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觀者眼里有意思的事情，一旦放到當(dāng)事人身上，可能就是另外一種感受。

    事實上，南條約商團的首領(lǐng)斯維斯·赫公爵，他是經(jīng)過激烈的思想斗爭之后，最后才下定決心去待城觀禮的。因為他之前已經(jīng)決定甚至承諾過再不去斯比亞跟科恩·凱達見面，但奈何科恩又干成了一件大事，同為人類的他也覺得應(yīng)該去祝賀一下——當(dāng)然，公爵人決不是諂媚的載體，他只是想遠遠的看上一看，襯托個場面就夠了。

    至于承諾嘛，大家都是政治人物啊，自然明白有些時候承諾是無法信守的，相信也沒人會拿這個來大放厥詞。

    但他絕不可能想到，科恩·凱達會直接下達指令，拒絕他進入斯比亞，而且還專為此事派了特使過來訓(xùn)斥。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這道野蠻的命令都極為過分。

    同時，這也是一件非常令人難堪的事情，而作為事件關(guān)鍵人物的斯維斯·赫，他有充足的理由發(fā)怒！

    但最為悲慘的一點在于，在憤怒的同時，赫公爵根不知道自己犯了科恩什么忌諱，他完沒有道理這樣做，如果把原因歸結(jié)到“他身就是個混蛋”上，公爵根服不了自己。所以，斯維斯決定親自接待遠從待城前來的使者，哪怕再被羞辱一次也不怕！

    “大不了，事后干掉他就可以了。”

    公爵手里杵著劍，一臉的平靜，但內(nèi)心卻少有的興起了殺機。這偌大的廳堂空空蕩蕩，周圍還布置了魔法屏障，的確是個殺人滅口的好地方。

    “斯比亞帝國上使到——”

    門外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通報，隨即，陽光順著大門涌了進來，照耀著公爵臉上的笑容，柔和、親切、迷人，甚至能與陽光互相輝映……這大概是因為公爵看到上使是單獨前來的。

    “很好！一劍就能完事了！”

    “噠噠、噠噠。”上使的皮靴在大理石上輕輕敲擊，他走到了大廳中央的位置，用另一種柔和、親切、米人，甚至能與陽光互相輝映的笑容看著公爵。

    公爵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知道今天殺不**了，因為來者是斯比亞帝國副外交大臣，有“優(yōu)雅的惡犬”之稱的利普。如果這樣一位名聲在外的大臣出了意外，條約商團承擔(dān)不起責(zé)任。

    公爵只有放松自己的肌肉，清了清嗓子準備客套兩句，但利普比他要心急，居然搶先開口了。

    “請原諒的我冒昧。”他，然后從懷里掏出了一組造型奇異的水晶，在大廳魔法屏障內(nèi)布置起來。

    看著矮胖的利普奔跑在各個角落，公爵的心跳開始紊亂了，因為一般的訓(xùn)斥完沒必要這么心，還要再布置一個結(jié)界出來！

    “呼——抱歉，最近活動的比較少。”做完一切，利普拿出雪白的手巾，優(yōu)雅的擦擦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公爵大人，我的來意您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了吧？”

    “當(dāng)然。”斯維斯點頭：“但我期待會有驚喜。”

    “您真是看得起我！”利普笑了，一臉的甜蜜和親切，他拿出一紙公文：“那么這份訓(xùn)斥文書，就請您直接收下存檔吧，陛下希望您的子孫在看到這份記錄的時候，會對您萬分敬仰。”

    “不要欺人太甚！”斯維斯笑瞇瞇的回答：“就算是科恩親自來，我也會拔劍相向。”

    “看您的，這完是個誤會嘛！”外交大臣用略顯夸張的手勢，表明自己的無辜和無害：“我多想得到這樣一份訓(xùn)斥啊……哦，訓(xùn)斥只是一個外交上的技巧和法。您知道，斯比亞現(xiàn)在跟條約商團的來往并不便利。其實不但是您，北條約商團的首領(lǐng)一樣接到了訓(xùn)斥。”

    “那么，”看公爵若有所思的樣子，利普覺得時機已到：“接下來的東西，才是我的真正使命。請您仔細聽清楚，在我完之前不要打斷。”

    “我應(yīng)該相信您的哪一句話？”公爵淡淡的：“您和您的皇帝，都不是那么靠得住。”

    “按道理，公爵誹謗我的皇帝，我應(yīng)該跟您決斗才是。但考慮到公爵您目前承受的壓力，我就當(dāng)沒聽見了。”利普對公爵使了個“我們是好朋友”的眼色，然后，他改變了自己的氣質(zhì)——就像撕下油畫上的一層包裝紙，速度快得讓人看不清楚過程，但色彩豐富的油畫瞬間就取代了單調(diào)的包裝紙。

    “我權(quán)代表斯比亞皇帝，對閣下傳達以下資訊。”利普的聲音不再是軟綿綿的，而是充斥著一股力量和權(quán)威，語調(diào)上更是與那個混蛋極為相似：“拒絕你前來參加大典，是因為條約商團有另外的事情要做，在這種時候，商團親近斯比亞并不是一個好現(xiàn)象。”

    “是嗎？”公爵不置可否：“這就是科恩·凱達的話？”

    “是陛下親口出的話，當(dāng)然不是部，”利普先笑著回答了公爵的問題，然后恢復(fù)成一正經(jīng)的臉色繼續(xù)道：“我并不在意你怎么看待我，反正你早就恨上我這個人了，這沒有關(guān)系，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因為我知道你的為人，哪怕你帶著這種恨我的情緒老死，你也不會失去冷靜的判斷。”

    “這也算是夸獎嗎？”沒來由的，公爵握劍的手緊了緊。

    “你一直把我當(dāng)成敵人，或者更準確的，你是把我當(dāng)作你的競爭對手。對此我表示理解，選擇對手這種事，是一個男人應(yīng)當(dāng)做的。”外交大臣繼續(xù)下去：“但我想不到事情會發(fā)展到這種地步，或許有各自的性格原因在里面，但遺憾的是結(jié)局如此，而無論你我，都不是肯向?qū)κ值皖^的人——我很早就想跟你點明一個事實，特別是在你意氣風(fēng)發(fā)的時候，但因為我一直有所顧忌，所以才拖到了今天。”

    “這個事實就是，你不如我！無論你怎么做，做得多么出格，你都不如我。你心里怨恨的其實不是我，而是你想象中那個完美的科恩，所以，你只是在和自己的影子搏斗。”道這里，利普的聲音冰冷起來：“你是罕見的人才，這點我承認，但我是天才！你知道這兩者之間的區(qū)別嗎？沒錯，你要耗費十年二十(河蟹)年的時間，去學(xué)習(xí)掌握我出生時就擁有的東西！所以，結(jié)局早就注定了。”

    “還……”公爵的劍情不自禁的抽出了一點來：“還真是厚顏無恥！”

    “跟你這些，是要你放下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你以為我憑什么容忍你？！南條約商團的動作是北條約商團的十倍！”利普的聲音又轉(zhuǎn)為嚴厲：“不錯，我們曾經(jīng)是朋友，但我是一個混淆不清的人嗎？！好，即使我是個混蛋，至少大我應(yīng)該分得清！”

    也許是外交大臣的語氣惟妙惟肖，斯維斯的怒氣在這時消散了些，他開始考慮科恩真正的用意……這沒頭沒腦的話，應(yīng)該是在為什么事情做鋪墊吧？

    “放下那些無畏的爭斗，坦率的，這種糾纏是可笑的。”利普的語調(diào)轉(zhuǎn)為柔和：“你的眼界一直在擴展，這來是好事，但我等不及了，我必須要求你把眼光放得更長遠一些——跳出該死的聯(lián)盟，重新看待整個世界！”

    最后一個字消散在空氣中，接著便是久久的沉默。

    公爵盯著利普，似乎要看透他的心肝脾肺，直到很久之后才問：“完了？”

    “呃，陛下吩咐要在這里停頓一下。”利普顯得有點局促：“因為你需要時間考略。”

    “下去！”公爵有些失態(tài)：“后面還有什么過分的話，一次部出來！”

    “后面的……”利普似乎被公爵臉上的表情嚇到，他稍微后退了點，轉(zhuǎn)過頭去看著斯比亞的方向，緩緩地：“您知道嗎？大概就是在今天，上族的貴賓就會抵達待城。”

    “我知道。”公爵冷淡的回答。

    “您知道嗎？明天就是大典的日期，斯比亞再不能作為一個帝國存在，比斯大陸，也許會迎來另一個時代。”

    “我知道。”

    “那么，請允許我問您一個問題，當(dāng)然，這是站在我個人的立場上。”利普先用手勢標明“我此時是個人物”，然后才憂心忡忡的開口：“您是一個如此優(yōu)秀的人，而且領(lǐng)導(dǎo)著條約商團，那么，您將在這個新的時代中充當(dāng)一個怎樣的角色呢？”

    “南條約商團首領(lǐng),”公爵的回答很正式：“這是你家主子早就定好的。”

    “如果這是您的真實想法，那我家陛下會很失望吧！”利普了然的點點頭，一點也不激動或者沮喪，銜接下去的居然又是科恩的話：“在很久之前，我就在考慮一件事情，而且也下定決心去做了，但我最后才發(fā)覺，這種事情不是我一個人可以完成的。然后，我就想要尋找些有共同意愿的人，而你，斯維斯·赫，就是人選之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名聞遐邇的斯維斯·赫公爵，很少有笑得如此酣暢淋漓的時候：“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區(qū)區(qū)一個條約商團，有什么資格成為科恩·凱達的盟友？！”

    “有共同志愿的人并不一定要成為盟友，有的時候，稍微配合一下就是很絕妙的事情，當(dāng)然這是我個人見解。”外交大臣解釋：“請原諒我的魯莽，您有軍隊吧？您有資源吧？您擁有強悍的實力，卻沒有背上一點兒包袱，這不是巧合，而是我家陛下多年來的苦心安排。”

    “你……”公爵終于找到了一點事情的脈絡(luò)：“這是因為斯比亞的安排？！”

    “當(dāng)然斯比亞只是提供了一個機會，更多的是您個人的努力和成就。”外交大臣的奉承只有半句，然后把話鋒一轉(zhuǎn)：“但我真的很希望，您不要拒絕我家陛下的提議，或者，您應(yīng)該時刻關(guān)注斯比亞大典的過程……我已經(jīng)替您預(yù)訂了一份詳細報導(dǎo)，將由閱覽廳陸續(xù)送達，是真實而及時的消息，這點請您放心。”

    “這么起來，科恩·凱達是想在大典上搞點什么事情出來？”公爵的眉頭開始挑動了，他有點兒好奇，又有點兒無奈：“他……又要搞出不可收拾的事情了嗎？”

    “這個我并不知道，陛下也不可能告訴我。不過既然陛下有提到軍隊，我想這大概與軍事行動有關(guān)……”

    “軍事？當(dāng)然，我也就剩下這點利用價值了。”雖然嘴上這么，但其實公爵完想象不到，此時此刻，斯比亞還有什么地方需要運用軍事力量——整個大陸都幾乎被它打下來了，繼續(xù)打仗對它而言就是個不合時宜的想法。

    但是，這位副外交大臣來到自己面前，并不是為了跑來開玩笑的。那么，事情的關(guān)鍵在哪里呢？難道自己的眼光真的不夠長遠？！

    “這談不上利用，斯維斯公爵，畢竟陛下也了，一切事情都要看您的意愿，如果不樂意的話，沒有人能強迫您做什么。”利普用上了尊稱：“陛下的最后一句話是這樣的，您會站在公正而仁慈的立場上作出選擇！”

    “這還真是個大驚喜。”公爵點點頭：“真是最后一句？”

    “好吧，其實還有一點兒感嘆，但我不確定那是要傳達給您的。”利普又學(xué)了個唯妙唯肖：“這就像是一個部落跟人打架，有人要沖到前面去為部落拼命，那么，自然就得有人在后面保護那些無辜的婦孺。”

    在這一瞬間，公爵有些發(fā)愣，事實上，在科恩以“一個部落”來形容彼此的關(guān)系時，他就有點迷糊——自己跟科恩的關(guān)系，什么時候密切到這一步了？！保護婦孺？這又是在指什么？

    “您不用著急，時間一到，您自然就會明白了。”外交大臣，“啊，另外，您是不是應(yīng)該準備一件新的禮服？”

    “禮服？做什么用？”公爵知道，利普的每一個提示，其實都是一個步驟。

    “不知道，”利普擺了擺手，但是又接下去道，“或許，覲見上族的時候需要？”

    對方的這句話一出口，斯維斯·赫就覺得自己已經(jīng)抓住了一點線索……而相應(yīng)的，他的臉色“唰”的一下就變成蒼白色。

    事情，真會成為那個樣子嗎？

    他突然覺得，自己上次應(yīng)該多嘗試一下，最少也應(yīng)該把科恩·凱達的腿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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