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九幽看看他,再看看柳青璃,不由得微笑:“好,很好!
海勒古得清楚,他不是為報前世恩情才跟著柳青璃。妹妹身邊有這樣一個強力守護,他也放心得多。不過現(xiàn)在么,海勒古倒成了個障礙。
旱魃與一般神境不同,是標準的行尸走肉,沒有神國可供魂魄棲身;晷拗荒軍Z生人之軀,對他倒有些無可奈何。
莫不是因為這樣,天道才指派海勒古跟著妹妹,就是要防他陰九幽一手?
他這里瞇著眼上下打量海勒古,一邊對柳青璃道:“這樣罷,我們各退一步可好?從神山里偷走的東西,你拿出來交予我,我就再也不見神王。”頓了一頓,慨然道,“從此天地之大,任我們逍遙!彼氖巧衿鳌按绻怅帯?柳青璃秀眉緊蹙:“神王若是贏了天下、戰(zhàn)勝天道,那么南贍部洲盡入他掌控,你怎知他找不到你?”
陰九幽傲然道:“我乃魂修!彼烷L天、白虎那幫倒霉蛋不同,不須積攢凡人香火,也不須卷入世俗紛爭。只要這片大陸上還有戰(zhàn)爭、還有疫疾……還有人死去,他的力量獲取就會源源不斷。
他的身世和行蹤太隱秘,只要腳底抹油,神王根本尋他不得。
“魂修又如何?”柳青璃不掩眼中的輕蔑,“神王若能取代天道、修改規(guī)則,這世界在他眼中就是透明,怎能跑了你這條漏網(wǎng)之魚?”
陰九幽沉思良久,才幽幽嘆了口氣:“天道許了你什么好處,讓你這樣死心塌地給它辦事?”他聽出她話中的推托之意:
她不肯交出“寸光陰”,并且堅決到不接受他的任何條件。
柳青璃不語,眸中卻有微光劃過,仿佛琉璃一般。
這一世的名字,倒和她很襯。陰九幽腦海中忽然閃過這個念頭。
“不好?”
柳青璃聞言抬首,飛快地看了他一眼。
這個眼色,意味難明。
九靈時候,也時常這樣欲語還休呢,只有身為雙胞胎另一個的他能夠意會。
陰九幽嘆了口氣:“天道本性涼薄。三萬年前我秉守交易條件,為它背叛蠻族,結(jié)果落得什么下場?”他幽幽道,“蠻族被趕去天外世界,天道卻指引其他神境仙宗,將我鎮(zhèn)壓在廣成宮的玉笏峰下。若過河拆橋的本事,當(dāng)世它要敢稱第二,我便尋不出第一來!”
他放軟了聲調(diào),諄諄勸導(dǎo):“無論天道給你畫過什么大餅,到最后吃虧的都是你。九靈……呵,青璃,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想見你被它利用過后還要身死道消,重走我當(dāng)年的老路!”
他從未這般情真意切過,柳青璃也不由得動容,卻是瞪圓了眼道:“站住!”
陰九幽方才踱過幾步,已經(jīng)離她不遠了。對這樣的絕世魔頭來,視野可見的距離根本不是問題。
他看了看海勒古:“只憑他?攔不住我。”得平淡卻不輕蔑,仿佛闡述一個事實。
“不須海勒古出手!狈讲陪枇_和大黑天兩人都攔不下他,柳青璃可是看在眼里。她敢私下來見陰九幽,當(dāng)然有自己倚仗。
她一伸手,神器“寸光陰”現(xiàn)于掌中,“有這件神物,我隨時可以躲入時空間隙之中,你碰不著我一根汗毛!绻怅帯男в茫蟾拍阋猜犨^了!边@才是她敢來面見陰九幽的最大倚仗。
陰九幽目光微閃。
單僅柳青璃一人,他倒是有把握在神器效用被發(fā)動之前拿下她,但是海勒古若從中作梗、拖延時間的話……
終歸這是妹妹,不是仇人,他也不想迫她太緊。陰九幽沒奈何苦笑一聲:“你還是這么固執(zhí),何苦!”
“彼此、彼此!绷嗔ё旖俏⒐矗俺宋抑猓绻怅帯l也取不走,你就不要作這無用功了!
她慢慢往后退了開去,見陰九幽沒有跟上,才低聲道:“如果你找回了被封印的記憶,也就不會再幫著神王了吧?”
陰九幽側(cè)頭看著她,良久才微一頜首,聲音中有淡淡愁悵:“我原以為那些往事你都記得的……”現(xiàn)如今,鬼魂在投胎前就會吃下孟婆湯、忘卻前塵,這才好入世做人。它的記憶就被保留在地獄道的鎮(zhèn)道寶鼎當(dāng)中,只有重新回到地府才能想起往事。
問題在于,陰九靈在六道輪回建立起來之前就死了,他不知道她的記憶散逸出多少,那都是無人替她保管的部分。所以陰九幽想要的真相很可能被埋藏在數(shù)萬年前的歷史當(dāng)中,必須借助神王的力量才能將它們挖出來。
“封印總歸是可以解開的吧?”
“按理是這樣,不過……”不過天底下的字這么多,開啟封印的鑰匙,可能是其中任意幾個的組合。他猜中的概率,大概是無限接近于零吧?
柳青璃眼中有光芒閃動:“你何時發(fā)現(xiàn)記憶被封?”
“三百年前,那時……”那時還是得了寧閑的提醒,否則連他自己都未注意到如此精巧而隱秘的一處封印。
“何不回到當(dāng)時的情境去?那必定是你的機緣。”柳青璃意味深長,“解鈴還須系鈴人。”
當(dāng)時的情境?當(dāng)時他面前就只有寧閑一個人……陰九幽面色忽然變了:“系鈴人?”
他清楚地知道始作俑者是誰——正是他自個兒,然而從自己這里是得不到任何線索了,F(xiàn)在仔細想來,和當(dāng)年記憶同框的幾個人,包括長天、陰九靈和陰九幽自己,都被抹去了記憶。那么,曾經(jīng)和他們生活在同時代,卻又活躍于當(dāng)代的人,就只有——
兩張一模一樣、然而神情各異的面龐同時出現(xiàn)在陰九幽腦海中,而后重疊起來成為一個人。
女奴和寧閑。
怎么偏偏就那么巧,女奴存在于他失去的那一段記憶里,寧閑則在他脫離了玉笏峰以后現(xiàn)身。前后相隔四萬五千年出現(xiàn)兩個外貌完全一樣的人,這概率雖然,卻也不能是沒有……可問題在于,無論是女奴還是寧閑,都和長天有關(guān),都有陰九靈有關(guān),也都和他陰九幽有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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