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貼在陸公子身后進了里間的門,賴總站在大班臺后面正指著沈部長的鼻子大聲喝斥,一瞬間屋內的四個人都怔住了,賴總首先反應過來,把手指從沈部長的鼻子挪開準確地指向薛的鼻子,厲聲道:“誰讓你進來的?!出去!”薛下意識地往門外退了一步,陸公子也有些手足無措,畢竟賴總是他的長輩而這又的確是賴總的領地,便轉過身沖薛抱歉地一笑,把門在薛面前關上了。
陸公子轉回身,賴總怒氣未消,竭力壓抑著:“沈他們在搞的軟件項目是個很復雜的系統工程,你介入進去干什么?你不了解情況,不要干擾大人們的工作!
陸公子毫不畏縮,理直氣壯地:“我爸讓我多多參與的,而且我覺得我的考慮都是對的,你有道理可以講給我聽呀。”
“你爸爸都是怎么告誡你的?你知不知道每分錢都來之不易?六十萬是個數目嗎?你爸爸和我當初吃了多少苦才掙到第一筆六十萬,你怎么可以隨口就讓給他們?”
陸公子脫口而出:“是我爸自己一個人掙到第一筆六十萬的!”
空氣仿佛驟然凝固,陸公子有些后悔話得過于直白,賴總則一時沒有從震驚和錯愕中回過神來,而最無地自容的卻是沈部長,他真懊悔在這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這錯誤的地點,恨不能把自己變成隱形人。沈部長很清楚,身為下屬最大的忌諱莫過于看到老板最不愿被人看到的難堪事,而自己偏偏撞上了這一幕,他倒霉的日子將要開始了。
果然,賴總矛頭轉向沈部長,一股無名火爆發出來,喝道:“這么簡單的事搞得這么亂七八糟的!掙著陸總的錢,卻給陸總丟臉!陸總和我平常是怎么提醒你的?作為企業的高管就要勇于負起責任,這個項目是你負責的,怎么一點主見都沒有?!你看,你到底怎么打算?”
沈部長看一眼賴總又看一眼陸公子,覺得這天真是他有生以來最黑暗的一天,他掙扎著開動腦筋,最后還是決定把寶押在賴總這位當權派身上,便對陸公子和顏悅色地:“這六十萬的確不是什么大數目,但如果這樣輕易就答應他們,實在是有損咱們澳格雅和陸總的形象,我看還是應該堅持,他們照理會讓步的!
陸公子梗著脖子犟道:“我認為這樣不對,你為了這么點錢和他們扯來扯去的才是丟澳格雅的臉。我聽來你已經和他們談好了,后來才又提出要他們再次降價,我們又不是出不起這點錢,我爸絕不會在乎你替他省了六十萬塊錢,你這么做恰恰是丟他的臉!标懝哟藭r恰恰是在竭力保護他自己的臉,他之所以決不肯在沈部長和賴總面前服軟,并不是在為薛或維西爾的利益而戰,而只是不想垂頭喪氣地去面對被轟到外面的薛,他還清楚地記得薛剛見到他這位悍馬車主時那充滿艷羨的目光,他一定要讓薛以后每次見到他都同樣地滿懷羨慕甚至崇敬。
賴總冷笑一聲,:“得倒輕巧,只見過你花錢的事,沒見過你掙錢的事!边@話聲音不大,卻字字打在陸公子臉上,他把這當作從未經受過的莫大羞辱,臉色漲得通紅,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擊賴總,惟有猛地轉回身拉開門大步走了。
薛不在賴總辦公室的外間,他早已被賴總的秘書客氣地請到了走廊上,正焦慮地等待關乎自己命運的判決。忽然,他看見陸公子氣急敗壞地走出來,剛琢磨要不要主動迎上去探個究竟,陸公子卻視而不見地從他面前閃過,疾速奔到不遠處的一間辦公室門口推門進去了。薛無力地靠在墻壁上,告訴自己這剛剛倏忽而至的一線希望已經倏忽而逝了。
薛也不知道這么呆呆地過了多久,忽然醒悟過來自己正處于是非之地,他面對的正是賴總辦公室的門口,沈部長隨時會從里面出來,經過剛才這一遭變故薛早已無心也無力再面對沈部長。他向走廊兩端張望一下,想去乘電梯下樓,又擔心電梯遲遲不來而沈部長卻來了,兩人同乘一部電梯下樓的過程于薛實在是不堪設想,他轉而把目光順著指示牌的指引定在了位于另一側的洗手間,對,還是到那里暫避一時吧,起碼可以找一處屬于自己的空間把自己封閉起來,估摸沈部長下樓后再出來逃之夭夭。薛拿定主意剛要拔腳便撤,但還是已經晚了,賴總辦公室的門豁然洞開,賴總在前、沈部長在后兩人快步走了出來。薛腦子里登時一片空白,既不敢正視他們的眼睛,更不敢蓄意轉過頭不予理睬,他正在痛苦地不知所措,賴總和沈部長卻根顧不上看他一眼,徑直沖向陸公子剛才進去的那間辦公室,瞬間便在薛的視野里消失了。
薛后來才知道陸公子他們先后進去的是陸總的辦公室,因為門上并未像賴總辦公室那樣貼著醒目的名牌,而且門兩邊沒幾米就是另外的兩間辦公室,薛難以想象堂堂的陸總居然會蝸居在如此狹的空間里,這和他那輛加長的奔馳S6座駕似乎不太匹配。但薛沒理由不相信,因為這是陸公子告訴他的,是陸公子揚眉吐氣地領著沈部長從那個門里出來、叫上薛一起乘電梯來到沈部長的辦公室后,一邊看著沈部長向他的屬下們布置工作一邊講給薛聽的。
陸公子沒講如何向他爸哭訴告狀的細節,想必是這一環節未免影響他的形象,他只是繪聲繪色地描述了賴總他們被急召過去以后發生的情形。陸總先聽陸講的情況之后他覺得陸的想法是有些道理的,已經有幾分像是當家的考慮問題做出決策的思路,他對賴總這事就按陸的意思辦吧。賴總的臉色當時就變了,急赤白臉地陸總這可不行啊,這么大的一件事下面的人都忙了這么長時間,談不攏的并不止這幾條,怎么能就像兒戲一樣讓就讓、定就定呢?陸總微笑當家的可不就應該定就定嘛,不然還能叫“當家的”嗎?賴總又這事陸一直沒參與嘛,怎么可以這樣突然介入呢?陸總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嘛,就讓陸從現在起參與吧。賴總再一次抗爭讓陸早點接觸公司業務當然是好事,但是總不能這樣一上來就讓他了算吧,總要給他一個熟悉業務了解情況的過程啊,不然搞不好就把好事變成壞事了啊。陸總聽了便慢慢站起身來,離開他背后的那塊巨石“靠山”走到賴總面前,這就是你我考慮問題的出發點不同了,你關心的是六十萬塊錢,我關心的是陸第一次做決定,企業家和經理人是兩種完不同的材料,我希望陸繼續創業而不是守成。然后陸總抬手一指陸公子,對賴總,我就是要讓他從這件事中記住一條很重要的道理:做老板,不怕拿不對主意,就怕拿不定主意!
講到此處,陸公子眉飛色舞地對薛:“要想做大事,就要靠直覺。你現在明白為什么澳格雅能有今天了吧?”
薛卻像剛從過山車上爬下來,依舊驚魂未定,他“哼啊哈呀”地搭訕著,借口去看看最后的合同文,走到企劃部的文員那里和她們一起把合同中的相關條款修改確認完畢,他忽然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他想上廁所了。
薛奔進洗手間讓自己徹底地解脫和放松了一場,情緒安定下來,他仔細地洗了手又烘干,轉回身掃視著整個洗手間,繼而學著陸翔曾向他示范過的那招,但自然不敢如陸翔那般豪邁地把門板一腳踹開,只是彎腰低頭從廁位門板下方的縫隙向里探視,一路探視過去確認各個廁位都是空的,他便蹩進最里面的那個廁位,心地把門板插銷劃上,把馬桶蓋放下來坐在上面,從西裝兜里掏出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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