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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將韓岡托付的工作完成的盡善盡美，從方城山返回襄州的李誡，正滿心得意的站在船頭。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了已經(jīng)成了襄州港中標(biāo)志的龍門吊，心中的自得更加難以遏抑。
回頭對著從家里帶出來的一老一兩個伴當(dāng)，舒心暢意的笑著：“這一回回去見到了龍圖，也算是能交代了。”
兩個伴當(dāng)都是一團(tuán)喜氣，他們這等下人的臉面是靠著主人掙來的。一個是從李誡少年時就跟在身邊服侍的蒼頭，一個則是讀書時做伴的書童，最是親近不過。李誡若能靠著韓岡得個一官半職，他們出來也有體面，日后李家分家，也少不了一個管家的位置。
老一點的著：“韓龍圖不喜多養(yǎng)清客，但一向?qū)δ茏鍪碌哪毁e最大方。方管勾在王相公家?guī)啄�，跟龍圖已故的內(nèi)兄交情匪淺，但到最后還是在龍圖這里出仕。算起來，曾經(jīng)正經(jīng)八百被龍圖收為幕僚的幾位，都得了官身，竟沒漏下一個。”
李誡笑瞇瞇的，直點著頭。
李誡的書童也跟著道：“龍圖的確是念個舊情的人。人跟龍圖家的周五哥最好，聽他起過龍圖是怎么待。周五哥當(dāng)年跟著龍圖在熙河路征戰(zhàn)，生死關(guān)頭不知走了多少次，就是缺了點運氣。最后腿也廢了，手也抓不了東西了，當(dāng)兵的也不知道積攢，到最后在軍中也待不下去，只剩了些河湟開邊功成后的賞錢。周五哥老子娘都死了，回去后，家產(chǎn)也分光了，還要聽兄弟們的刻薄話，要不是韓龍圖，早就餓死了。像他這樣的身上有殘疾的老兵，有許多都投到韓龍圖家中。那個為龍圖造了飛船的周，也是少了一只手�！�
他絮絮叨叨的了一通，老伴當(dāng)接口道，“乙得沒錯，韓龍圖的確是念舊情。想想他對橫渠先生，還有兩個同樣教了他幾天書的名儒，四時八節(jié)上禮數(shù)從來沒缺過。方管勾也就當(dāng)過一年半載的幕僚。這一次為了能讓他轉(zhuǎn)官，龍圖把發(fā)運的差事都交給了他。眼下道路通了，剩下的功勞就是他的了。”
“這一條水道向北，尤其是方城山那一段，還有港口、官道，還不是二郎你督造，憑什么給他占便宜？！”書童為李誡打抱不平。
“誰讓他是韓龍圖曾經(jīng)用過的老人�！崩习楫�(dāng)?shù)溃骸爸灰陧n龍圖門下走得近了，這一次就算沒有好處，日后也少不了一個官身�！�
“什么日后啊，這一次還不肯定有！”書童立刻更正。
“官身什么也不指望立刻就能成事的，要是能派幾個人出來迎一下，也算是不枉這一番辛苦�！崩钫]嘴里的和心中想著截然不同，可當(dāng)他看清碼頭上戰(zhàn)的是誰的時候，臉色完都變了。
李誡著實嚇了一跳，韓岡竟然出城來迎接他，直率的性子讓他一時間裝不出感激涕零的模樣，滿是驚訝，“李誡怎當(dāng)?shù)闷瘕垐D來迎��？”
韓岡笑了一聲，他出城并不是然為了迎接李誡，不過也沒打算解釋什么。隨性子來好了，有些事根不需要在李誡面前解釋，“明仲你一番辛苦，難道還當(dāng)不起讓我多走幾步？”
“上下尊卑還是要講究的�！崩钫]陪著心，盡量不去看就站在韓岡身后的方興。。
韓岡搖搖頭，問道，“山陰山陽的兩座港口，現(xiàn)在的情況怎么樣了？”
“山陽山陰的兩座港中的龍門吊都修好了，李誡也想早些通知龍圖和方管勾�！崩钫]向韓岡解釋著他的行動，“山陽港那里有沈知州親自督促，山陰港也有汝州的方知州。兩邊都不缺人盯著，似乎又有一較高下的想法，估計最多再有十天八天的樣子，兩邊的碼頭就都能用了。。”
韓岡看了看恭謹(jǐn)有加的李誡，回頭又了一眼滿臉喜色的方興，滿意的點頭，“既然如此，也就該做好準(zhǔn)備了。若是換個年份，這么點事，誰來做都不會手忙腳亂，倒是要讓人感到太過清閑。今年剩下的時間不多，把剛剛收上來的秋糧送去京城，時間上就卡得很緊，需要你們同心協(xié)力才是�！�
韓岡發(fā)話，方興、李誡恭聲都應(yīng)了。
韓岡抬頭看著龍門吊上的吊索來回移動，只片刻時間，就已經(jīng)將一船的糧食都運到了旁邊一艘綱船上。前面的船剛剛從碼頭中退出去，接著又是一艘滿載著糧食的貨船，在一群纖夫的吆喝下，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倪M(jìn)了碼頭之中。
看了一陣，韓岡回頭對李誡笑著道：“來都以為當(dāng)真要用民夫和廂軍充幾天力工了，幸好明仲把龍門吊打造了出來�！�
李誡哪里敢居功，連忙道：“李誡只是照著龍圖的吩咐去做，自個想幾十年都不一定能想得出來吊運貨物上船下船能有這么方便。還有就是龍圖安排來的那些大工匠，又都是各有各的絕活，此事得力于他們甚多。上有龍圖照管、提點，下有大工們主持，就是十歲出頭的黃口孺子，也能把龍門吊給造出來�！�
“莫要自謙，你的辛苦，我看得也清楚�！表n岡著，“這一輩中，我見過的，能與你比肩的可沒有多少。”
李誡忙謙虛了兩句，陪了韓岡走了一陣，心有所想，道：“龍圖，學(xué)生有個想法。既然方城軌道已經(jīng)竣工，連兩端港口眼見著也都快修好了。也該想想樹碑立傳的事。在方城埡口中立塊石碑，也好讓后人知道龍圖打通襄漢漕運的辛苦。還有山陰港、山陽港的門額，汝州、唐州兩邊都要請龍圖去提個字。”
李誡參與并主持了大半工役，當(dāng)然想能留個紀(jì)念。雖然不敢搶韓岡和沈括的風(fēng)頭，但能在碑上付上自己的姓名，也不往他這半年多來的一番辛苦，也能讓他在家里揚(yáng)眉吐氣，省得每次回家之后，渾家就連著幾天每個好臉色。
“再等等，等到當(dāng)真見了功，再去考慮撰文立碑的事也不遲�！表n岡看了一眼難掩失望之色的李誡，笑了笑，“如果漕運當(dāng)真有成，于朝廷稍有補(bǔ)益，我寫信給家岳求篇文章也能算是理直氣壯。”
“王相公！”李誡驚訝的提高了嗓門，不過立刻就警覺得閉緊了嘴。他倒沒想到韓岡的心思更大，求文直接求到他岳父那里去了。
王安石當(dāng)世文章第一，舊日的文壇座主歐陽修就算依然在生，也不敢可以壓他一頭去。尤其是如今退居江寧，聽他的文筆日臻老辣，一年更勝一年。有王安石這么一篇文章做下來下來，再選個名家來書寫，流傳千古有了分可能。
想到這里，李誡的心中就是一陣激動。雖然他的心思都放在工器營造之上，但李誡依然自命文人。文人想要的是什么，錢和權(quán)那都是暗地里，真正光明正大求著的就是一個‘名’��！
“其實山陰山陽兩個港口的名字也可以改一改�！狈脚d在旁笑著提議，“山南為陽、山北為陰，山陽山陰，天下間實在太多重名了。沈、方二位不是要龍圖題字嗎？干脆就順道將名字改了�！�
“不用急�！表n岡還是搖頭，“真正成事了，自會有人想給兩座港口起個好名字�！�
方城軌道兩端的港口，北面被叫做山陰港，南面被叫做山陽港，韓岡從一開始就沒心思給兩個港口取個正經(jīng)名字。他很清楚，這兩處關(guān)鍵性的節(jié)點，很快就會被人給換上個好聽又有口彩的名字。
當(dāng)今的這位天子是個好事的人，再偏一點就可以是好大喜功，喜歡給新修的寨堡、驛站起名，熙河、秦鳳這十年來新修的寨堡，有三成是天子的手筆，比如甘谷城、再比如鞏州隴西，熙州狄道，皆是天子欽定。
如果方城軌道當(dāng)真能將今年秋天的六十萬石綱糧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倪\抵京城，以天子趙頊的脾性，少不得給兩座新港取個吉利好聽的名字
韓岡沒有進(jìn)一步想兩位幕僚解釋，天子長短還是不太好的，而且此事也沒有確定，萬一趙頊對此沒有興趣，自己可是要丟臉了。
在江邊走了一段，李誡突然就看到有人在仔細(xì)翻著江灘上的蘆葦蕩，他疑惑的問著，“這是在做什么？”
“這是在檢查水中是否有釘螺。”方興道，“你也知道，釘螺傳疫癥——蠱脹，得了就是福薄命淺，不指望能治好。但重要的是預(yù)防。所以官人就下令，去尋找釘螺滋生的地方，將數(shù)量多的地方劃出來，讓人躲著走。順便撒點石灰什么的，不要讓其再害人�！�
李誡忍不住贊著前面的韓岡道：“龍圖宅心仁厚，京西百姓，靠著龍圖終免了疾疫之苦�！�
“這可不敢當(dāng)�！表n岡回過頭來，“盡盡人事而已。若是普通的頭疼腦熱，根就不用官府摻和了，自去請醫(yī)生問診。但防治疾疫卻是官府之責(zé)，不能視而不見。身為一路漕司，正好是分內(nèi)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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