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織總廠大會議室，燈火通明。

    韓博坐在主席臺中央，指導(dǎo)員高長興和副分隊長楊梅坐在左邊，工商管理員老沈和廠辦李素紅坐在右邊。李素紅負責做記錄，態(tài)度很認真。

    六十多個大商販坐在臺下，要交錢，臉色自然不會好看，會場更無紀律可言，抽煙的抽煙，交頭接耳的交頭接耳，烏煙瘴氣，嘈雜聲不斷。

    為了看上去更直觀，吳永亮把二車間的黑板借來了，支在主席臺左邊，借助尺板畫上人民西路主次干道地圖，在路兩側(cè)畫出幾十個攤位，由東往西標號。南，南，南3，北1，北，北3……一目了然。

    “情況基上就這樣，對號入座，不用再為爭一個位置吵架動手，確定下來之后一年不變。這個攤位費不會進我韓博個人腰包，同稅務(wù)一樣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歸納起來主要用于三個方面。一是衛(wèi)生打掃，二是維護治安，三是工商管理。”

    “人民警察為人民，人民警察就應(yīng)該維護社會治安，憑什么讓我們交費。”

    “你們工資國家發(fā)，你們這是亂收費。”

    韓博拍了拍桌子，起身道：“警察跟警察不一樣，我們屬于經(jīng)濟警察，直接上級是絲織總廠，主要職責是維護企業(yè)治安，沒有維持夜市秩序的義務(wù)。這個錢不是白收，交上來之后我們會增派警力，每天晚上在夜市巡邏。

    遇到喝醉鬧事的，吃飯不給錢的，偷摸的，就不會再像之前一樣遠水解不了近渴。而且這是企業(yè)的地皮，可以把這個費用當成占地費。總之，想繼續(xù)擺交錢，不想交錢走人！”

    高長興走到黑板前，指著黑板上的地圖補充道：“大家進來時應(yīng)該注意到，大門口多了兩塊牌子，其中一塊是縣公安局城西派出所人民西路警務(wù)室。東起三河巷，西至四里閘，是我警務(wù)室治安管轄范圍。

    臨時便民市場設(shè)立后，流動商販只允許在攤位內(nèi)經(jīng)營。在三河巷與四里閘之間范圍內(nèi)經(jīng)營，又不在臨時便民市場之內(nèi)的，我分隊將會聯(lián)合公安工商和衛(wèi)生部門堅決予以取締。”

    人民西路不是絲織總廠地皮，不少人確實動過擺遠點的心思，不在你地皮上你能把我怎么樣？

    高長興這番話意味著惹不起同樣躲不起，除非躲得夠遠。

    把攤子擺在夜市十米外勉強能做點生意，要是擺更遠，擺到黑燈瞎火的地方就沒人了。

    “我們不是光拿錢不辦事，比如工商這一塊，就幫大家協(xié)調(diào)解決了，沒有后顧之憂。我們會實打?qū)嵉鼐S護夜市治安，增加警力，每晚巡邏，一喊就到。甚至可以為大家提供一個倉庫。

    桌椅板凳，每天拉來拉去是不是很麻煩。收攤時可以存放進勞動服務(wù)公司倉庫，第二天下午出攤時直接去搬。再就是水和電，自來水可以去服務(wù)公司接，電同樣如此。不過這是要收費的，具體怎么收回頭再研究。”

    表現(xiàn)的時候到了，四車間保勤工老吳舉起手：“韓科長，我要北邊1號攤，管理費多少，是按月交還是按天交。”

    “楊大姐，1號攤定價多少？”

    “按月交9，按天交每晚4塊。”

    “算下來一晚3塊，能省1塊是1塊，9就9。韓科長，高公安，我身上沒這么多，你們讓我先去出攤，11點半收攤保證交到傳達室。”

    “行，就11點半。今天交錢，明天換位置。”

    1號攤是最好的位置，現(xiàn)在占著的這位急了，猛地站起身：“等等，韓科長，凡事有個先來后到，我在那兒擺三年多，憑什么讓就要我讓，這不公平！”

    “老吳是絲織廠職工，人家當然自己人幫自己人。”一個攤販陰陽怪氣地。

    “錢麻子，你什么你，我吳長貴是要掏真金白銀的，一個月9塊！”

    “你9，我出1！”

    ……

    老吳同志這個頭一開一發(fā)不可收拾，十幾個早盯上人家攤位的攤販爭先恐后表態(tài)，為了搶一個好攤位，幾人當場把錢拍到桌子上。反應(yīng)過來的攤主急了，為守住各自地盤，掏錢的掏錢，吵架的吵架，要不是會議室里站著幾個經(jīng)濟民警，真會大打出手。

    你死我活的階級斗爭變成了人民群眾內(nèi)部矛盾，收錢的一方變成了調(diào)解方。要公平給你們公平，一個攤位一個攤位來，比出價，誰出錢多歸誰。

    競爭非常之激烈，最好的十幾個攤位，竟拍出一百五至一百八不等的高價。租一間門面才多少錢，由此可見他們一晚上能賺多少。

    今晚先這么擺，明天下午按今晚商定的位置調(diào)整。該守住的陣地基上守住了，調(diào)整幅度總得來不是很大。保衛(wèi)科收錢，公安干警收隊，夜市再次熱鬧起來，同治理整頓前沒什么區(qū)別。

    沒鬧出亂子，姜國平可以放心大膽回家，推出自行車，似笑非笑地問：“多少？”

    韓博回頭看了看四周，笑道：“賬面上五千多，要退一千八百六，刨去兩個勤雜工和老沈的工資，大概能剩一千八。”

    “一千八，不少了。楊梅隨軍前當過村干部，能寫會算，錢交給她保管。加班費夜班費怎么發(fā)，你看著辦。”

    “我看著辦？”

    “這種事用不著發(fā)揚民主，快刀斬亂麻，大差不差下面心就定下來了。我沒時間，當然你看著辦。記得跟下面人清楚，收了費更不能在夜市白吃白占。發(fā)現(xiàn)一個，處理一個，毫不手軟，決不留情。”

    “這我考慮到了，高長興是指導(dǎo)員，讓他從明天開始嚴肅紀律，加強政治思想工作。”

    韓博陪著他往大門口走去，接著道：“姜科長，我感覺現(xiàn)在警力配置不是很合理，鄉(xiāng)鎮(zhèn)治安比城區(qū)好，三個繅絲分廠卻同城區(qū)兩個分廠一樣三個人。我打算各抽調(diào)一個人上來，再調(diào)整下執(zhí)勤表，保證每人每周能休息一天。”

    “你看著安排，調(diào)人時記得跟三個分廠廠長一聲。”三個班長在這，他認識，威信也樹立起來，又有高長興那個老公安當副手，姜國平?jīng)]什么不放心的，一心回家蓋樓房，不想再管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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