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夫人面沉似水地對葉徐道：“徐吶，我們家瑩瑩認識你可是夠久了，從你還是一個一文不名的窮秀才時，就和你兩情相悅。現在可好，你先迎娶了田家女，又跟一個沒名沒份的女人先生了孩子，你把我家瑩瑩置于何地？”

    瑩瑩眨眨眼，雀躍地道：“娘，徐哥的女兒好可愛……”

    “閉嘴”夏夫人狠狠地瞪了瑩瑩一眼，訓斥道：“慣會裝瘋賣傻想幫他也不是這么個幫法，娘還不是在幫你，吃里扒外”

    瑩瑩吐了吐舌頭，偷偷和葉徐碰了下眼神兒，用口型告訴他：“我幫不了你啦”

    葉徐聽了夏夫人的訓斥，不禁腹誹不已：我也想和瑩瑩成親吶，要不是我那岳父老大人反對，我和瑩瑩生的孩子現在都會打醬油了，如今你卻來怪我？

    可嘴上他卻不敢表現出來，只好陪笑道：“這其中陰差陽錯，太多糾葛，一時半晌的婿也不清楚。總之，婿是絕不會虧待了瑩瑩的，嗯……啊……這個……”

    夏夫人喝道：“別跟老身吱吱唔唔的，那咱們就當面鑼對面鼓，個清楚明白吧。瑩瑩為了救你，身著嫁衣，立于午門，如今你和瑩瑩的關系鬧得也算是天下皆知了，你準備怎么辦？”

    葉徐道：“娶她婿這次回來，一定盡快請媒人登門，定下婚期，迎娶瑩瑩過門。”到這里，葉徐不覺伸出手，瑩瑩受其所感，也伸出手來，兩手緊緊握在一起，四眸相望。情意綿綿。

    夏夫人依舊沉著臉，道：“我這女兒，萬千寵愛集于一身。夏家雖然不是天家皇室。可這女兒尊榮顯貴也是不遜公主，你要娶她。給她什么名份？”

    葉徐道：“夫人自然是夫人”

    到這里，他稍一猶豫，有些難以啟齒地道：“這個……婿被撫臺大人移送京城法辦時，臥牛嶺群龍無首，婿于危難之中，將臥牛嶺托付于田家姑娘妙雯，方才保了基業。

    如今萬萬沒有背信忘恩的道理，相信婿若是這樣一個刻薄寡情的人。岳母大人也不放心把女兒交給婿，所以這掌印夫人，婿只能交給田姑娘。瑩瑩是婿至愛，自然也不會虧待了她，瑩瑩就是二夫人了，不知岳母大人以為如何？”

    夏夫人自家事自己知，她的寶貝女兒天真爛漫，既不擅理家，也不會喜歡理家，葉徐的勢力如今蒸蒸日上。確實需要一位賢內助，再者田氏雖然沒落，可源遠流長身世之尊貴卻猶在夏氏之上。沒有讓人家屈居其下的道理，沒奈何下心里已經允了，可總覺得還是虧了女兒。

    想至此處，夏夫人不由暗罵丈夫：這個沒眼光的老家伙，莫欺少年窮的道理都不懂么？當初推三阻四，不肯讓女兒下嫁，結果一個穩穩當當的大夫人身分，現在要雙手奉送他人。

    其實夏夫人這遷怒就未必在理了。人生之路比世間行走之路還要復雜千萬倍，幾乎每行一步。都有無數條可供瘍的岔路，不同的瘍。來日之發展也是天差地別。

    如果當初葉徐在黎教諭的作弊幫助下幸得秀才功名，旋即被夏家認可。和瑩瑩成就夫妻，那葉徐還會有動力回到葫縣，不惜一切也要建功立業，從未入流的一介官朝著大紅袍奮勇前進么？

    別的且不，一旦成了夏家女婿，夏老爹也不會容許自己唯一的女婿帶著女兒去那塊是非之地，勢必要動用夏家的關系，把他安置在一個更穩妥的所在，葉徐的際遇也就不會是今天這副模樣了。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今天的葉徐，正是之前種種經歷種種瘍或被瘍，才有了今日結果。

    葉徐見夏夫人神情猶疑，以為她不太滿意這樣的答案，想了一想，又繼續道：“朝廷若有賞賜時，婿會力爭誥封，誥封之身必先給予瑩瑩。”

    夏夫人一聽，神色便緩和下來。土司是當地自稱的官職，朝廷方面還會另賜一個官名，符合朝廷官制的，諸如宣慰使宣撫使指揮使知府知縣等等。

    土司夫人也是如此，掌印夫人二夫人三夫人等等這是土司府對夫人的身份地位的排列，朝廷方面還會誥封，從一品到九品，會按照其丈夫的地位，封其妻子為相應的夫人。

    比如丈夫是三品官，妻子就可以封為三品淑人，丈夫是四品，妻子就可以封為四品恭人。葉徐現在從長官貶為吏目了，但世襲官就是世襲官，妻子也是從一過門兒就有資格被封誥命，七品以下稱孺人，有了葉徐這句承諾，瑩瑩一出嫁就能被敕封為孺人。

    可葉徐所掌握的力量現在較八大金剛也不遜色，他可能會一直做吏目么？他升六品，瑩瑩就是安人，升五品，瑩瑩就是宜人，至于四品……，夏夫人還真不敢設想，畢竟葉徐走的是文職行政官序列，不像她丈夫走的是武官勛職系列。

    武官官職都是虛職，不值錢，封到二品都不稀罕，可文職序列可是和其實權密切相關的。按照葉徐的承諾，那就是田妙雯做掌印夫人，這是土司府公認的第一夫人。但朝廷誥命會先可著瑩瑩來，那就是在朝廷方面，瑩瑩是第一夫人。

    夏夫人聽到這里終于滿意了，頷首道：“算你還有點良心。既然如此，老身做主，這樁婚事就這么定了吧。明年八月，擇一良辰，你們二人完婚。你須早些派人登門求親，種種繁瑣……哎，明年八月，實在倉促了些。”

    夏瑩瑩吃驚地道：“明年八月？娘，這么久啊，你還倉促。”

    夏夫人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道：“矜持些，你可是個姑娘”

    夏瑩瑩吐了吐舌頭，又不話了。

    夏夫人訓斥道：“便是你的嫁衣繡服，就得八個最好的繡娘，繡上整整一年才能完工。現在還有三個月過年，日夜趕工，明年八月也就勉強能完工。夏氏嫁女，要準備的事兒多著呢，就是遍撒請貼，廣邀各路親朋好友，這來來回回一番書信，不也得幾個月時間？不從容些如何籌備。”

    夏瑩瑩耷拉著腦袋道：“喔……”

    葉徐見夏夫人不再詰難，還趁機議定了婚事，暗暗松了口氣，連忙答應下來。婚約既定，葉徐諸務纏身，不好久耽，便即告辭。瑩瑩剛要跟出去，就聽身后傳來一聲威嚴的呼喚：“瑩瑩……”

    夏瑩瑩不情愿地轉過身，嘟起徐兒：“娘”

    夏夫人把她叫到身邊，輕輕撫摸著她的螓首，輕嘆道：“傻丫頭，你呀，心太大，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娘不替你算計著，吃了虧可怎么辦？”

    夏瑩瑩低聲嘟囔道：“才不會呢，徐哥不是那樣的人。”

    “啪”

    瑩瑩的翹臀上挨了一記，夏夫人沒好氣地道：“真是女生向外，這就維護起他了，娘還不是為了你好。哪怕覺得你們兩人再如何妥當，做父母的，也希望你能穩穩當當的，這一番苦心啊……”

    想到女兒很快就要出嫁，從一個咿呀哺乳的丫頭，長成一個娉婷玉立的少女，可很快就要把她交給一個臭男人，夏夫人不禁感傷不舍起來。

    瑩瑩輕輕抱住了她的母親，柔聲道：“娘，女兒知道，娘都是為了女兒好，女兒知道……”

    “今日且含羞，我胸中自有森羅甲胄，從龍奮九州島，管教他在車前伏首。記男兒談笑覓封侯……”

    葉安做韓信扮相，在臺上這一出戲唱得較之葉徐毫不遜色，可能還要略高一籌。

    這兩兄弟都是喜歡聽戲唱戲的，安幼年時被蛇鉆進被窩，嚇出了毛病，從此怯懦膽，智商也似有受損，但也恰因此，做事比較專注，因此在學戲上比葉徐還要造詣深些。

    一個票友能唱到這般地步，實屬難得，臺下那些梨園子弟登時發一聲喊，大聲鼓掌叫好。側面嶧內，正做丑打扮的嚴世維袖著雙手，看著臺上唱念作打十分專注的葉安，嘴角噙著一絲陰冷的笑意。

    “惡事臨身我怎知，無端跨下被人欺。舉證河尚有澄清日，豈可人無得運時”

    葉安在臺上字正腔圓，嚴世維已經轉過身，悄然走去。

    葉徐趕走了大哥身邊的那些狐朋狗友，葉安無所事事幾天，又迷上了唱戲。葉徐每日事務纏身，哪會想到自己的胞兄竟然被人算計了偌大一樁陰謀，更不曉得他迷上唱戲也是嚴世維的算計。

    葉徐自己也是個喜歡唱戲的，想著大哥就算喜歡唱戲，也比之前吃喝嫖賭要好的多，兩兄弟關系已經鬧得很僵，便也不好管他。嚴世維藏身戲班子之中，籍此又和葉徐搭上了線兒。

    別看葉安平時那樣一副模樣，可在扮戲上還挺有天份，這時扮作韓信，瞧起來也自有一股英雄氣概。嚴世維引誘他唱戲排解郁悶情緒，籍此重新建立聯系，另一方面也是趁機訓練他扮龍像龍扮虎像虎的事。

    戲劇表演雖然夸張些，可基功是一樣的，嚴世維一面利用可以和他朝夕相伴的機會繼續大進讒言，中傷離間他兄弟感情，一面籍由演戲，錘煉他的演技。

    楊天王苦心經營良久，“偷天換日”之計，就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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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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