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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小閑御神錄 第一卷 凡人愿 第629章 鬼娃娃(求粉紅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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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老頭雖然也是滿心激動,卻還留著幾分理智,此刻一把拉紫伴,提醒她道:“她是鬼怪了H是秋兒,為什么還是十余年前的模樣,沒有長大半分!”

    劉嫗雙目發紅,哪里還留神他什么?突然用力掙脫了,就要撲上前去!

    寧行看到這里,嘆了一口氣,劉嫗身后突然伸出幾根藤蔓,“嗖”地一下將她前撲的身體緊緊纏住了,往后拽拉。劉嫗只是凡人,年老力弱,被這藤蔓輕而易舉就捆在了椅子上,動彈不得。

    這自然是噬妖藤肉球出手了,得了寧行事先交代,它已是用力最輕,饒是如此,劉嫗也被捆得面露痛苦之色。

    得了疼痛刺激,她滿心的迷障終于被破開,眼神慢慢恢復了清亮。

    秋兒看到雙親俱不上前,雙眼中黑光一閃,口中嚶嚶哭了兩聲,就往前奔來。她這兩聲哭叫聲音尖銳,震蕩心魄,原能令凡人胸口煩悶欲堵,體弱者甚至會被激至吐血』過它才沖到半路上,二老身前就葛一道淡淡的金光屏障,將它一下子震了出去。兩聲鬼哭也被過濾了,進入二老耳中時,已經不再帶有那般可怕的效果。

    這自然是長天神力凝成的結界了。這一下反震之力,秋兒被震回了黑煙的形態,在屋中扭動了好一會兒,才重新變成人身,臉上卻露出了懼怕之色,顯然下意識記得昨日嚇走她的威壓,和這結界上傳來的感覺一模一樣。

    她不敢再往前靠去。眼珠子一轉,就看向坐在一邊的長天和寧行。這兩人雖然看起來和普通凡人沒什么區別,但在秋兒的感覺中。卻覺得這兩人如洪水猛獸,極不好惹。所以她眼珠子轉了轉,仍是對曾氏夫婦哭道:“阿爹阿娘,抱抱們不要秋兒了么?”

    她雙手揉眼,淚珠子一顆顆掉到地上,哭得傷心無比。以前她這般哭泣,二老都會心疼得要命。劉嫗嘴皮子哆嗦不已,若非被肉球捆住,早已又邁步上前。曾老頭被她喚得面色又青又白,終是下定決心,咬牙道:“你命殞野外多年,早已不是我們孩兒了。休想誑我們出去!”長天早交代過。他們不可踏出這結界一步,否則他可不再保證兩人的性命安。

    他這話剛完,秋兒就冷笑著放下了手。原滑嫩干凈的面龐,突然變得皮開肉綻,嘴角歪斜,左眼不翼而飛,只留下一個血窟窿,膿血緩緩流下。蛆蟲也在臉上的幾個破洞之間進進出出。

    半夜里見著這樣一張面容,當真是不出的凄厲可怖。哪里還有原先的半點伶俐可愛?偏偏這鬼娃娃還張開口,嘶聲道:“我為什么會死,我為什么會死!阿爹你當年為什么不早些兒來救我,外頭好冷啊,阿娘你怎么一直不來陪我!”

    劉嫗心中又驚又痛,尖叫一聲,干脆暈了過去。曾老頭也是駭得面無人色,盡管強自鎮定,卻抖著嘴唇吶吶不能成言。此事令他一生愧疚自責至極,秋兒這幾句話,字字句句如刀尖戳入心扉,真是令這老人痛不欲生。

    寧行再看不下去,沉下臉道:“夠了,既是陰陽永隔,還這些作甚!”這樣大的孩子化作了厲鬼之后,生前有多愛家人,死后就有多憎惡他們。她早想揮手滅了這只鬼,只是憐惜兩個老人心愿難。

    她手指輕彈,三支食指長短、色作淡金的楔子即作品字形飛出,迅捷無比,鬼娃娃還未反應過來,三只楔子就穿過了它的雙手和胸膛,“奪”地一聲輕響,將它牢牢釘在墻上!

    鬼娃娃原只是煙霧凝成,然而這三枚物事卻能將它定出形體,狠狠釘住。想來這一下也疼得要命,它驟然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聲音如銳物劃過玻璃。寧行算是真正領教了什么叫做“鬼哭狼嚎”,此刻微微皺眉,手里又有金光閃爍,顯見得是握著第四枚楔子,準備丟出去。

    這金色楔子也不是凡物,而是用五百年道行以上的金雞尖爪煉成。金雞天生就有破除穢物的事,神魔獄中原就關有一只,是西行時被涂境手擒下來的,后來這頭妖怪被釋放出來之前貢獻了不少東西出來,其中就包括了自己的幾枚尖爪、一點頂冠之血,和身上的金羽。

    她最近幾天剛好在長天監督下研習基礎的煉器之法,順手就拿金雞爪子來作實驗。當老師的水平不怎么樣,徒兒自然也學得粗陋,然而對付山野間的鬼,這幾枚尖爪雖然煉得大失水準,但憑借金雞身的破穢之力,應該也是綽綽有余了。

    然而此地異變陡起。鬼娃娃突然尖嘯一聲,三處傷口處亮起淡淡的黑光。這光芒并不耀眼,反倒顯得有幾分稀薄,可是乍然亮起來之后,三枚金楔就像遭遇強酸腐蝕,居然“嗤嗤”冒出青煙,光滑的表面也被蝕得千創百孔,金光黯淡下去,顯然威力是被削弱了許多。

    幸好黑光也就這樣閃動了一下,再不復見。金楔雖然受了影響,卻還能勉力將它釘在墻上。

    見此異狀,不僅是寧行長長地“咦”了一聲,就連長天也鳳眼微瞇,露出了深思之色。這道行淺薄的鬼娃,居然險些破了她的法器,這簡直不合稠T她來,這也是奇恥大辱啊。

    她面色一沉,收了看熱鬧的心思,第四枚金楔光芒大作,已是要脫手而出。以這鬼娃娃低微得不值一提的道行,只要打中它的心口,也就令其魂飛魄散了。

    此時,劉嫗正好徐徐醒轉,眼見鬼娃娃被釘在墻上,長天面無表情地旁觀,而寧行手里捏著一枚金光閃閃的物事準備丟出。她雖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卻能地覺得。只要寧行將它射出去了,鬼娃娃從此就要消散于天地之間。

    見到鬼娃哭得傷心欲絕,她心口一熱』加思索地撲了出去。

    在男女主人面前,肉球哪敢掉鏈子?長藤一緊,不等她撲到結界外,又將她拽了回來。手腳被縛,劉嫗登時已經痛哭出聲:“姑娘,你救它一救吧!”

    救?怎么救?寧行微微皺眉。

    曾老頭還能敝著冷靜,此時對著她深深一揖到底:“她。她大概流落在荒野多年,才會變成這等模樣,認不得我倆了。姑娘可有辦法。將它變回原先的秋兒?只要這個心愿能得償,我倆便是死,也是甘愿了!”話到最后,嗓音已經哽咽。兩行老淚終于忍不棕頰而下。落到地上。

    寧行還未開口,長天已經冷冷道:“事先便已告訴過你,死去的孩子化作厲鬼之后靈智失,只會憑著對生人的厭憎而行動。這鬼物不除,村人都要死個精光。它死,還是你們亡?兩條路你涯一條,我都無所謂,不過百十條性命。”他見慣了生離死別。這世上除了寧行之外,又曾有哪個凡人的命運能令他嘆息感動?磨跡到現在』過是縱容她、寵著她,陪她玩鬧而已。

    這兩個凡人,卻還要得寸進尺,當真是要將他的耐性都磨沒了。游戲若是這樣進行,可就不好玩了。果然人類便是這樣貪得無厭的生物,自古到今,從未改變。

    他的修為何等深厚,身上的戾氣只是微微騰起,就刺得曾老頭瑟縮不已。他慌忙抬頭去看,只見這位高人面色陰翳,顯然心中不快。他好不容易見著了亡兒,若就這樣再度陰陽分隔,他心中著實不甘,可又不知如何開口,正怔忡間,劉嫗已經對著寧行哭道:“姑娘,請救救我兒,救救我兒啊!”

    “已化作厲鬼的,斷無可能再尋回生前的神智了。所謂孤魂野鬼,就是只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只聽到自己想要聽到的。”寧行這回卻扭開了頭,淡了面色,“你留著它,就是要了村人的命。那天師已經作帆它引來這里,它在野外游蕩了十余年,現在牢牢記得這里的生人氣息,從此都會不斷地返回這里。等我二人離開之后,你們要如何對付它?”

    她的聲音中正平和,然而一字一句卻都像是鑿子,鉆得二老心中滴血。

    事實,始終便是如此傷人。

    劉嫗哀哀痛哭,卻不知道什么好。

    長天站了起來,伸手攏肩頭舉步欲出:“走吧,他倆既不打算除去這鬼物,我們也勿需多事。”他手上用了點力氣,寧行曉得他耐性用罄,只得嘆了口氣,跟著他往外走。

    這二老既是自尋死路,她不是玄幻電影中專門降妖除魔的大俠,人家都不想活下去還非要將拯救進行到底不可,做到現在這一步,已是仁至義盡。

    眼看他就要走到門邊。只要出了這道柴門,以他的腳力,幾乎是轉瞬之間,就能將這個的農戶落在天邊之遠。

    就在此時,身后終于響起了撲通一聲,寧行回頭,果然看到曾老頭雙膝落地,跪了下來。

    他終于曉得現在實是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在長天不耐煩的眼神中遺牙,顫聲道:“請大人、請大人幫我們除去這個,這個禍害吧!”他出“禍害”兩字時,只覺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視若掌珠撫養了多年的女兒,在野外橫遭慘死的女兒,現如今歸了家,卻被父母當作了禍害,不得不狠心除去I是他們又能怎么辦呢?村人的性命,現在都捏在他手中。最重要的是,他今年才六十歲,活得久知生命可貴,他還遠不想死啊!

    寧行輕輕拉動長天的衣袖。他低頭,看到她溫潤晶瑩的眸光,不由得微微一嘆:“好。”

    老夫婦不忍留在廳中。曾老頭扶著妻子回了房,過不多時,就聽到廳中傳來一聲尖厲的慘叫。劉嫗頓時哭暈在他懷中。

    他輕概發妻的肩膀安慰她,知道鬼娃娃終于是魂飛魄散了,他也覺得有若刀絞,痛得撕心裂肺。然而卻又有兩分慶幸,似乎是這十余年來壓在心口上的一塊大石,終于悄無聲息地碎掉了。

    #####

    翌日清晨。曾老頭又在谷場打拳的時候,正瞧見長天自屋中走出。

    長天看他目光掃來,下意識地反手帶上了門。

    哪怕曾老頭心事重重,此時目光中還是難免帶上了笑意。這一對情人,不久還鬧些孝氣,結果昨晚就棕了一個屋呢。

    他走上前對著長天作了幾個揖,恭聲道:“感謝大人救命之恩!”到了此刻。哪還不知道對方是神仙之流?

    長天望了他一眼。這凡人老頭子昨日才與自己的愛女幽魂永訣,今日居然就恢復過來,令他都有些刮目相看了:“你女兒在哪里遇了野獸?”

    曾老頭一呆。下意識地伸手指向遠處:“從此走出十里,有十萬大山名為赤鬼山,當年秋兒就是被山里鉆出來的野獸給。”

    長天的面色突然有些古怪:“此地這些年來可有異狀?”

    曾老頭想了想才道:“您這樣一,似乎從半年前山里的動物就變得好生兇猛。村子里兩戶獵人都殞在那里了。后來再也沒人敢過去。”

    長天低低地“嗯”了一聲,若有所思。

    曾老頭偷眼看著他遠較常人威嚴的側面,躑躅了一下,還是沒忍住道:“大人我有一言不知當不當?”這位神仙氣勢太可怕了,站在他身邊,總覺得氣溫又下降了至少十度,他煉這五步拳幾十年,鮮少在冰天雪地里畏寒。現在卻恨不得躲進屋子里去。

    長天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有膽子向他進言的凡人。當真少見哪。

    曾老頭見他并無不悅,這才松了口氣道:“我那老伴兒,昨晚哭暈過去數次,都是被我掐了人中才救醒的。唉,她明知孩兒早沒了,留下來的不過是個披著我兒外貌的惡鬼,卻也是情不自禁”

    長天微微蹙眉。這些話是什么意思,他長得很像解語人么,這老頭子居然敢對著他吐苦水?

    老頭子看出他面上的不耐之色,趕緊提起下文:“咳咳,邢兒的意思是,天下的女子多半是率性而為,言理無用。大人您出身高貴,是有大事的人,可是我看那位姑娘呀——”他目光往長天方才走出的屋門一掃,“對您的情意半點兒不假,卻并不懼您”

    長天終于出聲打斷:“你到底想什么?”

    曾老頭子苦笑道:“人老話多了。邢兒的意思是,女兒家甚少講理,要的卻是溫柔熨貼。我剛娶妻不久,也是和老伴兒三天兩日爭吵不休,這么多年下來,方知她要的不過是幾句體己話兒罷了”

    他話未完,長天已是曳道:“你果真話太多了。”負手抬腿走回了屋中,留下曾老頭子長長松了一口氣。

    哎,他是哪根兒筋抽抽了,敢對人家出這樣的話來!神仙老爺家的事,輪得到他插嘴么?

    溫柔熨貼么?長天也長長地吐了口氣。

    屋子里的人兒臉蛋紅撲撲地,春睡若海棠,烏黑發亮的青絲披瀉在枕上。他既已起身了,她就沒東西抱,轉身摟定了被子,卻將一條白生生的長腿露在外面,他可是記得她的腿多有力氣的。

    長天側身坐到床上,輕輕概她嫩滑的面容。當年他枯坐神魔獄之中,每日只能通過魔眼望著她嬌憨的睡姿時,何曾想過有這樣自由自在、日日相伴的好時光?曾幾何時,他們之間的羈絆,已是這樣深不可解了?

    劉嫗養的雄雞今日終于記起了打鳴的任務,一連串嘹亮的叫喚將寧行從夢中吵醒。她睜眼發了一會兒呆,下意識地拿俏面在他手指上蹭了蹭:“長天?”

    昨晚處理完那只鬼娃娃,長天拉著她回了他的屋子,力氣大得不由分。幸好接下來他也安分得很,只是囑她乖乖睡覺。

    她的舉動令他微微一笑,又下意識地板起臉來:“起床,我們該動身了。”

    她嘟著嘴,取了衣服在手,拿白眼瞅他:“轉身或者出去!”她還是不習慣在他面前著衣,這人的眼神殺傷力太強。

    他懶洋洋地挑起一邊長眉:“要我幫你?”

    她嚇了一跳:“不用!”她會笨到送上門去給他揩油?要揩也應該是她來揩他的油才對啊!

    長天看她在那里嘎吱磨牙,無奈地搖了曳。終于好心地背轉了身體,只聽得窸窸索索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像有只心子在跑步。

    嗯。真養眼。這笨丫頭,總忘了修仙者的神念也可以視物,對吧?

    待她收拾妥當,和長天一同走了出去,曾老頭還呆在谷籌呢,卻不見劉嫗,想來是昨晚太過傷心。現在未能起身。

    寧行想起自己是從他的屋子里出來的,面色不由得一紅,頓生出奸|情遭人撞破的尷尬。

    長天卻沒她這樣多顧慮。伸手攬腰,自曾老頭身邊大步而過。下一瞬間,兩人都已消失不見,這庭院里只有曾老頭一個人的身影。

    他耳邊還回蕩著女子臨消失前對他的三個字:“新年好。”

    果然是一對兒神仙哪。他呆呆地站了好一會兒∨發現臉上落下了一點又一點兒涼意。

    下雪了。

    晨光中的山村。已經被落在了很遠很遠之外·天邁出一步即是十余丈距離,凡人肉眼都難以跟上的速度,對他來卻是信步而行。寧行跟在他身邊,悄悄了聲:“謝謝。”

    “謝什么?”長天輕輕撫了撫她柔順的長發。自在無荊眼蘇醒之后,她就將長至腳踝的秀發剪到齊腰,以方便行動。

    她不話,只是微笑。昨我在曾宅之中,他可直接帶著她消失的。卻還是緩步走出,明顯就是要留給曾老頭考慮的時間。他怎么會關心凡人死活?不過是顧惜她的心情罷了。這男人面上一直都這樣冷淡。也不出什么好聽的話,卻什么都為她考慮到了。

    看他始終不急不徐地行走,寧行忍不住問:“這就上路?”

    長天轉頭望了她一眼。這丫頭正歪著頭笑嘻嘻地看著他,前幾日的郁結已經一掃而空,看起來孝氣已經過去了。她眼里又冒出那種星星點點地、狡黠的光芒,撩得他心里泛起一陣陣暖意。

    鬼娃娃身上泛起的黑光,真該好好查一查。他舉目,往曾老頭今晨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略作沉吟。

    算了,此事暫且推后,或者另行派人前來查探。“取出玉舟,走吧。”

    仍是閏東方,他們迎著日出的方向飛去。

    長天的心情似乎很好。他依舊埋頭翻看書卷和隱流的戰報,但寧行卻覺得,他身上流露出的平和溫雅,似乎和往日不太一樣。

    這家伙,遇上了什么好事么?

    她想來想去,還是忍不轉口問道:“我們到底要去哪里?”

    長天嘴角彎起,卻沒抬頭。

    “喂,不要這么續啊,我賭注都已經、已經付訖了。你現在可以與我知了。”她努力想得一正經,可惜功力太淺薄,一想起賭注就要面紅心跳。虧大發了,她什么時候才能掰回一局呢?

    長天可就淡定得多,他聞言合上書卷,微微一笑:“就在前方一百四十里,松江城。”她賭品的確不錯,賭資也付得很到位,他也的確不能太續了。

    她腦中迅速劃拉出這個城池的資料,回想了一遍。在隱流內部的卷宗內,對它也沒有太詳細的介紹,只寥寥幾筆提到,這城池以出產胭脂、香粉和松溪魚干而聞名。負責記錄的家伙估計是個男妖怪,對這幾樣東西都沒甚興趣,所以有關松江城的記錄也是簡單得很,也虧她記性好,否則誰會記得這么輕描淡寫的兩句話?

    她想來想去,也沒想出來盤踞在松江城里的,有哪一派大勢力了?最關鍵的是,以他們正在飛的這一道戈壁天塹作為界限,西邊兒是隱流的地盤,東邊則進入奉天府的領地!

    換句話,松江城已經在奉天府范圍之內了。這妖宗也是個壞脾氣的龐然大物,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寧行眼巴巴地看著他,等待下文。她付出了這么大代價,他的回答若不能令她滿意,她絕對要沖上去,把這副風淡風清的神情從他臉上撕下來。

    也罷,該告訴她了·天望著她專注的面容。收起了玩挾心:“你想岔了,這一家并不駐扎在松江城里,只是在這里完成我們的最后一筆交易罷了。甚至它也不是隱流的生意伙伴。確切地。它與我們的所有買賣,都只不過是受了我的脅迫罷了。”他才到這里,就看到她紅唇微微一動,似是想到了什么,于是他就停下話頭,容她三思。

    脅迫?哪一家大勢力能被隱流脅迫,從而送來這么多物美價廉的必需品、且還是她曾經聽聞過的名字?還與長天打賭時,她腦中就曾有靈光一閃,但消逝得太快沒能抓住。現在那種隱隱約約的感覺又出現了。

    嗯——貨品齊、勢量大、又頂著她熟悉的名字。對了,還要和隱流有隙,因為明顯是受了長天的威脅這么想來,簡直便已是呼之欲出了!

    她驀然睜大了美目:

    “天上居!”

    她才輕輕喊出這個名字。旋又迷惑道:“不可能啊。它與隱流結下了好深的仇怨它的所有長老部都哦,我明白了!”

    長天微微后仰,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她杏眼中這般流光溢彩的模樣,正是他的最愛:“昔日效鏡世界里,只有我一個人破界闖出。和金無患一樣,泛大陸都猜測白玉京中的幾位長老兇多吉少,卻誰也沒有定論。”

    她聽鶴門主的描述,也以為長天將天上居的長老們殺了。看來是另有隱情。想一想也是咯,長天一向冷靜。這般損人但不利己,只圖一時快意的事,貌似他很少會做啊。

    她眨了眨眼,不確定道:“神魔獄?”

    “聰明的姑娘。”他難得稱贊一聲,“天上居共有六名長老,我在白玉京內殺了戚長老和許長老,剩下四人,都和鳩摩、七仔一樣被我扔進了神魔獄之內。”寧行身殞之日,他雖然悲憤傷心,但沒亂了陣腳,也還遠沒到見人就殺的地步。天上居這些長老雖然可惡,卻有極大的利用價值。

    神魔獄沒了他的神力供養,的確不再運行,不過關上幾個人還是沒甚問題的。問題是,其他人不知道他們手中有這樣逆天的寶貝存在啊。

    “天上居運行了這么多年,生意做大,六大長老功不可沒。當時首領被我一股腦兒端了,底下就亂成了一窩粥。”他緩緩道來,“你也知道,天上居背后站著許多勢力,強弱不均。此次六大長老一齊消失,正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原強勢的開始擔憂,原弱的,開始尋找機會。”

    “而天上居用了這許多年,才培養出六位長老,他們的地位豈是輕易就可取代的?就以權長老來,他還兼任人族大派朝仁宗的副掌門,雖然是個閑職,但在派中人脈關系極廣。他這一壽,朝仁宗在天上居每年的例行分成都掉了一成半。”他到這里,突然向她瞥了一眼,“順便下,這位權長老是權十方的曾曾曾祖父。”

    哈?她差點被口水嗆著。既是在商會里摸爬滾打的人,脾性恐怕是個老油滑,后代當中居然能出現像權十方那樣溫敦君子般的人,這家族的基因也真奇葩。

    不過,她絕不會忽略眼前這家伙陰森森的語氣。寧行干笑一聲:“請繼續,后來你做了啥?”

    許多現代大公司的首席e的確出色,只要一換人,股價立刻大跌,這便是人對集團勢力的影響了。天上居這六大長老也是一樣,他們經營商會多年,其勢力早已盤根錯結,這一下驟遇意外,不知道打亂了多少人的計劃。

    偏偏將長老們陷在白玉京內的,是上古神獸,到目前為止,也只有他曾經突破效鏡的壁壘,往返兩界之中。天上居找人試了幾次,可惜那鏡中的黑洞就是個吞吃生命的大嘴,從來只進不出。

    解鈴還需系鈴人,就目前而言,也只有長天能夠將這幾人帶出鏡中世界了。可是哪個家伙吃撐了敢去要脅他幫忙放人?

    幸好天上居的質是個商會。在商自然言商,它最擅長的就是做生意,與人斤斤計較,所以長天返回隱流不久,就接到了幾封請求。言辭十分懇切。最重要的是,這幾封請求正是幾位長老背后的勢力發來的,言明愿意以錢物相贖。將長老換回。

    “若換作是你,會如何應對?”

    他這又是在考較她了?寧行偏著頭想了一會兒,才道:“換。但要一個一個兒換!”

    當真心有靈犀,二人相視一笑。

    送上門的肥羊,哪里有不狠宰一刀的道理?只是這一刀要怎么宰,從哪里下刀割肉最多,還是要好好計量的。畢竟總共也只能砍上這么一刀而已。

    這是赤果果的綁架和敲榨。面對著天上居,他到底是怎么吃拿|卡要的?

    長天笑容里有兩分狠絕:“天上居不是以白玉京發賣會聞名于世么?我便也給這些宗派開出了發賣的要求,讓他們各自帶價來暗拍。他們覺得想贖回的長老價值幾何⊥給我開出價格來。哪一派出價最高的,他們所保的長老就首先獲釋。”

    白玉京的陷落,對天上居的信譽和影響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它仍是財力雄厚的大商會。隱流所需的物資。從它這里獲得自然是再好不過。這種情形下,采取暗拍的方式自然是最佳,幾個宗派之間雖然可能互訪、探底,但真正的價格卻只有他們自個兒還有長天知道。

    “我猜,出價最高的是朝仁宗,所以最早獲釋的是權長老?”她推測道,“朝仁宗在天上居所占的份額原最大,它也應該是最著急的一家。”

    長天點了點頭:“不錯’仁宗雖然和其他宗派一樣。給出的真金白銀材料不少,打動我的卻是一張物料單。上面列清了十年之內會向隱流提供的物資,其中就包括了少量福金,天外隕鐵,還有北部地區才出產的腐殖之血,以及東海的部分特產等等。”

    做生意都希望細水長流,而不是一錘子買賣’仁宗這打算長期合作的態度,就正中隱流下懷·天調整了單上交易的貨物種類,第一筆買賣就算這么定下來了’仁宗盡管財大氣粗,籌集交易定下的贖金也是費了不少功夫,所以第一個被釋放的,的確是權長老,并且是在長天離開中京的九個月之后。

    這個釋放的時機卻是很恰當的。對大型商會而言,時間是極重要的成,首席長老的位置何等重要,如果權長老被釋放的時間拖得再久一些,天上居就可能另外推崖人上任了,朝仁宗就不可能再這樣大出血。

    話回來,六大長老一齊淪陷,對天上居背后的勢力來,正是新一輪暗斗和洗牌的大好時機。所以長天先釋放哪個,后釋放哪個,都會對商會的格局產生重大影響,因此眾宗派要爭的首先是自家長老被釋放的次序。

    “最后一次放出來的是苻長老,他身后的天樞觀邀約隱流在松江城完成交易,日期為正月初七。松江城既不歸隱流所有,也不是天樞觀所據,乃是第三方奉天府的地盤,大概以為這樣平添幾分安罷。”

    還有九天。于是,她果然功力精進了么,能夠生生提早了九天抵達松江城?她沒好氣道:“除了第一回,次次也都是您老親自出馬?”按理來,隱流內人才濟濟,哪里需要由**ss親自干活啊?

    他很老么?長天垂首看書,決定不跟她計較:“也就是這一回。”

    果然,他這一次其實是特地陪她出來散散心么?寧行心中有幾分竊喜,可是偷眼看他好久,他仍是面色平淡,沒有半點表情,又忍不鄒恨地想,想從他嘴里聽著幾句甜言蜜語,當真是比登天還難!

    #####

    這天近午時分,玉舟降落在松江城近郊。

    這個城池地處奉天府領地邊緣∴似這類邊陲城,繁榮程度一般有限,松江城的面積的確不大,人口大概在三十余萬左右,卻是遠近聞名的“香城”,盛產水粉、胭脂、松香。

    不過明晚就是大年三十了,此時正是一年之中松江城最熱鬧、最繁華之時。年貨還未備齊的人們川流不息,趕著最后一次采買,糧鋪、脂粉、成衣店、首飾鋪子俱都派了伙計出來吆喝,趕在年前做肥最后一筆生意。

    凡人來來往往,臉上多半帶著輕松喜氣的笑容。對凡人來,這是一家團聚、無憂無懼的好日子,這樣最平常、最樸實的笑容,她已經有多年未曾見過了,一時不由得有些怔忡,仿佛又回到了她出生的那個城,每到年前,人們也是這樣忙忙碌碌,面上也是這般喜氣洋洋。

    她的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隨后感覺到長天握著她的手微微一緊道:“怎么了?”

    他的聲音很溫柔,他的手掌干燥而溫暖。寧行迅速回過神,仰頭露齒一笑:“無事!我們找個客棧先著么?離正月初七還有好些日子呢。”也就是,接下來她有大把的閑暇時間可以玩了?(

    1月日:

    粉紅票致謝:lin6票、qqjr

    打賞致謝:蝸牛騎寶馬平安符、日月甫芙蓉香囊枚、續貓咪平安符、478638桃花扇、纖莜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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