與孫大人想要賣掉,抄個副就可以了。下官總覺得這件事,非常的不對。”

    石來是個聰明人,不過是事出突然,看到軍器監(jiān)的賬目居然亂成這樣,對沈括實在有點恨鐵不成鋼,又聽到震天雷火藥配方失蹤,如果要是流傳到敵國……所以一下子被驚住了。這時聽沈歸田點醒,立即就明白過來了。

    這其中肯定有不對。

    他理了一下思緒,但一時間其亂如麻,找不頭緒。便對沈歸田道:“老沈,這件事你多留個心眼,但也不要亂。如果這中間有陰謀,那么震天雷火藥配方失蹤,設(shè)計者一定早就知道,我更應(yīng)當(dāng)清楚,否則只我存了個袒護(hù)的心,只怕接下來,就不是軍器監(jiān)這么簡單了……”到這里,他不由打個寒顫——一開始他未必沒有想要袒護(hù)的心,如果火藥配方只是沈歸田一人人知道的話……

    石冷汗都下來了,這個陰謀,竟是把自己也算計進(jìn)去了!

    石一邊穩(wěn)定自己的情緒,一邊帶著沈歸田走到外間,只見蔡確和李定正要指揮一些吏清查賬薄,不斷的指指點點,忽然一個念頭冒出來:“為什么單讓我?guī)巳ゲ闄n案卷宗?難道真是因為那是機(jī)密中的機(jī)密,我又是檢正兵、工、刑三房事的原因嗎?”

    這個念頭一跳進(jìn)腦海,石更加感覺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陰謀。

    當(dāng)下打定主意,快步走了過去,低沉著對蔡確和李定抱了抱拳,道:“蔡中丞、李大人,震天雷火藥配方資料,不翼而飛。”

    他聲音雖低,卻無吝于平地驚雷,賬目不清,到底不過是尋常事,但是這震天雷,想起震天雷的威力,蔡、李二人就有點發(fā)抖,何況這是皇帝最看重的東西。

    蔡確和李定一時震驚得連手里的案卷都掉到地下了。

    石也不知道他們二人是真的不知情,還是只是演戲。他也分辨不清,只是在心里冷笑——既然知道多半是陰謀,那么震天雷的火藥配方就未必會流落到外國,他就放心多了。當(dāng)下繼續(xù)道:“這是發(fā)現(xiàn)震天雷火藥配方失蹤的沈歸田,我們先過去看看吧。”

    蔡確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對李定道:“李大人,先去看看現(xiàn)場。”

    三人沈歸田的帶領(lǐng)下,來到軍器監(jiān)保管最機(jī)密技術(shù)資料的一個院子,只見院子外還有士兵在巡邏,院子中五步一哨,十步一崗,充許進(jìn)來檢查的官員并不多,不過五六個人,每個人身邊都有兩個士兵隨時跟著,甚至不許帶筆與紙進(jìn)來,每件房子外面,也都有崗哨。

    李定看這種情形,不禁皺了一下眉頭,道:“這樣嚴(yán)密的防衛(wèi),怎么可能失竊?”

    蔡確冷笑道:“如果身份夠高,就無妨。若是我們?nèi)齻進(jìn)來,他們敢跟著我們嗎?”

    石不動聲色。

    沒多久,沈歸田就把三人領(lǐng)到了放震天雷火藥卷宗的柜子前,只見上面果然空空如此。而且柜子門和鎖,都完好無損!

    三人默不作聲地看了一回,又默不作聲的走了出去。

    李定率先道:“蔡中丞,石大人,此事非同可,必須立即報告皇上與丞相。”

    石點了點頭。

    蔡確冷笑道:“報告是要報告的,但是這折子怎么寫?二位大人還要給出個章程來才行。”

    石鐵著臉道:“實話實就是,不增不減就好。”

    蔡確看了石一眼,冷笑道:“石大人的倒是不錯,但是敢問石大人,奏子遞上去,皇上要問,你們對這案子怎么看?這里防守這么嚴(yán),是怎么丟的呀?案犯又是誰呀?我們該怎么答?做臣子的,皇上問起來,總不能一問三不知吧?”

    石看了蔡確一眼,發(fā)不動聲色,臉色如常的問道:“依蔡中丞看來,又當(dāng)何?”

    蔡確看了石和李定一眼,咬了咬牙,道:“這件事情,事關(guān)重大,我們?nèi)齻都擔(dān)不起責(zé)任,判軍器監(jiān)身上,只怕有洗不脫的干系。”

    石“哦”了一聲,依然不動聲色的問道:“蔡中丞的意思,莫非是?”他卻不繼續(xù)下去了。

    李定在旁邊聽二人對答,他是聰明人,猛然驚覺,沈括是身上打著“石”字印記的人,難道這個石這時候反而想致沈括于死地?這人也未免太猛了一點。

    卻又聽蔡確不冷不淡地答道:“我也沒什么意思。不過從案情來看,能夠取走火藥配方的,軍器監(jiān)中可能只有兩人而已。”

    石卻不放松,淡淡的問道:“那么蔡中丞以為是誰呢?這等事,斷不至于兩個人一起做的?”

    蔡確可不是傻子,他比鄧綰這個狀元要聰明得多,當(dāng)下打了個哈哈,道:“石大人,這等事情,查無實證,不好亂。做臣子把事實稟告皇上,再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老老實實出來,對事不對人,也就是了。你是不是?”這件事,對于蔡確來,是一個大大的機(jī)會,做得好,不僅可以討好王安石,還可以在朝廷中立威!朝廷中誰不知道軍器監(jiān)是石的勢力圈,沈括是石的人,把沈括扳倒,還有皇帝的舊臣孫固也一起扳倒,自己“鐵面御史”的稱號,是免不了,而且還能提高自己在新黨中的影響力。

    石見他這么,也打著哈哈笑道:“蔡大人所不錯。”

    趙頊從來沒有這么吃驚過,他狠狠的拍了一下御案,幾乎是吼著問道:“什么!震天雷火藥配方失蹤?”

    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如果火藥流落到的西夏、遼國的話,大宋要付出的代價簡直不堪設(shè)想!

    石此時卻在想王安石知道這件事的反映,當(dāng)時正在寫批文的王安石手中的筆“當(dāng)”的就掉在了地上,墨汁把王安石的衣服都弄臟了,王安石還沒有覺察。直覺的感覺到,王安石沒有參與這起陰謀。想到這,石不由又有點緊張了,如果不是陰謀……如果不是陰謀……他不敢想下去了。

    皇帝的吃驚與震怒,是在意料之中的。

    趙頊恨恨的道:“好個沈括,好個孫固,深負(fù)朕望,深負(fù)朕望!”

    王安石見皇帝如此,當(dāng)下上前道:“陛下,這件事情,還要調(diào)查清楚,與沈括、孫固未必有關(guān)系,臣以為,二人應(yīng)當(dāng)不至于賣國。”

    石也上前道:“不錯,陛下,若是沈括要賣國,根無須盜卷案,震天雷的資料他一清二楚,自己寫出來就是了。而孫大人是陛下舊臣,陛下當(dāng)深知其為人方正。這等事,臣是可保的。”

    趙頊搖了搖頭,道:“朕不是懷疑他們二人,但即便不是他們做的事情,軍器監(jiān)看管不嚴(yán),賬目混亂得根理都不理清,無論如何,他們二人玩忽職守,罪責(zé)難逃。赦令,沈括、孫固,罷守官。蔡卿,火藥配方失蹤之事,你去找開封府陳繹,調(diào)得力人手,加快破案。”

    蔡確聞令,卻不領(lǐng)旨,而是頓首道:“陛下,火藥配方失蹤,自當(dāng)破案。若是流傳外國,必經(jīng)關(guān)卡,可下令各地關(guān)卡嚴(yán)查,嚴(yán)防挾帶出關(guān)。再派人盯緊各國使者,方是上策。至于破案,并非急務(wù)。另外,臣身為御史中丞,職責(zé)所在,還要彈劾石薦人不明,致有此失,陛下當(dāng)議石之罪。”

    石見蔡確當(dāng)面就彈劾到自己,連忙跪下來,頓首謝罪:“臣薦人不當(dāng),請陛下降罪。但是臣敢保沈括無叛國之心,其人人材難得,還請陛下許其戴罪權(quán)知兵器研究院。震天雷有失,正當(dāng)責(zé)令兵器研究院加緊研制改善新的火器。”

    趙頊苦笑了一下,道:“石薦人不當(dāng),罰俸一年。沈括也別想去領(lǐng)什么兵器研究院了,案情沒有調(diào)查清楚,讓他到白水潭學(xué)院教書。石卿你先兼領(lǐng)兵器研究院事,呂惠卿守喪期滿,已經(jīng)在返京的路上了,等他回來,讓他判軍器監(jiān),知兵器研究院的人選到時候再議不遲。”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
百度風(fēng)云榜小說:劍來 一念永恒 圣墟 永夜君王 龍王傳說 太古神王 我真是大明星 校花的貼身高手 真武世界 劍王朝
Copyright © 2002-2018 http://www.nuodawy.com 精彩東方文學(xué) All Rights Reserved.
小說手打文字版來自網(wǎng)絡(luò)收集,喜歡本書請加入書架,方便閱讀。
主站蜘蛛池模板: 旬邑县| 墨竹工卡县| 新龙县| 永康市| 志丹县| 土默特右旗| 德阳市| 泸西县| 靖边县| 富源县| 多伦县| 阿克陶县| 天水市| 彰化县| 兴海县| 梓潼县| 黄浦区| 顺义区| 三台县| 航空| 南江县| 长岛县| 广宗县| 丘北县| 公主岭市| 温州市| 赤水市| 神池县| 大足县| 庆阳市| 鄂伦春自治旗| 马公市| 赤城县| 凤台县| 新津县| 温州市| 梅州市| 永善县| 天津市| 高碑店市| 大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