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李曄有兩種選擇,好么說沒看,要么說沒看清,這很符合他這個無名小子,初見大人物時應有的惶恐態度。不直視大人物是基本禮儀,不偷窺美人更是起碼的君子準則。
然而這兩個選擇李曄都沒有選,他很嚴肅認真的回答:“好看極了。”
這個“極”字用得極為巧妙,充滿表達了李曄發自肺腑的真實感嘆之情。而且這這也不是李曄信口胡謅,事實上哪怕隔著珠簾看得不甚清楚,他也的確這么認為。
斜躺在矮踏上的圣姬姿勢未變,李曄只能看到這些,至于對方神色目光有沒有變化,他就看不清了。
稍等了片刻,李曄才聽到對方嫵媚而又威嚴的聲音再度響起,沒有半分起伏也沒有半分感情:“當真?”
“真的可昭日月!崩顣喜恢缹Ψ绞鞘裁葱乃,但這個時候明顯不能認慫。
“你若是說了假話,我會讓你做不成男人!笔ゼУf道,而后李曄看到對方輕輕招了招手,用難以言狀的口吻道:“你進來!
這個要求讓李曄遲疑了一下,作為一個理智的男人,他很清楚無論這個美麗女人嘴上說什么,自己都絕對不能小覷對方的危險程度。重要的是,這個時候他的修為還沒完全恢復。
他一人兩身是通過天鏡完成的,修為的彼此轉移也是通過天鏡,此刻在他的丹田深處就漂浮一面似真似幻的鏡子。所有的修為之力都在鏡中蓄積,他還不能調動半分。
李曄明顯的感覺到,只有當修為之力完成轉移,才會從天鏡匯入氣海,讓他真正恢復修為。
正因為修為之力都在天鏡中,所以這一路來許姑娘才沒有察覺到異象,此刻在圣姬的感知中,李曄也仍然是沒有修為的凡俗之身。
遲疑轉瞬即逝,李曄穩穩邁動腳步,前行撥開珠簾走進了里間。約莫是靠得更近了,脂粉香嗅得更加清楚,不過卻沒有變得如何濃郁刺鼻,只是單純的更清晰了些,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品種,竟然有如此效果。
當然,更重要的是,李曄能夠看清這位所謂的幻音坊圣姬,到底是什么模樣。
第一眼,李曄便看到了繡流云織牡丹的紅錦上,那雙上下疊放微微彎曲的長腿,果真是長得離譜。
憑著直覺,以地球的度量少說也接近一米了。
六花裙的沒有遮住的地方露出大片陽春白雪,有些晃眼,腿型修長而不肥,纖細而不瘦,堪稱完美,完美到驚心動魄。
“像,果真是像!崩顣下牭搅藢Ψ降穆曇,有著不加掩飾的深深感慨,玩味中帶著復雜之情,“豈止是像,簡直就是一模一樣。想不到,這世間竟然還有人跟他如此相像,偏偏還沒什么血緣關系!
李曄看到對方的臉,也不禁一愣,“的確很像。”
生了一張鵝蛋臉而并非錐子臉的圣姬皺了皺柳眉,稍顯濃艷的妝容讓她桃花般的面容在顯得富有成熟韻味外,也平添了幾分威壓,“像什么?”
李曄一副實話實說的樣子:“小民有幸遠遠見過岐王!
圣姬朱唇微微卷圓,淡淡哦了一聲,“你竟然還見過岐王?倒是難得!
李曄心道我不僅見過岐王,還聽這廝說過他有個在深山隱居、潛行修行的姐姐。如果不然,我真要以為你是李茂貞那廝男扮女裝的。
李曄心里又想到:幻音坊圣姬自然必須是李茂貞絕對信任的人,此人若是李茂貞那位從未出世的姐姐,倒是極為合理。
他倒是不奇怪對方沒見過自己的面,為何對自己這般熟悉。畫像只是最低級的參照對象,李茂貞那里應該有留有他的影像的法器。
不等李曄再說什么,圣姬便道:“你過來!
“還過來?再過來就上塌了!币呀浘嚯x對方不愿的李曄心里誹謗一句,臉上還是裝作忐忑的模樣,一步步靠近了床榻,在五步之外站定。
房間里的檀香裊裊生煙,帷幄錦團都在散發著淡淡香氣,布置得猶如閨房的房間漸漸充滿旖旎的氣氛。
“再過來一些!笔ゼ沉死顣弦谎,“放心,我不會殺了你!
李曄裝作硬著頭皮的模樣,又挪進了三步,心里則是想著:你就算想要殺我,只怕也沒那么容易。
只不過到了這個距離,李曄不免有些“緊張”。這倒不是真的緊張,而是男女正面靠近到一定距離后,自然會產生的微妙情緒。
這是連汗毛都能受到魅惑的距離。
當然,前提是對方必須是美人,否則就不是受到魅惑,而是受到驚嚇。
李曄拱手道:“圣姬有何吩咐?”
圣姬那雙比許姑娘還要大且亮的眸子,此刻如同蒙上了一層水霧,連細紋都能看出來的朱紅輕輕闔動,說了一句讓李曄毛骨悚然的話:“時辰不早了,上來侍寢吧!
李曄:“???”
若不是在這個世界已經呆得夠久,他一定會脫口而出:還有這種操作?
李曄一遲疑,圣姬狹長的眉毛立即彎豎起來,眸底多了一絲殺氣,用一種慍怒且隱藏了最深層自卑的口吻道:“你方才說的是假話?!”
我方才說了什么話?
李曄接觸到圣姬殺人般的眼神,差些沒繃住就跳了開去。這女人的性子真是難以捉摸,而且變臉如翻書,一會兒連“侍寢”這兩個字都能說出來,而且說的那么霸氣,一會兒又眼帶殺意,好像下一刻就會將李曄五馬分尸。
這時候李曄也反應過來,圣姬所謂的那句假話,便是他夸贊對方“好看極了”那句。既然覺得對方好看極了,那么面對圣姬的要求自然應該果斷答應,不應該遲疑。
然而李曄不理解的是,圣姬好看,他的確有所謂侍寢的理由,但對方讓他侍寢的理由又是什么?
他現在的身份就是一介平民,沒有地位,也沒有人格魅力。
就因為他長得像李曄?
雖然這句話感覺怪怪的,但除此之外,李曄實在想不到第二種可能。
難道這位素未謀面的圣姬一直在暗戀自己?
李曄馬上否定了這個猜想。連面都沒真正見過,除非是花癡少女,否則哪會對自己情有獨鐘。對方既然是掌管幻音坊圣姬,自然不會那么腦殘。
而且對方眸底那縷隱藏極深的自卑是怎么回事?
如此國色天香又修為高絕的人物,有什么好自卑的?
李曄沒有時間多想,因為圣姬又說話了,這時她語氣中沒了那么多復雜之色,只有單純的陰氣:“我剛才可是說過,如果你撒謊,我就讓你做不成男人!”
李曄感到渾身一涼,干笑兩聲,將自身的尷尬壓下去,“小民說的話句句發自肺腑,如有半句虛言,甘愿被五雷轟頂。”
其實在來這座重樓見圣姬之前,李曄就已經想好了,如果對方有意讓他假扮自己,那么他就應承下來,盡全力配合對方。
原因再簡單不過,就是四個字:將計就計。
等到李茂貞將他培訓完了放回平盧,想著跟他聯手開展軍事行動的時候,他輕而易舉就能坑掉對方無數兵馬,甚至有可能讓李茂貞一蹶不振,哪怕是一舉拿下李茂貞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也符合李曄借著諸侯們都以為他已經上了仙域的機會,將他們好好教訓一番,進而謀取更多爭奪天下的優勢的計劃。
只是在見到圣姬之前,李曄萬萬沒想到現在會碰到這樣的尷尬處境。這位深淺難測的圣姬如此不按常理出牌,讓李曄一時也有些為難。
難道真要為了天下大業犧牲自我?
平心而論,李曄不是那種清心寡欲的家伙,他在地球上的時候也看過不少穿越流小說,每當見到那些主角在面對美人投懷送抱時還能坐懷不亂,就覺得實在是不當人子。
吃過肉的人誰不知道,一個月不吃肉那就很難受了,幾乎不能忍。
況且眼前的圣姬又是如此尤物。
答應對方就是禽獸,不答應絕對禽獸不如。
若說李曄心里有什么芥蒂,那恐怕只有對方那張臉......生得跟李茂貞實在是太像了些。
“如此說來,如果李茂貞那廝扮個女裝,應該也是傾國之色!崩顣系乃季w一時有些發散,然后就感到一陣惡寒,整個人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在圣姬英氣逼人的目光下,李曄緩慢而艱難的伸出手,朝對方身材曲線最玲瓏的地方伸去。
“明明是美人,要是不跟李茂貞那鳥廝長得那么像該多好!崩顣祥]上眼,心里在流淚。罷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寧做西門大官人,也絕不學柳下惠。
“你干什么!”
就在李曄的手心已經能夠隱約感受到對方體溫的時候,一聲厲喝響起。
李曄精神一震,睜開眼詫異、疑惑的看向圣姬,充滿無辜之色。
然后就他就看到對方的嬌軀已經往后縮了一截,拉開了幾分距離,臉色泛白,不無驚嚇之色,而且一手擋著胸脯,滿臉肅殺仇恨的瞪著他。
李曄:“???”
我才是手脅迫的人好不好,你這副受驚小鹿的模樣,莫不是還要拿我去告官?
怎么的,這就要反悔了?
反悔了好!
這回沒等李曄想太多,圣姬就從矮塌上飛了出來,人在半空手一招,一襲紫緋色大氅如云飄過李曄頭頂,被她一卷披在了身上。
“你在這等著!”
圣姬丟下這句話,就出門離去了,行色匆匆近乎落荒而逃。
李曄站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娘們兒到底怎么回事?”李曄有些發懵。
出了門的圣姬一臉緋紅,飽滿的胸脯劇烈起伏。走了兩步站住腳跟,眼中還不無慌亂之色。漸漸地,她的神色變得難以言語,說不出的糾結,甚至還有痛苦。
半響,她搖搖頭,清亮的眸子里流露出濃濃的失落,用只有自己能夠聽見的聲音呢喃道:“長得再像,終究也不是他,我這么做豈非可笑......”
她來不及為自己突然生出的沖動、荒誕想法感到懊惱,就抹了一把眼角,擦去滑落的晶瑩淚水。
空蕩蕩的錦繡樓閣里,她的背影說不出的哀傷落寞,全然沒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威嚴意氣,就像凋零在風中無人欣賞過的牡丹。
縱然是世人追捧的國花,縱然曾經盛開得無比美好,但沒有被欣賞過就默默凋零,牡丹若是能選擇,只怕也寧愿不曾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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