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錢也得吃飯啊！還有不讓人回來吃飯的，這都是什么人啊！”姥姥一邊看著自己外孫子和閨女吃飯，一邊埋怨那些顧客。

    “媽，我不累，您知道我一天接了多少活兒？光是做褲子的就有8份兒，每份兒1塊，這就是8塊錢，還有好幾份兒做衣服的，我還把原來做的幾件樣品也都賣了，錢我還沒數呢，我估摸著怎么著也有快3塊錢了吧……嘿嘿嘿……3塊錢啊！”姨一邊吃飯一邊笑，從兜里掏出一個手絹包，里面鼓鼓囊囊的包著的是錢。

    “我也不累，我這里也有，看！”三表姐比洪濤的姨高級一點，她從兜里掏出一個紙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裝得也都是錢，不過比姨的零散一點，除了5塊和1塊的票子，還有很多一塊兩塊的。

    “老頭子……這個錢是不是太多了……咱能拿嗎？”姥姥讓姨掏出來的這一堆錢給嚇著了，挪著腳先把屋門插上，這才聲的問姥爺。

    “濤，是不是有點多啊？我估摸著一天掙個十塊八塊的，就了不得了，這一天就好幾百，會不會出問題啊？”姥爺這次也沒了一家之主的做派，這種情況已經完超出了他的認知，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不算多，姨就一個人，忙不過來，我打算給姨再請個幫手，表姐那邊也一樣，過些天我開學了，就沒人幫她了，所以她那邊也得有個幫手，一方面有個照應，一方面可以多做活兒。至于這個錢嘛，您早上不是聽那位領導了嘛，憑事賺錢，不寒蟬，不僅不打擊，國家還要鼓勵呢，掙錢多光榮！”洪濤知道這時候什么最能讓姥爺和姥姥安心，別看早上那位副區長的是套話，但是對于姥姥和姥爺來，那就是圣旨。

    “沒錯，是這個意思，不用怕了，世道變啦，不是窮光榮了，你先幫玉梅收著，等月底了，再一起算賬！”姥爺想了想，心里安定了下來，自己外孫子的沒錯，世道要變了，不是要變了，而是已經變了。

    “這么多錢，我往哪兒收啊！可別給家里招來賊啊！”姥姥拿起錢又放了下去，她這一輩子，恐怕也沒一次性收過這么多錢。

    “咳！我也老糊涂了，明天讓世明跑一趟，去銀行把錢存上去，放個存折在家里就不怕了。算了，還是我自己去吧，那子辦事兒沒譜！”姥爺拍了自己腦袋一下，覺得錢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兒，來吃得香睡得著的，現在反倒擔驚受怕起來。

    “還是讓姨和表姐自己去吧，以后每天都得存錢，總不能天天等您吧，明天讓姨和三表姐一起去，鍛煉鍛煉，反正銀行就在三條那里，走幾步就到了。”洪濤沒同意姥爺的安排，這個存錢的事情不是一次兩次，每天結賬之后，第二天都得去存，這個工作必須由姨和三表姐自己干。

    “也對，孩子都大啦，該自己干了，你也別跟著操心了，以后玉梅和大鈴她們再回不來吃飯，就讓世明給他姐送飯去，又不遠，出了胡同口就是。”姥爺肯定了洪濤的法，他此時才發現，前兩天還在自己眼前晃悠著的孩子，好像一天之間都變大了。

    餓狠了的人最怕猛然得到一大堆好吃的，沒幾個人能忍住只吃一點兒；窮怕了的人最怕突然知道自己能掙錢了，沒幾個人能往后想太遠，只想眼前能多抓幾把就多抓幾把。

    “姨！你這個頭發怎么了？大玲姐，你昨晚沒睡好？”第二天一大早，當洪濤跑完步去姥姥家吃早點的時候，發現姨和三表姐一人頂著一個熊貓眼，而且姨的大辮子不見了，變成了一個刷子。

    “我昨天晚上把白天接的活兒給趕出來了……”姨嘴里叼著半個雞蛋道，她現在在家里的地位直線上升，早餐都有雞蛋吃了。

    “那你這個頭發？”洪濤還是沒明白，怎么熬夜還能把頭發熬短了，要是都有這個功能，以后發廊還不都得關門！

    “是……我弄的，我練了練剪發，結果稍微剪多了點，你再給修修吧……”大玲姐在一邊搭茬了。

    “合算你們兩個都沒睡啊！不睡覺今天怎么干活兒啊！”洪濤算是明白了，這兩位一晚上沒閑著，一個坐在縫紉機前做衣服，另一位拿著剪子在她身后剪頭。

    “睡不著……”大玲姐和姨幾乎異口同聲的回答。

    “……要不你們抓緊睡一會兒，下午再去店里吧，我先去幫你們頂一上午。”洪濤理解她們這種狀態，兩個字：興奮！四個字：興奮過度！

    “不！……哈哈哈哈。我們沒事兒，一點都不累！”又是一次異口同聲，她們兩個互相看看都樂了。

    “唉，不是不累，是內分泌失調了，過兩天你們就知道什么叫累了，搞不好還得生病。我可告訴你們倆啊，再過禮拜我就開學了，到時候你們要是生病了，那你們的店就得關門，聽明白了沒？關了門再開門，客人就沒那么容易回頭了，不信你們就去試試！”洪濤知道她們這種情況會有什么后果，一旦這個興奮勁兒過去，自身抵抗力肯定會下降，然后就是生病，最少也得發燒，用京城話，您這是努著了，意思就是透支了。

    “可是真睡不著啊！我是想睡，一點兒困的意思都沒有……”姨讓洪濤的這個結果給嚇著了，她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獲得的一份兒自己喜歡的工作讓自己給鬧黃了。

    “晚上去和我媽要安眠藥，每人吃一點兒，不想睡也得睡，強迫自己睡！”洪濤也沒什么好辦法，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來啦！來啦！我你們幾位祖宗，這都幾點啦！快開門、快開門！我今天是請了半天假來的，我可是排第一個的啊，別亂了，大家都排好隊！”洪濤三個人吃完了早飯，溜溜達達的往店里走，剛從胡同口里拐出來，就看見店門口已經排了兩行隊伍，領頭的那位大姐昨天晚上就不想走，好不容易讓洪濤的姥爺給弄出去了，今兒又來了，而且還排在了第一個。

    “哎……哎……來啦……來啦……各位大姐、阿姨、大嬸們早上好啊！馬上就開張，各位自己看好了次序，我就不幫著大家維持秩序了啊！”洪濤一邊幫姨和表姐把門板卸下來放在一邊，一邊還和門前的那些顧客打著招呼。

    “師傅！今天要給我好好剪啊，過兩天我得去參加婚禮去。”排在第一個的女人等不及了，直接伸手幫著洪濤挪木板，還和洪濤套著近乎。

    “您放心，到時候我保證讓您比新娘子還漂亮，不過您自己得想好了，別回家讓叔叔埋怨，您忽然這么漂亮了，叔叔會不會懷疑您生了外心啊？”和這些結過婚的老娘們，洪濤沒什么心理負擔，她們比大老爺們還狼虎，你什么她們都不在乎，尤其是工廠里的那些結過婚的女工，經常拿扒男同事的褲子為娛樂項目，你要是在毛紡廠、紡織廠這種單位上班，那你三天兩頭得被這些大老娘們欺負。

    “我呸！老娘漂亮怎么了！那是給他長臉！還敢三道四！別老娘沒外心，就算有外心他也得給老娘忍著！師傅，你要是在多長幾歲，不定我還真就有外心了哪！”果然和洪濤想的一樣，這個3多歲的女人非但沒有急眼，還叉著腰展現了一下她的威風，然后還伸手捏了一下洪濤的臉蛋兒。

    “哈哈哈哈……你把他抱回家去吧，睡一個被窩，這樣就不用大早上來排隊了，在被窩里他就給你燙完啦！”一聽前面開起了葷笑話，排隊的那些女人們也都活躍開了，一起跟著起哄，只有少數幾個還沒結婚的大姑娘不敢張嘴，但也是偷偷樂，原有些怨氣的場面立馬就和諧了。

    “嘿，我就喜歡大姐您這樣的性格，直來直去，要不您先別長了，等我幾年，不定咱倆能搭幫過日子呢！”洪濤這些話就和喝白開水一樣，張嘴就來。

    和這些以女人為主的顧客打交道，你就得讓她們能感覺到放松，這樣以后她不管是高興了，還是郁悶了，第一時間就會想到你這里，她們需要發泄、需要找人傾訴。至于你的手藝如何、傾訴之后會不會起作用，那都是次要的，只要你滿足了她們的這個需求，你這里就是她們第二個家，她們有時候比你還要上心維護這個地方。

    “哈哈哈哈哈哈，得，你就別等你大姐我了，趕明兒我把我閨女帶來，她明年就上學了，我做主許給你了！”這位大姐往椅子上一坐，也不著急剪頭的事兒了，什么請假不請假的，她都忘了，先聊痛快了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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