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口關外,占據契丹大營整片西面營寨的唐軍,正在猛攻中軍大營。攻勢開展得頗為順利,只不過用了兩日,陷陣士就攻入了寨墻內,與契丹將士浴血拼殺。
看這勢頭,唐軍有一鼓作氣,將中軍大營奪下來的可能。而一旦中軍大營失手,整片營區(qū)所有的契丹軍隊,基本上就只剩下潰敗這一條道路。
廢墟般的西營區(qū)中,二狗子正在擦拭自己的橫刀,面色沉靜,眼神如鐵。
再過兩個時辰,就是他們上陣的時候,依照將領們的判斷,契丹中軍大營很有可能,在他們手里被徹底攻破。
牛蛋檢校完部曲回來,在二狗子身旁坐下,見對方眸中戰(zhàn)意盎然,牛蛋不由得苦笑道:“你在之前的大戰(zhàn)中,立下了不小戰(zhàn)功,也受了不輕的傷,按照軍紀,有回家省親順帶養(yǎng)傷的資格。我讓你趁機回去成親,好給老陳家留個后,你是咋想的,怎么就是不聽?”
二狗子露出笑臉,“來日方長,何必急于一時?這場大戰(zhàn),可是皇朝的關鍵之役,主將都說了,意義深遠。作為一個戰(zhàn)士,能夠參與這樣的大戰(zhàn),那可是能夠炫耀一輩子的東西。”
牛蛋沒好氣的給了二狗子腦袋一巴掌,“你這二愣子,是想氣死我不成!”
話雖如此,牛蛋眼中卻滿是贊賞、欣慰之色。
二狗子嘿嘿笑了兩聲,好奇道:“都頭,你的傷勢不比我輕,現在也還沒完全恢復,怎么都是可以把守關城,不必出來血戰(zhàn)的,你為何一定要......”
他話沒說完,腦袋上又挨了一巴掌,牛蛋怒道:“本都頭在你心里,難道是貪生怕死之輩?!”
二狗子擾擾頭,訕訕道:“當然不是。就是你之前不是跟我說,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定要把他們放在首位嘛?若有機會生,就不應該赴死,好多陪陪他們......”
牛蛋哼了一聲,傲氣道:“你懂個屁!你以為我像你這樣,只是一個大頭兵,只需要考慮自己就行?我可是都頭!我不上,到了戰(zhàn)陣上,誰指揮你們,誰帶你們拼殺?放誰來我都不會放心!再說了,我已經是兩個娃的父親,都有后了,那還怕個啥?”
二狗子頓時對牛蛋敬仰萬分,奉承道:“都頭威武!能跟著都頭上戰(zhàn)場,真是小子的福氣!”
“滾!”
......
“各部攻勢順利,預計最遲明日,我們就能攻占契丹中軍大營。”北口上空,俯瞰戰(zhàn)場的李茂貞,對同樣在觀察形勢的李曄說道,眉宇間頗有興奮之色。
她接著道:“平州渝關外的戰(zhàn)場,局勢雖然不如這里順利,但也就是稍差一籌,勝利只是時間問題。”
說完這些,李茂貞哈哈大笑三聲,顯得極為豪邁大氣,忍不住拍著李曄的肩膀,挑著眉頭吹捧道:“看,這場戰(zhàn)爭我們就要贏了。從今以后,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止大唐重現盛世,這是你的功業(yè),也是我的功業(yè)!”
出乎李茂貞意料,李曄并沒有像往常那樣,笑著跟他插科打諢,互相不正經一番。
李曄現在眉頭微皺,面容肅殺,眼神深邃而銳利。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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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顯不是看到勝利曙光的神態(tài)。
李茂貞感受到了李曄內心的凝重。
她奇怪道:“你在想什么?”
李曄嗓音渾厚低沉,緩緩道:“曾經有人跟我說,沙場之爭,有七分勝算,便值得全軍奮軀而戰(zhàn),拼盡一切贏得勝利。”
他說完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就停了下來,沒有繼續(xù)。
李茂貞理解了他的意思。
她道:“眼下這場戰(zhàn)爭,我們已經勝券在握,斷無失敗的可能,也就是說,是十分勝算。”
半響,李曄才接話道:“這正是我擔心的。如果在勝負見分曉之前,你就有十分勝算,那往往不是你真的會贏,而是你的敵人讓你覺得,你一定會贏。這個時候,你多半已經被算計了。”
李茂貞轉頭看著他道,好奇道:“這些話,是老安王告訴你的?”
李曄點點頭。
論沙場之道,李峴才是真正的大家,經驗豐富,感悟深刻。雖然因為個人遭遇的原因,導致他心志有些問題,無法向上官傾城一樣,勇猛精進成就名將境界,但在理論層面,他比上官傾城的閱歷深厚。
李茂貞蹙了蹙眉:“這世上的道理,很少有絕對管用的。”
“不是因為這番話,我就對戰(zhàn)局有了懷疑,而是契丹軍的戰(zhàn)況。”李曄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明察秋毫,見微知著,這是李曄應該有也必須有的能力,否則,他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地位與成就。
他凝望著契丹大營的戰(zhàn)斗場面,徐徐道:“我一直在想,在眼下這種情勢下,耶律阿保機憑什么不撤軍,憑什么覺得他還有獲勝可能?我推演了無數遍戰(zhàn)局,照顧了所有會出現的可能,考慮了所有細節(jié),想要找到其中的關鍵,卻始終無法如愿。
“直到我聽見你剛才說的話,看見我軍將士深入敵營,我陡然意識到,我們的拳頭固然已經重擊在對方胸膛,但同時,這也是我們的拳頭,被敵人控制住的最佳時機。
“無論是攻入敵營,還是被引誘進敵營,如今我們的軍隊,都確確實實深陷敵軍營中,想要抽身而出,除非是徹底擊破對方。這個時候想要撤兵,只怕是已經無法善了。”
李茂貞越聽越覺得,在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她就要抓住了,但就是還差一截。
她尋思著道:“契丹戰(zhàn)事不順,各部死傷慘重,步步退卻并非是有意而為。他們是真的作戰(zhàn)不利,還是有意引誘,這點我還是能分辨的。”
李曄搖頭道:“這并不能說明耶律阿保機沒有另外的謀劃。不涉及演技的表演,才是真正的高明。”
說到這,李曄心中漸漸透亮。
他已經抓住了關鍵。
他道:“兩個大國之間的國戰(zhàn),是全方位的爭斗,軍力只是其中一部分。契丹的弱點很明顯,他們是新興的草原霸主,對草原掌控還不甚嚴密、有效,軍備也趕不上大唐。但我們的弱點,其實也很明顯。”
李茂貞怔了怔,“我們有什么弱點?”
唐軍英勇善戰(zhàn),大唐國力非凡,修士眾多實力強橫,現在哪怕是三面應戰(zhàn),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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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支撐。
李曄臉上有明悟的光芒,“耶律阿保機要贏得這場戰(zhàn)爭的勝利,突破點只有一個,那就是——我!”
李茂貞更加不解:“你?”
李曄道:“我死了,戰(zhàn)局會立即發(fā)生變化。攻入契丹營中的大軍,會在眨眼間陷入進退維谷的泥潭,屆時司近部再出現,勇猛一擊,那么勝利自然是屬于契丹。”
李茂貞一想也覺得正是此理,不由得瞪大了眼:“耶律阿保機要如何才能殺你?”
旋即她虎軀一震,霸氣側露道:“有本王在此,誰能傷得了你?!”
她有天機傍身,凡間除了耶律阿保機,沒人能夠殺得了她。
之前的李曄同樣如此。
但現在,李曄的天機與本身修為,都在仙域,正在大戰(zhàn)。
李曄徐徐道:“我的弱點,自然在長安。”
李茂貞霎時反應過來,眸中頓時充滿驚恐,怎么都抑制不住:“李儼?!”
在天下還沒大亂的時候,李儼是李曄的最大幫助,昔年他坐鎮(zhèn)平盧,之所以能夠在數年之間,將平盧軍編練成至銳之軍,李儼給予的財物支持是重要因素。
否則,以平盧一鎮(zhèn)之力,李曄根本負擔不起軍備費用,和收攏無數江湖修士需要付出的俸祿。
但是自打天下大亂,李儼便成了李曄的弱點。李茂貞攻占長安,挾天子令諸侯,本有機會讓李曄進退兩難。
只是她沒那么做而已。
李儼能成為李曄的臂助和弱點,根本在于,他是皇帝。
還是李曄絕對不會去像其他權臣那樣,去嚴密控制的皇帝。
李茂貞有些慌了陣腳,“我現在就回長安去!”
她比誰都清楚,一旦李曄在凡間的身體死了,對大唐會有多么大的災難。而今昆侖通道關閉,若是出現那樣的情況,在仙域的李曄也下不來。
李曄搖搖頭,“來不及了。”
李茂貞現在趕回去,的確是來不及了。
在唐軍攻入契丹中軍大營的那一刻,就意味著耶律阿保機謀劃的關鍵點,已經到來。這個時候,長安的李曄,應該馬上要死。只有這樣,在唐軍攻破契丹中軍大營前,耶律阿保機才能抓住最后,也是最好的反擊機會。
李茂貞眼中霎時有淚光閃爍,急切道:“那怎么辦?!”
李曄奇怪的看了李茂貞一眼。
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你怎么忽然變得這么笨?
接觸到李曄的目光,理解到李曄的意思,李茂貞愣了愣。
旋即她就反應過來。
她趕回長安,的確是來不及,但李曄卻可以。
在她面前的,是李曄用帝道之眼的修為,幻化出的身體,與他本體意識相連,他在這里想到了什么,在長安的李曄自然也想到了。
她這是關心則亂。
平白被李曄鄙視了一通,李茂貞卻來不及惱羞成怒,緊張地問道:“那現在長安的情況如何?我是說,在長安的你怎么樣了?”
李曄望著關外戰(zhàn)場,悠悠道:“情況......還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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