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溫、王建、李茂貞都舉杯稱善,共飲一杯。
放下酒杯,李曄忽然感覺有些奇怪。世事總是充滿巧合,日后在中原建立大梁的朱溫,在鳳翔稱王的李茂貞,在蜀中稱帝的王建,此刻竟然都匯聚一堂。憑眾人今后的成就,今日在座,儼然已經(jīng)是九洲半壁江山。
若是李克用也來,那在平定黃巢之亂過程中崛起的,唐末最富盛名的梟雄,就算到齊了。
李克用當(dāng)然不會來見李曄,此刻他在軍營大帳中,正在獨(dú)自喝悶酒。
帳中燈火通明,卻不止李克用一人,慧明和尚也在,只不過慧明并不飲酒,所以李克用就更顯苦悶。
“貧僧聽說,朱溫、王建、宋文通等人,都去了安王府飲酒,軍帥為何不去?”慧明忽然出聲。
不提李曄還好,一提李克用就火大,他惱怒道:“要不是李曄那廝,陰險算計本帥,我雁門軍怎會丟掉克復(fù)京師的功勞?本帥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怎能與他飲酒?!”
慧明不動聲色道:“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安王克潼關(guān),殺黃巢,復(fù)京師,日后權(quán)勢只會更大,軍帥若不能與他結(jié)交,冰釋前嫌,只怕往后的路會很難走!
李克用眼角抽了抽,被氣得不輕,然而這是事實(shí)。
良久,他嘆息一聲,苦惱道:“李曄擺明了就要是要跟本帥作對到底,就算本帥愿意去巴結(jié)他,也是用熱臉貼冷屁股,除了自取其辱,還有什么用處?”
他這番話說的可謂是憋屈到極點(diǎn)。
“若是如此,貧僧可為軍帥分憂。”慧明平靜道。
李克用眼前一亮:“大師有什么妙計?”
慧明淡淡道:“自然是結(jié)交有共同敵人的盟友!
李克用一怔:“都到這份上了,還有誰會跟安王過不去?”
慧明道:“田令孜已經(jīng)派了使者過來,他有意扶持軍帥,與安王殿下抗衡。”
安王府的宴席一直持續(xù)到深夜,四人相談甚歡。無論之前際遇如何,在此刻都親如密友,一場酒喝的暢快淋漓。好在眾人修為都不低,所以不用擔(dān)心很快醉倒。
末了,王建和李茂貞站起身,對李曄抱拳道:“多謝安王款待,時辰已經(jīng)不早,我等先行告辭!
李曄點(diǎn)點(diǎn)頭,他倒不是不能留對方在安王府過夜,只不過李茂貞先前已經(jīng)說過,他們明日就要回鳳翔,所以今夜要回軍營。他倆這回到長安來,是專門來拜會李曄的。
行色如此匆匆,李曄感覺有些奇怪,但對方不愿多說,他也沒有多問。
李曄也不是沒有想過,趁著這個機(jī)會,把朱溫、王建、李茂貞這些人都?xì)⒘恕?br />
他畢竟有穿越前的記憶,清楚知道大唐的江山,就是在這些人手里分崩離析,而以他現(xiàn)在真人境的修為,要?dú)⑺麄円兹绶凑啤?br />
然而亂世之中,殺了朱溫,還有張溫李溫,殺了王建,還有張建李建,諸侯能割據(jù)一方,是時勢使然,不是殺幾個人就能解決問題的。
“最后再飲一杯吧!
也不知是誰,提議了一句。
于是四人同時舉杯。
酒杯舉在半空,卻又忽然僵住,好似是沒人想好祝酒詞,而這最后一杯酒,怎么都需要一些祝酒詞的。
“何不敬這大爭之世,敬這小酌之時?”
李茂貞忽然道。
“好!敬這大爭之世,敬這小酌之時!”
四人相視大笑,滿飲這最后一杯與友誼有關(guān)的酒。
這話其實(shí)很奇怪,身為唐臣,怎能說大唐的天下,是大爭之世?
......
是日,朱溫、王建、李茂貞相繼離開安王府。
次日,李茂貞、王建啟程返回鳳翔。
到了鳳翔之后,他倆徑直去見鳳翔節(jié)度使李昌言。這是李昌言的軍令。
李昌言已經(jīng)在書房等待。
王建、李茂貞接下佩刀后,來到屋中拜見。
“兩位出征,為我鳳翔立下大功,本帥很是欣慰,不必多禮,都入座。”李昌言一臉親切笑容,扶起王建和李茂貞,自身也到主位坐下。
一落座,李昌言臉上的笑容就斂去,取而代之的是嚴(yán)肅莊重,他目光炯炯的看著王建和李茂貞,徐徐開口:“本帥急召兩位將軍歸來,原因是什么,兩位將軍可知?”
王建與李茂貞相視一眼,齊道:“請軍帥明示!
李昌言雙目深邃,仿佛藏有無數(shù)刀劍,盯著王建與李茂貞:“陛下的車駕,不日即到鳳翔!”
李儼從蜀中回長安,必然要取道鳳翔。
王建與李茂貞看到李昌言的眼神,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神色立即變得一片肅殺。
“這是鳳翔的機(jī)會,是本帥的機(jī)會,也是兩位將軍的機(jī)會!
李昌言沒有明言,但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jīng)跟明言沒有區(qū)別,他緊緊盯著王建與李茂貞,仿佛兩人只要一個舉動不合心意,就會暴起殺人,“本帥待兩位將軍素來不薄,人前我們是從屬,私下卻如手足,兩位將軍可愿助本帥成就大業(yè)?”
王建和李茂貞齊齊起身,在屋中下拜:“愿誓死效忠軍帥,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好!”李昌言重重?fù)艄?jié),站起身,將兩人扶起,滿臉欣慰與振奮,“有兩位將軍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王建與李茂貞走出節(jié)度使府的時候,手心都已一片冰涼。
而在李昌言接見他倆的屋子四周,藏著數(shù)百甲兵與數(shù)十高手,直到王建與李茂貞離去,李昌言才讓這些人退下。
如果王建與李茂貞沒有答應(yīng)輔佐他,那么倆人現(xiàn)在就是兩具尸體。
......
長安,安王府。
李曄坐在書案后沉默不語,宋嬌站在堂中,眉眼凌厲,聲音飽含殺氣:“王建與李茂貞回鳳翔后,直接去見了李昌言,本該回大營的鳳翔軍,卻在城外調(diào)轉(zhuǎn)方向,往西南而去。李昌言想要做什么,豈非已是昭然若揭?”
李曄手指敲打著桌面,神色低沉:“李昌言要劫持陛下,挾天子以令諸侯?如今天下大亂,黃巢雖然已死,但各地亂兵卻如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當(dāng)此之際,李昌言有這個想法不稀奇,但神策軍不是有十萬兵馬,他也敢這么做?”
宋嬌道:“鳳翔是李昌言的地盤,他暗藏伏兵,假意迎接陛下,再突然發(fā)難,就算陛下有神策軍護(hù)衛(wèi),畢竟不可能被十萬人圍在中間,李昌言得手的可能性很大。再者,神策軍說是有十萬,但十之八九都是新兵,如何能跟鳳翔的百戰(zhàn)精銳相比?”
李曄點(diǎn)點(diǎn)頭,再度沉吟下來。
宋嬌寒聲道:“一旦陛下被挾持,李昌言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會是你,因為你是宗室子弟,更是皇朝親王,不把你鏟除,李昌言睡不著覺。而有李克用在旁虎視眈眈,平盧軍的處境并非高枕無憂。”
“況且,天下大亂,人人都想成就大業(yè),那些有野心的節(jié)度使,第一個要掃除的障礙,只怕也是你。在所有人看來,你不僅是李儼的兄弟,是他最親信的臣子,更是大唐社稷的柱石,只有你倒下了,才有眾人的機(jī)會!”
李曄無奈笑了笑,他一直想的,就是等到天下大亂,唐室滅亡的時候,趁勢而起,逐鹿天下,問鼎中原,成就帝業(yè),以真龍之身,飛升成仙。說他是投機(jī)倒把之輩,絲毫都不為過,F(xiàn)在竟然成了天下人眼中,大唐的忠臣?
這天下大勢還真是如洪流,推著人往前走,都讓人不知會去往何處。
不過李曄心性果斷,現(xiàn)在也不是猶豫的時候,因為李儼就快到鳳翔,他對門外的親衛(wèi)道:“讓上官傾城來見我!
“是!”
宋嬌怔了怔,美眸里遍是疑惑之色:“你不把消息傳遞給陛下?只要陛下得知消息,縱然神策軍不中用,畢竟有十萬將士在側(cè),李昌言便不會得手吧?”
李曄看著宋嬌,目光猶如深淵,他徐徐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
“陛下不進(jìn)入鳳翔,就無法回到長安,那么就只能回成都。也就說,鳳翔軍并沒有進(jìn)攻神策軍,李昌言并沒有挾持陛下,而陛下卻因為我一句話,回去了成都。然后會如何,你想過沒有?”李曄字字珠璣的問。
宋嬌不由得順著李曄的思路想下去:“鳳翔軍沒動,李昌言的異心沒有表露,自然也就是沒有異心。你編造鳳翔軍作亂的理由,讓陛下回了成都,而自己卻把持著長安城......”
說到這,宋嬌張大了櫻桃小口:“你占據(jù)長安,有平盧軍在側(cè),穩(wěn)如泰山,攜破潼關(guān)、殺黃巢、復(fù)長安的大功,令天下側(cè)目,聲勢滔天,卻不讓陛下回長安......你又是李唐宗室子弟,難道你是想......自立為帝?!”
李曄哂笑一聲:“我們李唐的帝位爭奪,可從來都是充滿血腥的。安史之亂時,玄宗奔成都,太子奔靈州,在玄宗還在的情況下,太子自立為帝,號稱繼承皇位,是為肅宗。這就連在成都的玄宗,為了平亂的大局,都不得不捏著鼻子承認(rèn)!
“如今黃巢被殺,但亂軍并未消失,還在圍攻陳州,禍亂中原。我又是宗室子弟,身負(fù)李唐血脈,此番更是立下大功,于是居功自傲,想要借著平亂的名義,借著藩鎮(zhèn)人心不軌的理由,讓陛下在成都呆著,自己在十萬平盧軍的擁戴下,攝政監(jiān)國也好,自立為帝也罷,并不是多么不可思議的事!”
宋嬌美艷的臉?biāo)查g蒼白,沒有絲毫血色,她掩住了嘴,這才沒有驚呼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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