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話是什么意思？”蘇毅奇道。
“嘿嘿。”程文元笑了一聲，卻不答話，只是高聲向廳外喊道：“換桌干凈的酒菜上來，我要和韓兄弟舉杯暢飲。”
少時就有仆從端著菜肴上桌，將原先的菜盤撤下。
程文元倒了一碗酒，飲了幾口，見蘇毅有些不耐煩了，這才放下酒碗道：“韓兄有所不知，如今世道艱難，眼下幽州的情況想必你也清楚，到處都是匪患，關(guān)外蠻夷時有犯我大楚之意。這年頭，誰手上有武器，誰的拳頭硬，誰才能在這亂世中活下去。”
蘇毅心中一動，不動聲色的看著程文元。
程文元見蘇毅并不搭腔，只得自顧自的下去，“現(xiàn)在坊間有名的鐵匠都被朝廷征了去，像兄弟手上這等精良的武器鎧甲可是稀缺貨。”
蘇毅莞爾一笑道：“程家莊家大業(yè)大，區(qū)區(qū)幾把武器，哪能難的到你程兄呢。”
程文元又飲了一口酒道：“兄弟的是沒錯，區(qū)區(qū)幾十把的精良的兵器，難不倒我程家莊，只是若想采購大批的武器裝備，哥哥卻是沒有這個門路。”
蘇毅試探的問道：“此話當(dāng)真？以你的門路，也搞不到大量的武器裝備？”
“呵呵，這是自然。”程文元看似大咧咧，其實精明異常。
他的濃眉大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精光，壓低聲音向蘇毅道：“現(xiàn)在世道這么亂，什么東西最難搞到？不是銀錢，而是兵器和糧食。有了糧食，日后就能拉起大批的流民跟著你，但是這些人沒有精良的武器裝備也不行。”
這些話程文元不會對別人，但是蘇毅的話，他倒不在乎了，對方既然是個山賊草寇，來就為朝廷所不容，哪里還會去告發(fā)他。
他有意要拉攏蘇毅，此刻倒也坦誠。
蘇毅沉默不語，他用手指靜靜的擊打著桌面，王彪和程文元這兩人在當(dāng)?shù)匾菜阌忻麣猓易逡哺辉＃且坏┯闹菹萑牖靵y，憑他們現(xiàn)在的力量，很難在亂世上生存下去。
人手他們不缺，不管是王彪還是程文元，家里都有大量的莊客家丁。他們?nèi)钡氖俏淦餮b備，這些東西在太平時節(jié)，還能通過官府搞到一些，可如今亂象漸起，大楚對各地的武器管制相當(dāng)嚴格，而各地的世家門閥也只會自己私藏武器，不會將這些東西私賣給他人。
這些地方豪強不同于土匪山賊，他們不能襲擊官軍的后勤部隊和軍械庫，也不能私自收留、收編朝廷的逃兵和各地的潰軍。
他們的武器來源，只能是和山賊規(guī)模沖突中繳獲，或者花大量的銀錢向官府私購一些，除此之外，只有莊中藏有的那一兩個鐵匠，打制一些劣質(zhì)的兵器給莊客們用來日常操練。
程文元見蘇毅久久不語，有些坐不住了，他連忙問道：“韓兄，你在王家莊兜售武器的事我已經(jīng)知道，實不相瞞，我程家不缺錢就缺這些兵器，你盡管開個價。”
蘇毅看了眼程文元，故作無奈道：“可是我已經(jīng)和王彪有過約定，以后多下來的武器鎧甲賣給他們王家，你看這……人無信而不立，既然我已與王少莊主……”
程文元大手一揮，兩條濃密的眉毛上已經(jīng)布滿了一層細汗，急忙道：“他區(qū)區(qū)一個王家莊能要下兄弟多少貨？我程文元不敢別的，你有多少武器我要多少，價格比他王彪只高不低。”
王彪這子也想打這批軍備的主意？程文元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寒光。
“況且，王彪他還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他跟你合作是因為你是遼東的軍候，而我知道你是山賊，也不會有什么顧忌。”
程文元的腦袋湊的更近了，他略顯猥瑣的低聲道：“而且王家那個白臉是只典型的笑面虎，對人對事陰奉陽違，要是有一天讓他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不定轉(zhuǎn)身就把你給賣了。”
蘇毅有些無語的看著程文元，想不到這廝長得倒是五官端正，一臉正氣，沒想到背后起別人壞話來一套一套的。
“既然如此，那弟也不客氣了。”蘇毅道：“我每個月向王家莊交付一百件武器和鎧甲，剩下的，若是你們程家莊吃得下，那我也不介意和你建立長期的合作。”
程文元聞言哈哈大笑，他一拍桌子，朗聲道：“韓兄果然是個爽快人，既然你看得起我，那我也拿你當(dāng)兄弟，以后你有什么事盡管來找我，在這塊地頭上，還沒有我程文元怕過的人。”
蘇毅也是非常高興，他趁機提道：“程兄你也知道弟的身份，我山寨養(yǎng)了那么多人，又沒有田地用來生產(chǎn)，所以這糧食問題很是頭疼啊。”
“嘶……這糧食你要多少？”
蘇毅此時倒也不客氣了，回道：“起碼得萬斤糧食才夠。”
程文元皺了皺眉頭，思慮一陣，猛地一拍桌子道：“沒問題，只是這糧食得是去年的陳米，而且都是些中下等的粳米。”
正如程文元的，世道來亂，有了糧食，將來就可以拉起一大批軍隊，這糧草在亂世可是安身立命的根啊，而程文元也夠意思，一下子就賣了蘇毅一萬斤糧食。
相反，如果是王彪的話，未必會有程文元這么豪爽，不定還會因此懷疑蘇毅的身份。
程文元繼續(xù)道：“既然話到這個地步，那為兄也不矯情了，還有一件事要勞煩賢弟。”
蘇毅道：“有什么事程大哥盡管，若是弟能力范圍內(nèi)的，定不推辭。”要是能力范圍之外的，那也別怪我推辭了。
“是這樣，韓兄在縱橫山脈內(nèi)，沒少和其他山寨的土匪山賊起沖突，若是俘虜一些賊兵，我想向你買來。”
“哈。”蘇毅嚇了一跳，這貨是想跟他談人口買賣的問題？
“兄弟你一個月賣出這么多武器，想必每個月要征繳的山賊也不少，這些俘虜，除去可以招降的那些，剩下的刺頭都賣給我。你給我俘虜，我給你錢，給你糧，大家各取所需，何樂而不為呢？”
蘇毅有些心動了，實話，每次山寨派出去的匪兵都抓回來不少俘虜，其中總有一些桀驁不馴的刺頭不肯降服桃花寨。
對于這些人，蘇毅既不想殺了，又不能放了，交給趙鴻升，至少得殘廢一半人，讓這些精壯去做苦力，又有些浪費，而且這些人往往心懷不軌，不定還會引起一些動亂，得不償失。
把他們賣給程文元也好，只是這家伙要這些桀驁不馴的土匪山賊干什么？
蘇毅看了程文元半響，緩緩道：“我要一個理由。”
“所以我兄弟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程文元嘆了口氣道：“這些人在你看來沒什么用，但是為兄可以用來換取軍功，甚至還可以借此謀得一官半職。”
蘇毅恍然大悟。
程文元道：“目前我程家莊還有待發(fā)展，若是大規(guī)模的攻打山寨，只會損兵折將。有了這批俘虜，我只要割了他們的舌頭，就能換取大量的軍功。況且，有了這些俘虜，我就可以詐開一些山寨的大門，真要攻打賊寇也方便許多。”
蘇毅心下一驚，這程文元也絕非善類，當(dāng)然，不能他割去俘虜舌頭的手段殘忍，幽州民風(fēng)彪悍，手段不狠些，也很難在此立足。
“那這價錢方面？”
程文元淡淡的道：“放心吧，這價錢上不會虧待兄弟。這些俘虜五貫一個，其他山賊草寇的人頭一貫一個，這錢可以這算成糧食。”
蘇毅想了想道：“成交。”
“哈哈！韓兄真是爽快人，來，喝酒喝酒！”程文元見蘇毅頭答應(yīng)，頓時哈哈大笑，心情極是開懷。
“兄長且慢……”
程文元疑惑道：“兄弟還有什么事？”
蘇毅呵呵笑道：“還有一件事忘了告訴兄長，其實我并不姓韓，我的真名叫蘇毅。”
程文元：“……”
“兄弟你行啊，差被你給蒙了。”程文元有些郁悶的嘟噥道。
蘇毅露出了笑容，促狹的笑著：“韓兄不是已經(jīng)摸清了我的底細了嗎？”
程文元擺了擺手，有些尷尬道：“呃……來，不了，喝酒喝酒！”
“這酒沒問題吧？”
兩人相視而笑，屋外的大雪漸漸停了，這處亭樓在寒風(fēng)中，顯得格外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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