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李丁文來到石府后,侍劍就養成了一個習慣:每當石、李丁文在書房商討事情時,他會自動守在門外。雖公子與李先生不會談論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府里人也都是桑府送來的可靠之人,但養成這種習慣是很有必要的,否則萬一讓不相干的人聽到了什么閑話傳出去,終究不便。
一個懂事的奴仆,主人想不到的要為主人想到,主人不便吩咐的要自動去做。而當他第一次這么做時,李先生贊許的目光也明他做得對,他想,大嬸真是奇人,她教的這些都無比正確。
石與李丁文正在書房談論朝中局勢,侍劍在書房外看見桑充國興沖沖走來,心中微一遲疑:桑少爺不算外人,聽到公子的話應該沒什么……可他只有一根筋,腦子不會轉彎,聽到公子和李先生的談話會不會誤解公子?這個念頭在心中一轉,便笑道:“桑少爺,我家公子和李先生正在書房里,我馬上去通報。”他只需提醒公子桑少爺來了,該怎么做公子自會決定。
對侍劍的這點心機,桑充國絲毫未覺,倒是李丁文出來后,狀似無意地看了他一眼,他臉上一紅,覺得這李先生還真是可怕,似乎沒什么可以瞞得住他。
不過李丁文對侍劍的這份機靈和警覺非常滿意,隔天他便問侍劍:想不想學武?
侍劍頗為不解:“我學武做什么?公子是讀書人,又不是帶兵打仗的將軍。”
李丁文撇撇嘴,反問:“公子雖不是將軍,卻未必不會帶兵打仗,到時候你希望公子把你留在家里還是帶在身邊?”
侍劍呆了呆:“讀書人怎么打仗?”
李丁文道:“讀書人怎么不能打仗?又不是叫你家公子親自上戰場與人廝殺,他坐在帥帳里指揮大軍便可。那時,公子身邊便需可靠的護衛,你若從現在開始學武,將來或可親自統領護衛。”
侍劍呆住,一時想不明白書生怎么會去指揮大軍,指揮軍隊的不都是將軍嗎?不過公子事那么多,他寫的書天下的人都爭著看,這也是有可能的;況且李先生既這么,那總是錯不了的,那我要不要學武?只略一猶豫,他便下定決心:多學點事總不會有壞處。
想到這里,侍劍便點點頭,道:“可是府里沒有會武的人,若我學武,豈不還要去外面請師傅?我一個書僮,可不敢這樣……”
李丁文自得地笑笑,道:“不必去外面請師傅,我教你便可!”
侍劍半是崇敬半是懷疑地看著他,難以置信這個師爺一樣的人竟是文武雙。
侍劍既學文又學武,還要善盡書僮、廝與兼職丫環的職責,時間安排得比石還緊湊。在石提出《青苗法改良》的建議后,石時常被中書省和皇帝召去議事,侍劍不能跟進去,他便在身上帶一書,一面等石出來一邊讀書,后來漸漸養成習慣,走哪兒身上都會帶一書,每當石不需要他在跟前伺候時,他便拿出來讀,不懂的地方就記下來尋機問李丁文或石;有時候石出門沒帶他,他便留在家中練武練箭。他修文習武如此勤奮,卻絲毫未疏忽自己身的職責,連李丁文那樣挑剔的人也暗暗稱贊,覺得石當初留下了這個書僮,簡直是無比英明的決定;而這個書僮跟了石,也是他莫大的運氣,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侍劍忙碌并快樂著,他知道自己習文學武的進境都十分不錯,因為他在石和李丁文的臉上看到了贊許,他相信: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公子身邊的第一紅人非他莫屬——當然,他是指家仆當中的第一紅人,那位李先生就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超的,等將來公子官做大了,不定還會來更厲害的張先生、王先生什么的。
轉眼間一年過去了,侍劍高了一些、壯了一些。石府中又增加了幾個家丁仆從,這是石安向李丁文請示后買下的,石知道后,也只是皺了皺眉頭,并未多什么。
讓侍劍高興的是,新來幾個家丁廝都遠不如他,對他的地位不構成任何威脅,他有時會看到李丁文對伺候自己的廝大皺眉頭,后來李丁文又想通過桑家從大叔那里買幾個伶俐的,可大叔那里能脫手的幾個孩子都訂出去了,余下的年齡還,受的訓練也還不夠,大叔不肯砸了自己招牌,讓李丁文再等年,李丁文只能無可奈何地下了訂金,眼巴巴等著。
在這種情況下,李丁文對侍劍加倍重視,他對下人一向是愛理不理的,唯獨會對侍劍多幾句話,指點一下文章箭術,石桑兩府下人無一不知侍劍是石、李丁文面前的第一紅人,對侍劍又是羨慕又是嫉妒,連桑來福跟侍劍話時也是客客氣氣的,更不用石府下人。好在侍劍也不會恃寵生傲,仍是一如既往地謙遜有禮,并不會讓他們過于嫉恨。
這樣一個有才有貌溫和親切又前途無量的書僮,自然是丫頭們心中的如意郎君、岳父岳母們心中的上佳女婿,在侍劍毫無察覺之時,他已成為桑家眾多丫環、以及兩府那些家有女兒的家丁仆婦覬覦與討好的對像了,在這些人中,以石安夫婦最為積極。
安大娘雖然忠厚,但也并非不知道為女兒打算,從桑府到石府,兩口子對兩府家仆知之甚詳,合計來合計去,沒一個比得上侍劍的——他們看中的倒不是侍劍前途無量,而是侍劍踏實不虛浮、溫和不暴躁的品性,再,如果女兒嫁給侍劍,他們與女兒見面的機會就多了。只是兩口子想了又想,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侍劍這個乘龍快婿收入自己家中,好在他們兒子給出了個主意,讓安大娘托侍劍捎點什么東西或傳句話給她女兒,只要侍劍與阿菡見上幾面,憑阿菡的樣貌和聰明,多半便能打動侍劍,若不能,那也是天意。他們卻不知道侍劍早已見過了阿菡,還被一通玩笑激得不敢再見阿菡。
安大娘找侍劍捎東西時,侍劍并未深想安大娘的意圖,他只是不愿留下更多口實,給人取笑也就罷了,但若流言傳到公子耳中,公子會不會誤解自己行為不端?!公子一向潔身自好,梳頭、更衣、沐浴等一應貼身瑣事都是自己打理,不容旁人近身,只怕也容不下自己的書僮和哪個丫環牽扯不清。想到這些,他便不大情愿,可安大娘一直對他關懷備至,當安大娘板起面孔時,他也只好從命了——當然,答應了幫著傳話捎東西,不代表他就會去見阿菡,到了桑府后,他找了一個在外間侍候的粗使丫頭把東西遞進去,以后幾次都是如此,阿菡漸漸察覺侍劍在回避她,惱羞成怒。唯安大娘一直被蒙在鼓里,以為侍劍每次幫她傳話,都會與女兒見面,樂呵呵地等著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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