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范府內院熱鬧也安寧，范安菊素來低調，范安蘭惹了事，再傻，也曉得這個時候沒鬧騰，不然就為范安蘭擋災了！

    姜姨娘自然是交代雅棠幾個，拘著姑娘，讓低調再低調。

    范安蘭抄書抄成蚊香眼，范安菊雖低調，但偶爾也會出來透透氣，不然一直和范安蘭關在一個院里，雖然各有各的住處，還是覺得氣悶。

    有些人自己不痛快，她就看不得人痛快，現在是過年耶，有誰會愁苦著臉的，又拿了主子們年節給的紅包，誰不眉開眼笑的？于是范安蘭怒了，她身邊的丫鬟、媽媽吃掛落，動不動就被罵，可是又不敢哭，連落淚都不行，過年啊！不能觸主子的楣頭。

    受了委屈，怨氣不能沖著主子發，便只能往周邊的撒，侍候范安蘭的丫鬟們，素來仗著范安蘭、周姨娘得寵，言詞上對范安菊的人就頗不客氣，姜姨娘又交代要低調，范安菊的人只得忍下來，但看著丫鬟們憋氣，范安菊這當主子的，心情怎么好得起來？

    因此她憋不住了，就帶著丫鬟出來透氣，但她一個姑娘能往那兒去逛？她也不能老往姜姨娘那兒跑，于是昭然院就成了她最常拜訪的地方。

    只是……“二姑娘又來了！”瑞芳一得了消息，立刻跑回來通稟。

    “來了就來了，她是主子，話時注意著些，再來即是客，難道六姑娘能擋著不讓她來？”賀璋家的沒好氣的教訓著，瑞芳俏皮的吐了吐舌頭，瑞雪她們笑著一團，賀璋家的眼卻落在了硯月身上。

    賀璋家的抽空回了家，她丈夫被列入隨行南下的人員中，雖有婆婆幫著收拾行李，但她做妻子的，怎能不回去走一趟。

    夫妻成親后見面的機會少，回去后蜜里調油，回來后賀璋家的臉色美得連丁嬤嬤都要掩嘴笑。

    竹香和丁香算，對這些懵懵懂懂，硯月年紀最大，已經略懂男女事，每回見著賀璋家的，人家臉沒紅，反倒是她先紅了臉。

    賀璋家的看著不對，一問之下，才曉得硯月姑姑的好友，有看上硯月的，想討了她回去當媳婦。

    賀璋家的記掛著這事，正想著挑個時間去問問硯月姑姑的打算，瑞芳就跑進來二姑娘來了。

    “二姑娘這幾日倒走得勤。”墨香若有所思的道。

    “我聽，三姑娘這兩天脾氣很大，夫人交代廚房給熬些清心退火的湯送過去。”瑞雪敲著核桃，這是剛從廚房拿來的。

    范安陽被打扮得像尊年畫娃娃，乖乖的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大眼撲閃撲閃的，“路送來的玩具呢？我要玩。”

    竹香趕忙和夏蓮去搬來，才搬過來，范安蘭就進門了。

    不是二姑娘過來了？怎么會是范安蘭？大家面面相覤，范安蘭卻不待人招呼，大剌剌的走向那個柳條籃。“哎呀！我時間掐得好，正好遇上六妹妹掏了好東西出來？”

    范安陽一貫的憨笑，讓范安蘭見了膩味，也不理會她，徑自挑揀起那些玩具來。

    賀璋家的眼尖，看出了范安蘭身上戴的金項圈是從六姑娘這兒拿去的？就算上頭雜了她自個兒東西，但賀璋家的年前都在整理這些清單，范夫人對兒女事都精細著，但凡自家打鑄的都留有打樣的畫，就是人家送的，她也讓珠寶匠依樣畫下圖樣來。

    雖然范家家大業大，范夫人私房豐厚，未必在乎那點錢，但是那是心意，珠寶有價心意無價。

    范安蘭是吃定了范安陽成了傻子，就算看到她身上配戴的首飾，也認不住是自己的東西？

    賀璋家的若有所思的脧了笑得沒心沒肺的六姑娘，她回來侍候之前，嫣翠她們從六姑娘這兒拿走多少好東西，只怕六姑娘自個兒也記不清，大少爺沒把清單交出來，莫道六姑娘對面不相識，認不出自個兒的東西來。

    而且，大老爺和稀泥，要罰三姑娘，讓她把拿去的東西還回來，卻是一直沒動靜！看來只有把事情鬧開來，才能逼著大老爺開口，叫三姑娘把東西吐出來。

    范安陽是真沒認出范安蘭身上的金頊圈，范安蘭時不時在她眼前晃著金項圈的舉止，是媚眼拋給瞎子看。

    把范安蘭氣得牙癢癢，想拂袖而去，可是看到這柳條籃里的新奇玩意，她又邁不開腳，只能憋著氣不斷從籃子里掏出來玩具來。

    范安菊進門時，就是看到這一幕氣氛怪異的場面，嚇得她腳一縮就想退出去，不想早被范安陽看見了。

    “二姐姐來了！”

    范安蘭抬頭瞪她，范安菊訕訕的收回腳，裝成若無其事的上前與兩個妹妹見禮。

    “嘖！看二姐姐這副媳婦模樣，知道的二姐姐生性謹慎，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和六妹妹如何跋扈，把二姐姐嚇成這德性！”范安蘭挑高眉頭略鄙夷的睨視著范安菊，她就是看范安菊這德性不順眼。

    欺負起來沒成就感。

    范安陽則在旁腹誹，要人她自個兒就好，到她這兒來干么？

    賀璋家的早讓人去沏茶端茶點，聽到這話，瞟了眼跟著來侍候的如雪，如雪站在門邊一派事不關己的模樣，倒是雅棠擔心的看著自家主子。

    熱茶奉上，茶點擺好，范安蘭就扔下那些新奇玩意兒，坐到桌邊喝茶，“你們可知明兒家里要設宴？”

    過年擺春酒，這有什么好的？范安陽探頭在攢盒里拿了一塊做成如意狀的杏仁糕，送到嘴里嚼啊嚼，當作沒聽見范安蘭的話。

    范安蘭也不在意，她這話，就不是要給范安陽聽的，范安菊出乎眾人意料的搭了話。

    “大哥要宴請顧家少爺和杜家少爺們。”范安菊細聲細氣的，手里捧著白甜瓷茶碗，襯得那手細白如玉，范安陽聽出她聲音不對，怔怔的抬頭看了她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才曉得，范安菊似是動了春心，明亮眼眸閃著光彩，如玉的面容卻染了層霞光。

    范安陽暗想，她這是看上誰了？她才十三歲吧？回想她的十三歲，她都在干么？想到這兒，范安陽的心情微黯，不過向來觀察入微的賀璋家的正在看范安菊，沒發現主子情緒低落。

    吃吃喝喝中，范安蘭了不少道消息，讓范安菊聽得心里算盤打得霹靂啪啦響。

    范安松雖知妹妹受罰是活該，但他與范安蘭感情好，不時往她那兒送東西，丫鬟們傳話是最快的，她們在府里跑腿送東西，見的人多又雜，這邊聽一點，那頭聽一點，再加上自己的理解，姐妹間的討論，道消息真真假假摻雜著，要從中判斷真偽，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昭然院里，除非賀璋家的讓她們去打聽消息，一般那種真實性不高的流言是傳不到范安陽耳里的。

    但是范安松那兒不同，那是外院，往來的人比內院多了，又有侄少爺、侄孫少爺們還有學伴帶來的丫鬟們交流，范安蘭會知道一些內院丫鬟都不曉得事，也就不足為奇了。

    等到茶續了三、四回，范安蘭總算夠了，心滿意足的卷著從柳條籃里挑的新奇玩意兒，帶著丫鬟們走人。

    范安菊卻是拖磨著不走，范安陽以為她也想討要東西，便大方的把柳條籃供獻出來。

    “二姐姐你挑吧！”邊還邊豪氣的手一揮，范安菊臉紅得跟屋里的大紅錦緞有得比，不過錦緞是死物，就算會隨光線流轉曳光，卻及不上花骨朵般的姑娘粉嫩羞紅的臉蛋，加之烏亮亮的雙眼光彩耀人。

    “二姐姐不喜歡？”范安陽的眸中寫滿不解，明明三姐姐挑了不少啊？范安菊羞赧搖頭，湊到范安陽耳邊悄聲細語，范安陽屋里的人都伸長耳朵偷聽著，可惜范安菊聲若蚊蚋，別她們，就是范安陽被她靠這么近，也沒聽明白她的意思。

    “二姐姐要我問哥哥什么？”

    范安菊面紅幾乎能滴血了，卻不能朝范安陽生氣，誰讓范安陽是傻的呢？聽不懂她的打算才好啊！可是她又這般大聲問出來，叫她羞得幾乎拂袖而去，偏還要再與她一遍。

    等到范安菊終于跨過心里那道坎，把話明白，賀璋家的臉刷地沉了下來。“二姑娘，奴婢敬你是主子，卻不得不你一句，姑娘的婚事自有父母做主，您操什么心呢？姜姨娘素來謹慎心，又是老夫人舊人，夫人必不會虧了你的，你且放心吧！再有，六姑娘年紀，如今又……您讓她去向大少爺探聽那些少爺們的品性，大少爺會怎么想？要是知道是您攛掇著的，大少爺會如何看待您？您莫忘了，姑娘出了門子，一要靠娘家，二要靠自己，您若早早惹大少爺不喜，日后，若有需要大少爺為您出頭時，大少爺如何樂意為您盡心？”

    千金難買我樂意，以后的事很難的，但看范太傅將長孫帶在身邊教養，就知他日后前程，范安菊一介庶女，就算嫡母開恩記在名下，婚事一般來，都會低于嫡女，就算她運氣爆棚，嫁個潛力股，也不能保證將來不會有求到范安柏跟前。

    聽賀璋家的句句皆是為自己想，雖然是被指責行事不當，范安菊卻不敢反駁一句。

    雅棠幾個更是嚇白了臉，她們沒想到二姑娘心里竟打著這個主意。

    被賀璋家的這么一，雅棠當下就竄過來，扯著范安菊的袖子：“姑娘，您胡涂啊！”

    “怎么就生了這種心思呢？”賀璋家的問。

    范安陽也好奇，范安菊搖頭不，賀璋家的只能將人送走，臨出門還對雅棠道：“你們幾個該長點心眼，天天跟那一位住一塊，難保二姑娘不會受影響。”

    完意味深長的看了雅棠一眼，雅棠一凜，是啊！人有其母必有其女，周姨娘怎么進門的，姜姨娘又是為何當妾的，她們怎么不曉得。

    “這事，還請賀嫂子幫我們跟丁嬤嬤一聲。”雅棠立時反應過來，先向上級打個報告，免得日后落個知情不報的下場。

    “我省得，你們多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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