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峴懂不懂李曄姑且存疑，但是此刻，他是真的不理解，楚南懷為何對李曄如此有信心。他更加不能理解的是，征服二字，又從何說起。

    飛鴻大士那等存在，也是能夠征服的？

    就算李峴才華橫溢，冠絕一時，也無法“離經叛道”到忽視凡人跟仙人的差距。況且，飛鴻大士遠不是普通的仙人。

    楚南懷看李峴的模樣，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冷哼一聲道：“飛鴻大士又怎么了？你可別忘了，很多年前，飛鴻大士也是襁褓嬰兒，也曾蹣跚學步，也有年少無知、闖禍被訓之時。她是修士，說到底，是步步修煉到如今的境界的。登天之梯，她攀上去了，你我就不能攀上去？凡人也好仙人也罷，說到底都是人，又不是石頭，怎么就讓你如此畏懼？”

    李峴稍怔，楚南懷這番話，可謂是極度“大逆不道”，一般人聽了，定要罵他瘋子，但李峴到底也不是常人，很快就陷入沉思。

    半響，他若有所悟，眼神明朗了幾分，抱拳道：“多謝師兄教誨，是我著相了。”

    為老不尊的褐皮老道，得意的冷哼一聲，鼻孔朝天。恨不得向天下人炫耀，在你們心目中如同神靈的老安王李峴，在我面前也得乖乖受教。

    楚南懷鼻孔朝天的時候，李峴沒看到他眼中閃過的一抹狡黠。

    楚南懷之所以會篤定李曄能贏，當然不會因為他剛才說的那番大道理。

    大道理只能解決大問題，譬如說人生方向，但絕對無法回答具體問題，譬如說今天中午吃什么。

    所以說，楚南懷相信李曄是另有原因的。

    這個原因楚南懷不會說，但是再簡單不過。

    他再度雙手籠袖望著長天，半響后瞟了李峴一眼，見對方沒有注意他，這才嘿然暗自嘀咕：“飛鴻大士又如何，就一定什么都比娥眉那小妮子強？李曄那小子什么可是都沒做，堂堂廣寒仙子就著了他的道！他要是想做什么，飛鴻大士又如何？”

    想到這，楚南懷暗嘆一聲，像是有些不忿。

    片刻之后，他又喜笑顏開，不無得意的自言自語道：“老道會選中李曄這小子，可不是沒有道理。不，是大大的有道理，有深意！”

    李峴也聽到了這話，轉頭看了他一眼，剛想開口問什么，自知失言的楚南懷就已經脖子一縮，率先溜到一邊去了，“咳咳，這面幡旗看著不對勁，你們過來檢查一番！”

    李峴無奈，只得搖頭。

    時間沒有過去太久，萬里無云的碧藍蒼穹忽生異象。

    ......

    仙域，昆侖通道入口。大批仙官正在集結，看規模有百人之多。

    他們從各個方向飛來，在半空中拉出道道長虹般的匹練，好似無數彩霞，光彩奪目。

    自人皇絕天地通后，仙凡隔絕，仙人要進入凡間只能通過轉生，而凡人要踏足仙域則必須成仙。這也是人皇為了保護凡間蒼生，以大神通在天地之間豎立的基本規矩。

    因此，昆侖溝通仙凡，仙人通過昆侖下界，直接干預凡間之事，實則是打破規矩，類似“作弊”的行為。

    昆侖通道之所以出現、存在，說到底，是仙廷為了維護自身的權威、對凡間的統治，而在人皇豎立的天地秩序中，強行“尋找”的一個漏洞。

    但是，既然是忤逆秩序、破壞規則的行為，通過昆侖下凡自然就要付出代價。仙人修為大減不說，一旦在凡間的戰斗中隕落，便是神魂俱滅，不再入輪回，真正消散于天地之間的下場。

    而仙人就算不在戰斗中隕落，也有極大風險回不了仙廷，最后也只能化為飛灰。

    因此每回派遣仙人通過昆侖下界，對仙廷而言，都注定是莫大的付出，不小的損失。

    張忌面色低沉，負手望著蒼茫仙域的一角，斂眉不語。

    他站在兩座仙山之間的山凹處，腳下是方圓千丈的巨大平地，由青玉色的絕品仙石制成地磚鋪就，上面布滿密密麻麻的符文，組成一副氣息滄桑厚重的陣圖。

    整個山凹，就是一個法陣所在。

    這個法陣，就是昆侖。

    仙廷修士可以通過此陣，下到凡間，抵達任意一座具備承受昆侖法陣之力資格的道觀。

    “稟報仙使，眾仙已經集結完畢。”這時，一名仙官來到張忌身后，躬身向他稟報。

    張忌轉過身來，看了一眼在廣場上集結完畢的仙人，擺擺手，示意對方退下。

    在張忌身旁，站著一身身著紫色紋鹿道袍，懷抱佛塵的中年仙官，他便是昆侖通道的維護仙官。

    此刻他嘆息一聲，不無悵然道：“先前陳城主、黃城主帶領眾仙，在此集結準備下界之時，也是氣吞山河的鼎盛氣象。那時候我怎么都不會想到，這短短的時間之后，竟然會有第二批仙官下凡。”

    張忌瞥了他一眼，冷淡道：“陳繼真、黃景元等人，不過是一群吃白飯的廢物，辱沒仙廷威嚴的罪人，有什么資格跟本使相提并論？”

    維護仙官怔了怔，張嘴無言，半響后搖頭一嘆，“那便預祝仙使馬到功成了！”

    陳繼真、黃景元等人出師不利，在天道秘境兵敗身死，讓仙廷謀算落空，平白折損了大批仙人，作為領頭者，他倆現在已經被仙廷定為罪人，這是已經傳遍仙廷的事。

    張忌冷哼一聲，正要縱身躍到陣中，忽然有長虹飛掠而來。

    看到露出身形的仙官，張忌眉頭一頭，生出不好的預感，因為來的是凌霄寶殿的傳令使。

    傳令使到了山谷上空，掏出敕令，大聲道：“張忌接令！”

    張忌俯身下拜：“臣接令！”

    傳令使打開敕令宣讀：“平盧軍攻占太原城，李克用率部北逃，如今太原城已經落入李曄之手！爾等接令之后，立即動身下界，直撲太原城，殺祭壇主持者、平盧軍主事者，破壞祭祀，待李曄從秘境出，擒之！”

    聞聽此變，張忌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謹遵敕令！”

    傳令使將敕令交給張忌后，又傳達了幾句仙帝的旨意，這便轉身離去。

    昆侖陣法維護仙官起身后，神色仍是驚疑不定：“方才的消息還說，河東軍已經對平盧軍展開反攻，看起來兩軍還要打很久，怎么平盧軍突然就攻占了太原城？那李克用未免也太不中用，竟然直接北逃了？”

    張忌默然不語。

    他也有同樣的疑惑，但他知道現在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

    他只知道，隨著平盧軍出乎意料攻占太原城，李克用敗得干凈利落，李長庚先前給他的建議已經無法施行，他現在必須火速下界，火速趕往太原城。

    一旦讓李曄得到天機，那么他此番下界之行的前途，就要憑空生出許多波折。

    “一群螻蟻，就算奪得了太原城又如何，還想逆仙不成？”張忌硬邦邦丟下一句話，就躍到了陣法中央。

    陣法維護仙官也不敢耽擱，連忙去主持啟動陣法，打開溝通仙凡的昆侖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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