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既然已經歸順朝廷,正要贖了過往的罪孽,哪里敢不賣力?’
蘇子元在心里重復了一遍。黃金滿所的官話帶著濃重的口音,不過蘇子元聽著一點也不覺得吃力。廣源蠻帥的話落在他的耳中,言下之意就是‘投名狀人不會寫,但人知道怎么交。’
只是做了決定之后,竟然如此毅然決然的反戈一擊。蘇子元算是以切身體會明白了,就算是蠻夷,也并非都是如同劉永一般的廢物。
看了看帶著賠著笑臉的老蠻帥,此人行事如此果斷,如果讓他做大,日后不定就是一個不遜交趾的大患了。不過那也是是日后的事了,眼前的當務之急還是邕州。
遠眺著南方,邕州城尚遠在地平線下,根都看不見一點蹤跡。“黎生領著一半人馬逃了出去,不過六十里的路,想必李常杰今天就能收到官軍占據昆侖關的消息。”
“當然,當然。”黃金滿臉上堆滿討好的諂笑,“蘇皇城已經在邕州守了快兩個月,再守個幾天也不會有問題。守住了邕州城,肯定是潑天一般的功勞,到時候就能入朝做相公了。”
蘇子元發的佩服起韓岡對蠻人的了解。他讓何繕轉達的話很直白,沒有一點客氣。要黃金滿自己挑選做哪家的狗,這根就不是詞,而是過時不候的最后通牒。蠻夷畏威而不懷德,是強硬,他們就是聽話。黃金滿的反應,是對韓岡這番話最好的印證。
韓岡的話的確有效。在蘇子元的經驗中,如果是跟蠻人談判,決不能將自己的底線和內情透lù出來。但韓岡不但明自己只有八百兵,還了自己沒把握打下邕州城。但他敢于這么讓何繕轉述出去,因為他的善意只在邕州城破之前。只要邕州城一落,那就再無所求,黃金滿就算站著昆侖關,也沒有什么可以拿捏的了。
這是底氣的問題,還有對于敵手心思的把握。難怪他年紀輕輕就有那么大的名氣,官位甚至壓了自己做了幾十年官的父親一頭。看他自桂州領八百軍南下的決斷;在奔bō數日后,面對劉永賊軍敢于一戰的武勇;能看破賊軍伎倆的眼力;以及算計人心的才智,蘇子元都不得不為之嘆服。
長山驛的勝利,可以是是韓岡一手操縱出來的。隨同韓岡南下的時候,蘇子元他只是想離父親更近一點。都沒想過憑借著區區八百兵,就能打到邕州——過了昆侖關,就已經是邕州的地界。
到了午后的時候,派出去追擊敵軍的兩百多名廣源戰士挑著頭顱、衣甲,高歌而回。黃金滿又遣了兒子黃元率部進駐更南面的金城驛,自己則與蘇子元一起返回昆侖關。方才他們得到后方的通報,韓岡這時已經抵達關城中。
金城驛就是在連接邕州、賓州的官道出山的山口上。離著當年狄青盡殲儂智高主力的歸仁鋪只有二十里。而歸仁鋪距離邕州城更是只有二十里不到。
盡管蘇子元想更進一步的殺到邕州城下,讓守城的官軍,讓父母,讓他的兄弟妻兒都知道,救援邕州的官軍已經來了,他蘇子元也回來了。但他很明白,要想為邕州解圍,接下來并不是動刀兵,是要讓李常杰驚懼,讓圍城的交趾兵聞風喪膽,而不是將自己的虛實透lù出來。
韓岡和李信在看見何繕領著黃金滿派來做人質的兒子黃之后,就立刻率部動身,從賓州前往昆侖關。
韓岡不懷疑黃金滿的誠意。他在交趾人那里能得到什么,在大宋這邊又能得到什么。這種最為簡單的算術題,就算孩子都能算得明白。這可不是一和二的區別,而是一與一百的差距。
但李信為防萬一,還是先派了一個指揮去接手關防,然后才與韓岡一起進入關城,為此耽擱了一個多時辰。而當他們走進關城的時候,就立刻收到了長山驛大捷的喜報。
黃金滿知情識趣,送上的一份大禮讓韓岡和李信喜出望外。想不到就在一夜之間,不但昆侖關拿到了手,就連關城南面長山驛的一千交趾兵都不再成為阻礙,李常杰放在邕州北面的防線已不復存在。
并不是哪個倒戈的將領都有這等眼sè和膽魄,黃金滿作出的表率,讓李常杰不可能再信任身邊的廣源蠻軍,一旦兩邊失和,上下其手的機會可就多了。
“當年班定遠身邊也只有三十六騎,而我們身邊可是有八百精銳。”李信很是興奮,就連話也變得多了一些。要是能憑著八百人就做出一番事業,將十萬賊軍驚得狼狽而逃,那可是武將一生的榮耀。
“沒有那么簡單。”站在昆侖關這座千古名關的關城之上,韓岡望著北面山外的平原,那就是后世地理學上的的南寧盆地。從桂州到邕州,千里之地,就只差了數十里,“要走完最后的幾十里,要比之前的九百里要難得多。”
李信沉默了下去,的確,那邊可是有著十萬大軍,再想用著三寸不爛之舌來降、或是借力打力,難度比起之前都要高了千百倍。
“還有邕州。”從昆侖關返回的何繕嘴里,聽到了邕州城最新的戰況,韓岡的心中其實只是抱著最后一線希望,“交趾兵前日已經上城,邕州的城防已經毀了,想要阻敵,就只能依靠巷戰。可觀看過往戰例,試問城破之后,守軍又能守多久?現在又過了一天,邕州又還能支撐多久?”
李信更加沉默。他的表弟得沒錯,邕州城才是最值得擔心的。最算換做他來守邕州,在城墻失去作用、城防潰敗的情況下,就算僅僅抵抗一天都是難如登天,關鍵是城內的軍心不可能在支持下去。現在就只能祈禱了,讓蘇緘得以穩定邕州的軍心。
紅霞滿天的時候身?沒聽過交趾有這個習慣。不嫌晦氣嗎,若是戰死了,正好就可以及時超度?
“運使有所不知。”黃金滿知道韓岡是誤會了,解釋道,“他們其實都是交趾人的jiān細。李太……李常杰他打下欽州廉州之后,得到了不少度牒。就按照度牒上的相貌年甲選人,讓他們換了僧衣打探軍情。這幾個都是昨夜帶著天軍至賓州,還有劉永授首的消息過關來。要去通報……”
黃金滿正在為韓岡解釋著,就發現年輕的韓運使的臉sè一點點的īn郁起來,心中一凜,話聲頓時停了。
“速傳信回賓州!”韓岡臉sèīn沉下來,狠狠的瞪了何繕一眼,“并通知廣西各州縣……”
南方信佛者極多,富戶常常買了度牒,剃度幾個僧尼,作為自家子女的替身。而為了免去經常去衙門開具過所的麻煩,許多行商也多有購買度牒傍身。想不到李常杰竟然知道要鉆這個空子!就算是戰時,只要手持度牒,出入城防,穿關所,也照樣不會有人在意!
何繕面sè如土,他竟然忘了把這么重要的事給出來。
“凡持度牒出入城關者,一律下獄嚴審,不可走漏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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