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芳這時開了口：“你在戶部的虧空，已經(jīng)足夠你死一千道一萬道了。文 ”

    焦芳手概案牘，臉色愈冷，接著道：“你信不信，只要老夫下一個條子給吏部，你不但烏紗不保，而且性命也是堪憂，這么大的一筆虧空，足夠要了你十個腦袋，何況到時候朝廷肯定要追贓，到時少不得要抄家，你們鄭家必也要受到你的芹。”

    年輕官員驚慌失措地跪倒在地，哭訴道：“我當(dāng)時也是糊涂，哪里想到會愈陷愈深，只求恩府格外開恩，救我一救。”

    這人涕淚橫流，忙是給焦芳磕頭。

    焦芳面無表情，早就收起了他平時對人的笑臉，冷冷地道：“想死容易，可是活著卻難，這么大的數(shù)目，掩蓋一年半載可以，時間久了，真可以瞞天過海嗎？人啊，活在世上，可不能只顧著自己，得也顧著點自己的親族，噢，成文還好嗎？入學(xué)了嗎？”

    這人只是痛哭流涕，哽咽著無法回答。

    “反正都是死，何不如讓自己的親族好過一些呢？”焦芳擠出了一絲笑容，繼續(xù)道：“其實這時候你若是死了，不但這筆賬可以一筆勾銷，連帶著，還能使你的族親與有榮焉呢，子成將來入監(jiān)讀書，肯定是不成問題的，你的夫人也是穩(wěn)打穩(wěn)的三品誥命，河南府鄭氏也會以你為楷模，你自己想好吧，想清楚了，就趕緊的，時候來不及了啊，再遲，可就不是這么個死法了。”

    這人臉色青，見哭求也是無用，索性收起了哭泣，咬了咬牙，無奈地站起來，拱拱手道：“多謝恩府提點，門下門下知道了。”

    他起身告辭，焦芳則假意垂頭去喝茶。

    這人來還帶著最后一線希望，見焦芳不理自己，目中露出絕望之色，很無奈地走了。

    次日清早，焦芳到了內(nèi)閣上值，整個內(nèi)閣里卻已經(jīng)沸騰了。

    一些書吏聚在了一起，議論得很熱鬧：“聽了嗎？戶部的錢糧主事昨夜上吊自盡了。”

    “嚇，他好端端的，為何自盡？戶部錢糧主事，這是多費的職差？”

    “據(jù)寫了血書，控訴葉春秋”

    一下子，所有人明白了。

    這位大明朝廷的經(jīng)濟之才，竟因為不忿宮中的肆意非為，還有葉春秋這件事為人淡忘，因而以死血諫。

    “天這樣一來，只怕”這些書吏都是接近核心，是最曉得世故的。

    來葉春秋那仇剛要熄滅，許多人也漸漸理性起來，開始念起他的好來，畢竟那葉侍學(xué)人緣還算不錯的，做人也是穩(wěn)重，不驕不躁，往日功勞不，大同那兒賑災(zāi)，也是一樁功勞，因而也有許多人為他叫屈起來。

    而如今，一份血書，一人上吊，頓時天地翻轉(zhuǎn)。

    “這一次，只怕有得鬧了。”

    “清議肯定要沸騰，接下來就看朝廷如何交代了。”

    焦芳已到了自己的公房，假裝對此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他叫了個書吏來，還故意問了一句：“外間吵吵鬧鬧的在議什么？”

    “議戶部”

    焦芳皺眉道：“這里是內(nèi)閣，像什么樣子，讓大家噤聲吧。”

    那書吏忙是躡手躡腳地去了。

    公房的房門再次緊閉，焦芳這才好整以暇地端起了茶盞，他飲了一口茶，便靠在官帽椅上，老神在在的養(yǎng)起神來，唇邊帶著一絲滿足的笑意。

    “葉侍學(xué)，葉侍學(xué)。”

    葉春秋還在‘牢’中練字，外頭便傳出驚慌的叫聲，葉春秋凝眉道：“請進來話。”

    進來的便是那天天來此找他的老吏，今兒他沒有像從前那樣帶著笑，反而一臉的驚慌失措，見到他，便焦急地道：“葉侍學(xué)，出事了，出大事了。”

    葉春秋側(cè)目，擱下筆，道：“哦，敢問什么事？”

    “哎”老吏道：“戶部錢糧主事鄭少臣自縊身亡，臨死前寫下血書，控訴葉侍學(xué)”

    葉春秋眉頭一皺，聽到這里，他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這人腦子有病嗎？吃飽了撐著，要用死來控訴自己？來接下來可能風(fēng)平浪靜的事，現(xiàn)在卻又掀起了驚濤駭浪，歷來大臣若以死來控訴皇帝或者某些‘大臣’，都會遭來無數(shù)人的同情和惋惜，這猶如是在平靜的湖面上直接投入了一枚烈性hadan。

    老吏接著道：“現(xiàn)在群情洶涌，已有人聚于午門了，眼看著形勢難以挽回，劉公已經(jīng)承諾，要三司會審葉侍學(xué)，可是依然還有人不服，幾個學(xué)士已稟了宮中，答應(yīng)了御前會審。”

    御前會審？

    表面上好像很不錯，可事實上，基任何人都知道，葉春秋是完了。

    御前會審不是御審，御審的意思是皇帝親自來審問，他來做裁判。可是御前審問，等于是召集了皇帝和百官，引起天下人的矚目，然后由人來審問葉春秋，皇帝只能聽審，一旦審問有了結(jié)果，當(dāng)著如此多人的面，葉春秋若是獲罪，那便是神仙也難救了。

    這老吏是人情練達之人，很是擔(dān)心地道：“問題的關(guān)鍵就在于葉侍學(xué)如何應(yīng)對了，葉侍學(xué)，你我雖然身份懸殊，可是與你結(jié)識這些日子，我能感受到你為人不錯，老朽雖是賤吏，有些事卻是熟諳于心，可別怪老朽沒有提醒你啊。”

    頓了一下，老吏一臉慎重地繼續(xù)道：“真正對葉侍學(xué)致命的問題在于，一旦有人問葉侍學(xué)，陛下出宮，前去大同，是不是葉侍學(xué)慫恿的，葉侍學(xué)打算怎么答呢？”

    他嘆了口氣，無奈地接著道：“若是葉侍學(xué)回答，并非是你慫恿，這豈不是這是陛下私自出宮？這不就等于是葉侍學(xué)將所有的干系都推到了陛下的頭上嗎？可若是葉侍學(xué)回答，這確實是葉侍學(xué)慫恿了陛下前去大同，那大同是什么地方，如此兇險之地，葉侍學(xué)竟敢慫恿陛下去，這豈不是萬死之罪？葉侍學(xué)則是要成千古罪人了。”

    這老吏分析得很明白，葉春秋根就無法當(dāng)著御前去應(yīng)對這一次的審問，因為無論任何一個回答，都是致命的。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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