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無論是馬倫，還是他的近衛軍，經歷了忽論城慘敗和阿緩城挫折，以及眼下大食在黑汗國戰局傾覆的困境，都依然保持著不俗斗志。”

    李曄在左翼大食軍隊從山林中沖出來的那一刻，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很快就發現那色波城這一代的近衛軍，至少也有十幾萬人。這也就是說，如今能戰的近衛軍，都被馬倫投入了戰場。

    說完這句話李曄看了上官傾城一眼，后者心領神會，著即下令狼牙軍變陣，毫不猶豫離開獨莫水河畔，向來的方向撤退。

    將士們動作迅捷有序，沒有半分拖泥帶水，后陣變前隊，前陣變后隊的過程轉眼完成，明顯是早有安排。

    對比近衛軍，狼牙軍最大的優勢，依然是速度快，無論是白牛還是大食近衛軍的單兵飛行毯，都無法與其相媲美。正因如此，它才依然是一支騎兵。

    大食軍中的戰馬都是普通戰馬，只能供給普通軍隊使用，無法滿足近衛軍的練氣修士，所以他們裝備了飛行毯彌補來腳力不足。這份投入不可見真神和馬倫為此也是煞費苦心。

    將普通猛獸變為有修為的兇獸，這本是道門仙庭打壓妖族的產物，說到底是大唐內部斗爭的結果，論起來并不光彩。然而既然是智慧結晶，它終究是有用的。

    在內部只能用來自相殘殺，貽害神州大唐的東西，一旦用到了外部戰場，也是能夠顯威風的存在。李曄能夠匯聚神州各方之力，本就是他的奮戰戰果。

    歷來神州在完成新一**一統，凝聚所有力量后，總是無敵于東方，打得塞外異族抱頭鼠竄，道理就在于此。

    在左翼的大食近衛軍還未迂回到位之前，狼牙軍已經脫離獨莫水，奔入了茫茫荒原。雖然獨莫水彼岸、那色波城前的大食近衛軍兇猛追擊，也確實給狼牙軍造成了一些麻煩，但終究無關大局。

    看著在滾滾黃塵里絕塵而去的狼牙軍，大食近衛軍將士們只能是望洋興嘆，半點兒法子都沒有。真要實打實交鋒，他們未必就一定打不過狼牙軍，但碰不到人家，的確是只能徒嘆奈何。

    早早來到那色波城附近，親自指揮這場戰斗、卻不敢暴露在李曄視野范圍內的馬倫，在聽到這個軍情后，臉色瞬間變得非常難看。

    他精心布置的伏擊死局，沒想到讓狼牙軍這么輕松就給了破了去。眼下近衛軍所有軍力都暴露在狼牙軍眼中，伏擊就再也不能進行。

    他沒有想到的是，狼牙軍抱著截殺目的，氣勢洶洶奔殺過來，臨戰之際卻忽然轉頭回去，還這么干脆果斷。

    “收兵。”馬倫只得下達這個命令。追不上狼牙軍就只能這樣做，總不至于號令近衛軍帶著常備軍反攻，迎頭碰到后面的大大唐軍隊，若是全面開戰，眼下的近衛軍能有斗志，常備軍目前的狀態，明顯是不如大唐軍隊的。

    一時間，馬倫還沒想到收兵后，接下來該怎么辦。心里計較了半天，終究是有了保底打算，無論如何，近衛軍沒有被狼牙軍截殺，能夠完整撤回木鹿

    城，這對他來說能夠接受。

    只要軍力完整，在木鹿城擋住狼牙軍，馬倫相信蒙希塔茲帶領的海軍，絕對能讓李曄吃不了兜著走。

    然而，意想不到的變故發生了，在大食近衛軍撤退的時候，已經消失在漫天黃塵中的狼牙軍，竟然兜了個圈子又殺了回來！

    先前狼牙軍開始撤退的時候，近衛軍追擊了一段距離，他們的任務是圍殲對方，自然沒有一見對方走，就立馬罷戰的道理。只是在前者陣型齊整絲毫不亂的，將速度完全提上來后，他們才逐漸被甩開。

    所以現在近衛軍跟獨莫水之間，其實有著不長不短的距離，狼牙軍陡然殺了個回馬槍，近衛軍措手不及，想要回到那色波城里去，就沒那么容易。

    得知李曄離開，升空而起親眼確認情況的馬倫，一看到狼牙軍殺氣騰騰的沖回來，便想明白了對方是打算干什么，這讓他的臉色變得比之前更加難看。

    狼牙軍一走，跳出了包圍圈，自身危機解除，這下一回，立即就是正面沖陣之勢，他們速度快，近衛軍想走就沒那么簡單，要么被迫迎戰，要么留人斷后，付出不菲代價才能離開。

    馬倫臉色陣青陣紫，電光火石間，雷霆權衡各種應對之法的利弊。最后他悲涼的發現，在狼牙軍的速度優勢面前，沒有讓對方落入伏擊圈，無法限制對方的活動范圍，戰斗怎么打都會很難！

    “跟他們交戰！”馬倫咬牙下達了命令。

    這時候不能退，退就會被對方一直追著打，他剛剛想透徹了，就算留人斷后，也無法阻止全部狼牙軍。對方只需要分出一部分正面沖陣，剩下的主力完全可以從兩翼迂回，這就是騎兵的長處！

    面對眼下這種局面，馬倫也發了狠。作為帶著自家軍隊，戰無不勝的雄主，他心中自然有豪烈之氣，哪怕是到了最后一刻，也寧愿正面跟對手拼戰而死，不會選擇被人當作牛羊追殺。

    況且現在還遠沒到最后時間，二十萬近衛軍面對不到十萬狼牙軍，在曠野上正面交鋒，他不信自己會敗。當日忽論城之戰，如果虎衛軍不是占著防守方的便宜，結局未必會是那樣。

    現在狼牙軍愿意攻，對近衛軍來說，至少可以不用從一開始就吃虧。

    眼看著近衛軍就地結陣，擺下了防御陣型，前隊的大盾長矛森嚴如壘，絲毫不比虎衛軍防守戰陣勢弱，上官傾城雙眼微微瞇起。這讓她那雙明亮的眼睛，有了幾分丹鳳眸的意思。

    自古以來，騎兵對戰步軍大陣，都只有兩種戰法。

    如果騎兵是輕騎兵，那便是襲擾為主，弓箭是最大武器。沒有哪個輕騎兵將領，會蠢到下令部曲去沖嚴密布防的厚實步軍大陣。長槍陣永遠是他們的噩夢，是他們無法踏過的荊棘叢林。

    中原皇朝跟草原游牧民族的戰斗，大體都屬于這一類。所以游牧民族的勝利，大多發生在中原皇朝國力不濟，或是對邊地小股軍隊人數碾壓的時候。

    一旦中原皇朝強盛，將領得力，游牧民族若是單靠

    騎兵，實際上沒有跟他們正面沖陣的實力。

    騎兵對戰步軍大陣的第二種戰法，有一個前提，就是騎兵必須是重騎兵。

    重騎兵，人馬皆覆重鎧，周身嚴絲合縫，幾乎不露空隙，到了戰場上就是一座移動的小山。千萬重騎兵結陣沖鋒，只要速度起來，那便是排山倒海之威。無論步軍大陣再如何堅實，都根本無法抵抗，只會被當作草芥一樣踐踏。

    所以會正面沖擊步軍大陣的，一般只有重騎兵。

    這樣的重騎兵大軍，尋常時候，也只有中原皇朝會出現，草原上沒那么多鋼鐵，沒那個國力。當然，重騎兵也不是沒有弱點，他們的速度其實不如輕騎兵，千里奔襲這種事，基本不會發生在他們身上。

    這些道理，上官傾城明白，馬倫同樣明白。

    作為純練氣修士軍隊，情況有所不同，但根本道理是一致的。近衛軍實力強大，防御陣型嚴密厚實，的確無懼任何挑戰。現在要看的，就是狼牙軍在面對純練氣修士軍隊時，有沒有那種重騎兵對戰步卒的威勢。

    有，狼牙軍就會勝，沒有，狼牙軍就會敗。

    上官傾城見近衛軍不跑，瞇起的眼眸里漸漸流露出濃厚的殺氣，還有幾分戲謔之色。這回都不用跟李曄交流，她便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的選擇，只有一個。

    上官傾城單手舉起長槊，無聲向前一引。

    在兵家氣機的牽引下，她身后的所有將士，都接到了軍令。

    狼牙軍，破陣！

    八萬狼牙軍呈鋒矢陣，沖向了二十萬近衛軍戰陣！

    李曄已經回到半空，看到這一幕，嘴角不由得微微揚起，瞧向大師近衛軍戰陣的目光滿是揶揄，“時至今日，這天下間，竟然還有人敢正面硬撼上官傾城率領的戰陣真是，無知者無畏啊！”

    兩軍雖然還處在即將交陣而未接陣的階段，但李曄已經再清楚不過的知道，這一戰，狼牙軍勝了。

    區別只在于，勝果有多大。

    事實不出李曄預料。

    在結陣之前，一馬當先作為鋒頭的上官傾城，雪白披風忽地一蕩，旋即八萬聲氣爆一起轟鳴，整個戰陣頓時升起刺眼如日的靈光，同樣是呈鋒矢狀。

    那是一支巨大無比，銳利無匹的鋒矢。

    鋒矢與近衛軍戰陣相接。

    那一剎那的爆響，如天崩，似地裂，爆開的靈氣一圈圈急速四散，匯聚成一道巨大的海浪，推動左右黃沙直上百千丈，整個曠野如同整個翻了過來。

    彌漫的黃沙在狼牙軍戰陣外，他們覆蓋了大食軍陣與修士，卻無法滲透兵家戰陣之力形成的光罩。故而無論是李曄還是馬倫，都再清楚不過的看到，那由八萬狼牙軍組成的巨大鋒矢，在滾滾黃沙中如同乘風破浪的巨艦，一往無前。

    這場面是如此震撼，再華麗的辭藻都無法形容，它所帶來的視覺沖擊力。

    那是一支向前遠去的鋒矢，一支奔向遠方的鋒矢，誰也無法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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