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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執(zhí)天下 第一卷 第十章 卻慚橫刀問戎昭(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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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卻慚橫刀問戎昭(16)

    [更新時間]1-5-67:5:53[字?jǐn)?shù)]354

    對面的騎兵大約三百騎上下,比自己這邊人數(shù)稍少一點,但隨行的馬匹數(shù)量卻幾乎多了一倍。[]種樸手下的這個指揮,已經(jīng)是難得的一人雙馬——一戰(zhàn)馬、一騎乘——而對面的馬匹數(shù)目,感覺就像出來放牧的牧民。

    盡管從與騎手的身材對比上,看得出那些馬匹都不是太超,個頭不高,體格較,但架不住數(shù)量多得驚人。能在坐騎上這般豪奢,顯而易見絕不是大宋這一邊的軍隊,并且種樸見識過的幾多支鐵鷂子,都沒這般闊氣的。

    雖然對方不知來歷,但有一點可以確定,他們絕對是敵軍!

    瞬息可至的距離,沒有觀察期待的時間,種樸應(yīng)機立斷,沒有絲毫猶豫的下令:“吹號!舉旗!”

    隨著種樸的暴喝,凄涼的軍號吹向云端。掌旗官雙臂使足力氣,用力一抬,將收起的軍旗高高舉起,殷紅的旗幟呼啦啦在風(fēng)中舒展開來。

    這是戰(zhàn)斗的信號。

    宋軍的騎兵們立刻向著旗下匯聚,綿長的行軍隊列開始飛速的收縮起來。

    而對面軍隊的反應(yīng)同樣迅急,三聲號角響過,一名名騎手就在馬背上飛身換馬,而后就向著宋軍這里猛沖過來。

    一道道黃塵在馬蹄下卷起,在奔馬的洪流之后匯聚成一條黃龍。這一群騎兵,起步時前后不一,但散亂綿長的行軍隊列在奔馳中自發(fā)的轉(zhuǎn)換為銜接緊密的沖擊陣線,完省去了聚兵列隊的步調(diào),騎兵戰(zhàn)術(shù)運用之精妙,竟遠(yuǎn)在宋軍之上。

    來不及換馬了!種樸心中叫著不妙。

    聚兵,換馬,然后沖鋒,這是宋軍騎兵進(jìn)入戰(zhàn)斗狀態(tài)時的一貫順序。但突然間呈現(xiàn)在近前的敵手,根沒有給他們留下準(zhǔn)備的時間。

    沒有換馬的余暇,就算換了馬,缺乏足夠時間起步提速的騎兵,還不如步兵管用。種樸也其實不覺得,自己麾下的這群騎手,有資格與對面的敵軍在騎術(shù)上一較高下。

    轉(zhuǎn)身逃跑——或者叫轉(zhuǎn)進(jìn)——的念頭在種樸腦中一晃而過,但立刻就拋卻了。胯下的坐騎馱著他在風(fēng)沙中走了半日,又是專門用來代步的乘用馬,跑不了半里,就會給敵軍追上。

    “劉莊,回去報信!”種樸急急的遣了一名親兵,隨即翻身下馬,喝令道:“取弓,下馬!”

    跟隨種樸出來的這一支騎兵,都可算是精銳。種樸又是種諤的明日親兒子,話管用得很。聽到命令之后,紛繁下馬,抓起刀槍弓箭就列隊布陣。擺開的陣型,比起之前在馬上的時候又聚攏了一些。

    只是一轉(zhuǎn)眼的功夫,來近的敵方騎兵,已經(jīng)讓人能辯白得出他們身上具體的細(xì)節(jié)。

    種樸在調(diào)劑陣型,放置人手看管馬匹的時候,也不忘緊鎖著來近的敵騎。

    完陌生的旗幟,完陌生的裝束,甚至連進(jìn)兵時的號角聲都與種建中所熟悉的鐵鷂子截然不合,這是一支他歷來都沒見過的騎兵。

    一股寒流從脊柱傳上來,差點讓心臟停跳。種樸立刻就想起了一直都在心頭中環(huán)繞糾纏不去的憂慮,難道是契丹人已經(jīng)決定出兵幫忙西夏了?但狂奔而來的敵軍,與種樸曾經(jīng)聽過的契丹服飾仍有著一點不同,一絲僥幸在心底的黑黑暗冒起。

    身邊的向?qū)坏卮蚱鹆藬[子,黃了面皮,顫聲道:“娘吶,那……那是北面的兵!”

    “是黑山威福軍司河套?”種樸猶然抱著最后一份希望,那是西夏最北面的一個統(tǒng)軍司。

    “是阻卜即韃靼,蒙古前身……”向?qū)D出一個哭一般的笑臉,“是北方草原上的阻卜人!”

    “阻卜……是什么都無所謂了。”

    其實不是聽到非是契丹人,就讓種樸安心下來,而是他已經(jīng)沒有過剩心力去在意了。一里的距離,只剩最后的三分之一。

    蹄聲已經(jīng)充滿在耳中,種樸拔出腰刀,斜斜指向漫空。

    下面的士兵在種樸做出這個動作之后,便被都頭、隊正們催促著舉起了掌中戰(zhàn)弓。

    騎兵不會攜帶神臂弓,也不會攜帶斬馬刀,騎兵裝備的胸甲更是只有沖陣時才會裝備,尋常出巡,連營門都帶不出來。

    一般騎兵在馬上的武器只配備有加裝了倒鉤的環(huán)子槍,軍官多個鐵鞭,弓箭則都是有的。近年來鋼鐵產(chǎn)量大增,四百人都有柄腰刀。另外種樸所領(lǐng)的這一部戎馬,還加配了殺傷力很弱的諸葛連弩,算是給騎兵的優(yōu)待。

    借助不了戰(zhàn)馬的沖力,鋒銳的鐵槍毫無意義,騎槍要比步兵所用蛇矛短了很多。而弓力甚綿的諸葛連弩,發(fā)射速度很快,卻都是用來驚嚇敵軍戰(zhàn)馬,作為不擅馬戰(zhàn)的騎兵們的秘密武器。而現(xiàn)在在軍下馬之后,真正能派得上用場的,只有弓一張、刀一柄,然后還有短槍一支。

    不過宋軍缺馬,故而對騎兵最為珍視。能成為騎兵,弓馬嫻熟乃是第一條。下了馬后,一干騎兵都可算是步兵之中的佼佼者。

    腳踏實地,騎手們張弓搭箭。隨身攜帶的一壺二十支長箭也許只能支持片刻工夫,但在箭矢用光之前,沒有哪家的騎兵,能在正面相抗中壓制他們分毫。

    但他們身上的的壓力也絕對不輕。區(qū)區(qū)三百騎兵的奔馳,迎面過來時,卻有千軍萬馬的氣勢。

    許多人的臉色發(fā)的難看,握住弓箭的雙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著。而種樸喉嚨有點發(fā)干,心跳得很快,掌心莫名其妙的冒出汗水,后背也是黏黏濕濕的好不難受。

    “百步!”當(dāng)敵軍立刻就要進(jìn)入弓箭的射程,多年來接受的教育,讓種樸收攝起心神,“都準(zhǔn)備好了,舉弓!”

    四百余人聽命,嘩的一聲,幾乎就在同時舉起掌中的戰(zhàn)弓,而一支長箭也搭到了弓身上。

    也就在這短暫的幾秒鐘,敵軍猙獰的面孔已經(jīng)看得很清楚了,甚至似乎感覺到了對面的人馬噴出來的熱氣。

    種樸的雙眼中只剩堅定,掌中長刀向下用力一揮,用著最大的氣力怒吼著:“射!”

    四百騎兵同時松開弓弦,爆裂般的弦鳴,響徹?zé)o定河北的荒野。

    ……………………

    “余古赧該到。”燕京析津府的宮城中,耶律乙辛一圈圈慢悠悠的踱著步子。

    “這兩天就會有消息了。”蕭得里特恭聲回道。

    耶律乙辛走了兩步:“他的八千騎雖不算多,贏也是不一定能贏,但嚇一嚇南朝還是沒問題的……宋人就算分清阻卜和大遼部的區(qū)別,也肯定會亂作一團(tuán)。”

    一直都是遼國西北藩屬的阻卜部族呈現(xiàn)在西夏,其政治意義遠(yuǎn)在軍事意義之上,之前的威嚇重復(fù)千遍,也比不上八千阻卜騎兵的呈現(xiàn)。

    蕭得里特諂笑著:“南朝的君臣聽,肯定是會嚇得魂飛魄散,尚父什么就是什么。歲幣翻倍,割讓土地,都在情理之中,到時候,就看尚父想要哪一條來實現(xiàn)了。”

    “能多個十萬歲幣就夠了,我也不貪心。”耶律乙辛笑著道。距離自己的目標(biāo)來近了,心情也是放松。

    他要的是穩(wěn)定自己權(quán)位的聲望,無論是勝利、土地還是歲幣,只要能從宋人那里獲得一點實質(zhì)性的好處,就能壓制國中的否決派。如果這一次能成功,不單能斬斷宋人對西夏伸出的貪婪之手,還能輕而易舉的將所有否決派斬草除根。

    “余古赧領(lǐng)兵去了西夏,下官就有些擔(dān)憂磨古斯會不會趁這個時候做出些親痛仇快的事來。”

    阻卜是個大的規(guī)模,其下分作三部,東阻卜、西阻卜和北阻卜。

    余古赧是西阻卜的一員,靠西夏最近,關(guān)系也親近,甚至與黨項部族經(jīng)常聯(lián)姻。而磨古斯則是北阻卜的大首領(lǐng),麾下上萬帳,控弦三萬,乃是阻卜諸部中實力最強的一部。

    阻卜諸部都窮,故而天性兇悍。起家于草原之上的契丹,對其極為提防,嚴(yán)禁鐵器輸入。偶爾為了壓制某個大部族,甚至還禁鹽禁茶。只是這些年,北阻卜以磨古斯為核心,烏魯古河和薛靈哥河附近的部族漸漸有聯(lián)合起來的趨勢,放在西北路招討司和阻卜大王府的幾萬人,已經(jīng)來難以壓制住磨古斯的野心。

    相對而言,東阻卜和西阻卜就比較聽話了。這一次增進(jìn)西阻卜南下,不但僅是西夏拿出來的好處,耶律乙辛的默許也是一條。耶律乙辛不籌算讓契丹部赤膊上陣,那么讓阻卜卻幫個忙,也就是正和他心意。

    這幾年耶律乙辛要專心于國中,外圍的藩國部族暫時很難分心去壓制,能放出去禍害宋人,可是難得的機會。對百多年來,斷斷續(xù)續(xù)的不竭舉起叛旗的阻卜諸部,眼下就是聽話的東、西兩阻卜,多死些人也不是壞事。

    “余古赧的能力如何欠好,磨古斯的野心也欠好,但他們中間有阻卜大王府盤踞,這時候無論是什么樣的的消息,都是好消息。”耶律乙辛最大的希望就是他的職位穩(wěn)如泰山,而眼下則是給了他一個再好不過的機會,“只要能削減西夏和阻卜的人丁,什么買賣都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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