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州飯店算蘭州餐飲行業的老字號,一般以地名命名的飯店有不同尋常的意義,如北京飯店,河西飯店,蒙著一層濃厚的政治色彩,蘭州飯店上世紀五十年代末開業,前身是省人民政府招待所,隸屬于甘肅省人民政府辦公廳,國退民進的企業改革潮流未削弱蘭州飯店的政治色彩,這座四星級飯店的分量要重于蘭州為數不多的幾家五星級酒店。
夕陽映襯,八層高的主樓氣勢恢宏,飯店門口,一群工作人員忙前忙后,鞭炮、二踢腳擺了一地,緊挨停車場還有十八門型禮炮,路人駐足,暗暗猜測,在蘭州飯店搞這排場,到底是那位牛人。
二十多米長的條幅從六樓滑落到一樓,紅底白字“柞朝陽先生三十八歲生日快樂”,街頭議論聲四起,老百姓釋然,王朝陽是誰陜甘人盡皆知,省人大代表,優秀企業家,慈善人士,西北最大民辦高校協,也算半個教育界人士,光環耀眼,是個常在地方電視臺新聞節目里跟省委大佬們談笑自若的儒雅男人。
道上人對王朝陽這名字發敏感,西北狗王,聲名顯赫,普通人眼中的儒雅男人在道上人看來那是掩飾冷血陰狠的假象,這個男人視察自己一手創立的西源大學,面對幾萬師生慷慨激昂的宣揚道德文化,講述拼搏奮斗的經歷,數萬稚嫩的孩子視他為人生榜樣,當時很多黑道大佬盯著電視畫面里風度翩翩的儒雅男人,莫名的不寒而栗。
各式各樣車輛涌入蘭州飯店停車場,掛省委市委牌照的奧迪車一輛接一輛,西北大梟王朝陽三十八歲生日,前來捧場的人不會少,并且多是政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飯店門口禮炮齊鳴,響聲震天,瞧熱鬧的老百姓眼神復雜,有羨慕,有敬畏,多半感概,人一輩子活到這地步,值了。
容納四百人的花苑廳高朋滿座,一場名動蘭州城的盛宴拉開帷幕。
蘭州飯店對面,馬路牙子上,三個穿迷彩作訓服的老爺們蹲著抽煙,中間是蘭州軍區大刺頭俊子,左右是“夜老虎”里和他有過命交情的好兄弟,二毛,大天,二毛的大伯是沈陽軍區副司令員,大天則是蘭州軍區總參謀長的孫子,都深受父輩影響,是從模槍玩手榴彈的野蠻家伙,三人家庭背景相似,又有差不多的人生經歷,可謂臭味相投。
“俊子哥,今晚有分量的人還真不少,當著這些人的面修理王朝陽,感覺肯定特爽。”大天彈飛煙頭,摸著精干短發,唯恐天下不亂地奸笑幾聲,俊子沒進夜老虎稱王稱霸的時候,他是蘭州軍區天不怕地不怕的刺頭,自從親身體驗了俊子的手段,心甘情愿做弟,俊子讓他向東,他絕不朝西,俊子讓他殺人,他絕不放火,對老北京市井文化孤陋寡聞的他覺得俊子哥最像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北京頑主。
實際上,文革時期北京頑主是大院子弟的對立面,改革開放后“頑主”的帽子才扣到京城游手好閑的公子哥頭上,現如今北京城不顯山不露水卻能呼風喚雨的大混子多數是那個時代正兒八經的頑主,而那時代的大院子弟已成為政商界的中流砥柱,昔日背著軍挎包暗藏菜刀火拼的仇人,今時今日都是笑傲京城的雄杰。
俊子漫不經心瞥一眼大天,卡著煙的手揉了揉鼻子,瞇眼望向禮炮齊鳴的蘭州飯店,冷笑道:“咱們目的不是收王朝陽,是逼他乖乖退位,讓出西北,別占著茅坑不拉屎,擋冰子的路。”
“俊子哥,萬一秦朝歌出面,怎么辦?”二毛凝眉問,秦司令員的兒子也是難纏的主兒,那子有心機,二毛有點擔心直來直去的俊子哥吃虧。
“秦朝歌?”俊子牽扯起輕蔑笑意,北京城能讓俊子灰頭土臉的人不是沒有,但絕非秦朝歌、喬志軍、謝文博之流,善于背地里陰人捅刀子的貨色,俊子嗤之以鼻,道:“秦朝歌不服有事他拿槍跟我對射。”
俊子完扔掉煙頭,起身踩滅,昂頭挺胸,大步走向路對面的蘭州飯店,二毛,大天,快步跟上,大天最欽佩俊子這股我行我素的囂張氣焰,情不自禁拍馬屁,笑嘻嘻道:“俊子哥英明神武,帥的掉渣,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估摸北京城沒人不服俊子哥。”
“閉嘴,你子再放屁,老子就吐了。”俊子回頭瞪了眼口無遮攔的大天,北京城十之**的公子哥兒覺得自己命金貴,沒底氣陪他玩命,但他同樣有深為忌憚的對象,一個離開北京城整整三年的大變態。
三個格外雄壯的老爺們,一前兩后呈三角陣形闖入蘭州飯店,直奔花苑廳,守門的幾名輩見三人衣著寒酸,渾身上下除了多功能軍用腕表,再沒一樣值錢的東西,立馬趾高氣揚,擋住廳門索要請帖,一天到晚點頭哈腰,終于有揚眉吐氣的機會,怎能錯過。
“請帖?老子去人民大會堂白吃白喝,沒人敢跟老子要請帖。”俊子冷漠陰沉,幾個輩聞言想笑,可面對森冷目光,都莫名心悸,輩手足無措之時,唯恐天下不亂的二毛和大天逼近他們,一手拎一人,比拎雞還輕松,夜老虎兩大猛人甩膀子將四名身子骨挺健壯的輩扔出四五米。
俊子粗獷透著野性的面龐泛起一絲獰笑,雙手推開兩扇華麗木門,大頭軍用皮靴踏著軟綿綿的紅地毯,緩步前行,兩個兄弟緊隨身后,鐵三角陣型隱隱彌漫肅殺氣勢,幾個月前他們就是這么從容不迫地殺入“突獨”秘密訓練營,收割上百條人命,英姿颯爽氣勢逼人的三個血性爺們簾吸引眾人目光,成為場焦點。
邢老虎第一個瞅見俊子,一愣,舉起的酒杯滑落,旋即頭皮發麻,心知要糟,轉念一想,大廳里幾乎會聚蘭州城一半有頭有臉的人物,威逼朝陽大哥跳窗子的牲口還敢放肆?他拉開椅子,朝大廳角落里幾個人模狗樣的心腹手下招手,然后向俊子走去。
兩伙人在紅地毯上相遇,邢老虎身后七八個人模狗樣的馬仔看清俊子,心驚膽戰,他們見識過俊子的兇悍,邢老虎裝的像沒事人,為了不讓旁人看出破綻,彬彬有禮地點點頭,笑道:“兄弟能來捧場,太出乎意料了,咱們兄弟去雅間喝幾杯。”
“滾開吧,你什么玩意,跟我稱兄道弟。”俊子獰笑,抬腳猛踹,措手不及的邢老虎滾進一張桌子下,沉浸在喜氣氛圍的眾人頓時嘩然,最前邊一桌,正和幾位政商界大人物推杯換盞的王朝陽下意識看向俊子,臉色驟變。
俊子獰笑,大步逼近王朝陽,無視在場政商界名流,一個的蘭州城,他俊子不放在眼里。
“兄弟,有什么事兒吃完喝完咱們好好談,行不?”望朝陽仰臉凝視俊子,桌邊,幾位有資格列席省常委會議的老頭子錯愕,另外幾位身家億萬的地大富豪也是一臉茫然,除了秦家大少,誰還能使西北大梟王朝陽如此低聲下氣?
俊子冷笑搖頭,冷酷絕情,王朝陽氣極發笑,問:“到底為什么?”
“為我兄弟!”
俊子斬釘截鐵道,鏗鏘有力的豪邁言語回蕩,為了金錢插兄弟兩刀、為了快感上兄弟女人的年代,為了兄弟四個字異常刺耳,震撼人心,俊子覺得河西那片天地太,他打心眼里服氣的好兄弟應該踩下一片更廣闊的天地,這廝一旦鉆進牛角尖,誰都拉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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