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魏元忠一席話畢,薛紹的酒徹底醒了。
并州案最終辦成了一棕糊涂案,李仙童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還被天后重用,今后必有后患;陳仙兒的事情一直比較隱蔽并州知道的人都不多,但是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太平公主卻知道了,幕后必有黑手在刻意操縱。
薛紹感覺,就在自己埋頭于草原之戰(zhàn)的這段時期內(nèi),已經(jīng)有人在長安織好一張大,等著自己去自投羅。略作思考就不難猜出,這張大十有**是出自武承嗣之手。眼看大婚將近,他仍是沒有死心放棄太平公主。
于都今山的鮮血未冷,長安的戰(zhàn)爭就已經(jīng)吹響了號角。
夜?jié)u深,星月滿天,想必明日是個大晴天。
薛紹獨自一人在樹影婆娑的庭院里漫步沉思,想了很多很多。
庭院拐角處有人打著燈籠走來,薛紹不用回頭光是聽那腳步聲就知道,是月奴來了。
月奴甚是了解薛紹的生活習(xí)慣,如此深夜他獨自一人留在此靜思,必然是在琢磨重要之事。因此她沒敢走近也不敢出聲驚擾,只在稍遠(yuǎn)的地方靜靜的等著。
“有事嗎?”薛紹道。
“夜已深沉,月奴請為公子浴足,早些歇息!痹屡。
薛紹心中略微一動,此前每天晚上睡覺之前都有月奴幫自己洗腳,然后二人相擁而眠顛龍倒鳳,這一度形成一個習(xí)慣。但是這些日子以來自己仿佛是有些冷落了月奴。別是同床,就是話都沒有和她過幾句。
所謂浴足,月奴是在隱晦的請求想要同床了。
“我還有事,你且先睡。”薛紹如是道。
月奴眼中閃過一抹失望的神色,不敢多言,悄然退下。
薛紹輕吁了一口氣,大事當(dāng)前,我哪里還有尋歡之心?
通霄達(dá)旦,薛紹獨自一人在庭院中思索。
回長安,將要面對很多的事情。擺在眼前的當(dāng)務(wù)之急——如何應(yīng)對陳仙兒的事情?
太平公主,又將制造出第二個張窈窕嗎?
如果這一次讓陳仙兒步入張窈窕的后塵,就不是在平康坊殺一個"ji nv"那么簡單了。此前二人還沒有定婚,頂多算是暖昧的“男女朋友”關(guān)系;現(xiàn)在二人婚期將近,而且陳仙兒是遠(yuǎn)在并州、養(yǎng)在宦官人家的良家女子。
與此同時,薛紹人的身份也發(fā)生了一些變化。張窈窕一案事發(fā)之時,他不過是個在里坊之間空有風(fēng)流之名,但在官場之上默默無聞光吃閑飯的七品官,F(xiàn)在,薛紹已經(jīng)軍功在身威震草原,只待回朝聽封升賞,是大唐軍界一顆冉冉升起的將星,可謂萬眾矚目前途無量。
如果太平公主這次對陳仙兒下手,等于是當(dāng)著天下人的面扇了薛紹的耳光。毫無疑問兩人會因為此事徹底的撕破臉。從而,婚事告吹那是必然。緊隨其后的還不知會有多少的麻煩,甚至是災(zāi)難!
現(xiàn)在,薛紹終于體會到了“樹大招風(fēng)”這個成語的含義。同時他感覺,自己這輩子的人生仿佛才剛剛開始。沿著這條路走下去,今后必將面對和經(jīng)歷更多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
“會有人,與我一路同行不離不棄嗎?”
獨自思考了一夜的薛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無邊的孤獨感。
日上三竿,薛紹倒床睡下。傍晚方醒,又有大將官相約而來邀請薛紹出席慶功之宴。難得眾將恭維裴行儉也有意讓自己和將軍們拉近關(guān)系,薛紹自然不可拒絕,于是又和昨天一樣痛飲到半夜。
在人群中笑得是大聲,安靜下來之后,薛紹就感覺發(fā)的孤獨。
一連三天,薛紹就在這種喧鬧喜慶與獨孤思索相互交錯的氣氛中度過。
終于是要離開軍隊回往長安了,薛紹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強烈的抗拒感——不想走!
倒不是朔州和戰(zhàn)場有多少讓薛紹深愛的東西,只是不想去面對長安的那些陰謀和陽謀。按照自己一慣的思維與習(xí)慣,薛紹更加熱衷于拔劍而出血濺五步的直爽與快意。
想歸想,該要面對的終究是要面對。
薛紹在翻身上馬剛剛騎穩(wěn)的那一時刻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勸慰自己——我已經(jīng)做過了選擇,就沒理由退縮!不管今后將要面臨什么樣的困難與危機,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迎之而上!
在朔州兵馬的集體歡送之下,薛紹一行人馬啟行,往南而去。
這一次同行之人不多了,只有月奴、吳銘和魏元忠,以及魏元忠從長安帶來的幾名隨從。再就是裴行儉派給薛紹的幾名得力衛(wèi)士,負(fù)責(zé)秘密押送艾顏去京城。
這是薛紹要求的,艾顏不能在草原多留一刻,哪怕是與草原接壤的大唐邊疆都不行!
草原上的硝煙仍未完散去,裴行儉和程務(wù)挺、薛楚玉、郭元振、郭安、牛奔這些人,仍都留在朔州或是于都今山。只能盼望到了長安,才有機會與之重聚。
一路上薛紹都比較的沉默,直到走到了英烈村附近,薛紹的臉上才有了一些活泛的神彩。
“進(jìn)村,我要祭奠我的袍澤們!”
英烈村的人接到薛紹,如同盼回了遠(yuǎn)行千里的親人,歡天喜地滿村沸騰,殺雞宰羊忙得不亦樂乎。
薛紹來到烈士們的墓地前祭祀。
舉起那碗琥珀色的新釀果酒,薛紹只了一句話:“兄弟們,大唐寸土未失,你們可以瞑目!”
一句話,得他身邊的吳銘表情驟然一變,突然捂住了胸口。
“義父,你怎么了?”月奴驚慌道。
吳銘連忙站直擺了擺手,示意無妨。
薛紹回頭看向他。
吳銘的臉色不是太好看,勉強淡然一笑,道:“大唐寸土未失,你們可以瞑目——這句話,我也想對埋骨于西域的袍澤們?nèi)ァ5沁@么多年了,我一直沒有這個機會。適才聽到公子起,頓覺……心如刀割!”
眾皆沉默。
薛紹喝下那碗酒,走到吳銘身邊道:“這便是你跪拜裴公官服的原因?”
吳銘略微一怔,隨即坦然承認(rèn)的點了點頭,“正是裴公,收復(fù)了我們曾經(jīng)丟失的國土!”
“有空,把你的故事給我聽!
“自當(dāng)如命!”
祭奠罷后,薛紹等人被熱情好客的英烈村村民們好生款待了一番。這期間發(fā)生了一個插曲,村民們對生著一副突厥人面孔的艾顏多少有些好奇,但知道她是薛紹同行之人,因此沒人提出什么質(zhì)疑,對她也很友好。
但是艾顏自己時時如坐針氈非常的不安——英烈村,曾經(jīng)被突厥兵屠村!
這一路上過來每經(jīng)過一個城鎮(zhèn)村莊,艾顏都可以看到戰(zhàn)爭留下的痕跡。那些被焚毀的村莊,四處流浪乞討的可憐百姓,偶爾甚至還能看到未及收斂的尸體和白骨。
這一切,對艾顏的心靈觸動很大。以至于到了英烈村,她感覺自己無顏面對這些熱情好客的村民,再美味的食味也味同嚼蠟,恨不得馬上離開這個讓她無比尷尬的地方。
到后來,艾顏用一塊頭巾蓋在了頭上。她感覺那些村民異樣的目光,就像是一把把刀子似的扎在自己的身上。
薛紹終于決定啟程離開,艾顏如蒙大赦拍馬就跑,負(fù)責(zé)看守她的衛(wèi)士連忙追趕,生怕她逃了。
薛紹看了艾顏兩眼,淡淡一笑,不置一辭。
一路輕騎快馬,轉(zhuǎn)眼到了并州。薛紹決定不入州城只在驛館下榻歇息過夜,派了吳銘進(jìn)城去把柳盛喚來,問一下情況。
吳銘去了一趟并州不久便回,告訴薛紹,柳盛已在數(shù)日之前辭官歸田。算算時間,就是在楊思勖帶走陳仙兒的第三天。
很顯然,柳盛是被京城降下的“皇威”,給嚇破膽了。
歷來都是“京官無外官不富,外官無京官不硬”。原柳盛是想巴結(jié)一下薛紹,好在京城給自己找個后臺撐腰,這樣他在地方上就更加硬氣,或許還會有機會調(diào)入京城為官?墒菦]想到,自己心翼翼的獻(xiàn)上一個外甥女給薛紹做妾,卻是觸到了太平公主的霉頭。
太平公主何許人,普天之下除了二圣誰敢惹她?就連太子見了她都得禮讓三分——柳盛不過是區(qū)區(qū)一介州官司馬,那不是死到臨頭嘛!
薛紹暗暗搖頭,陳仙兒一事還沒有完爆發(fā),就已經(jīng)嚇得柳盛辭官而去。真要鬧將起來,如何收場?
耽誤久容易出事,薛紹決定以最快的速度回長安、盡快見到太平公主處理陳仙兒之事!
于是眾人一路快馬加鞭追星逐月,只在驛站換馬和進(jìn)食,未作任何的耽擱與停留。薛紹只花了四天的時間走完了一千二百多里地,站在了長安的南門之外。
十日之內(nèi),行程兩三千里。非是一個“累”字就能形容。
薛紹看著眼前這座雄渾磅礴的帝國都城,稍一回想,適才好像還站在延綿千里的茵茵草原之上。
一邊是血流成河尸積如山,一邊是車水馬龍歌舞升平。
——恍如隔世!
“薛公子,我們現(xiàn)在入城嗎?艾顏又該如何安置?”魏元忠上前來聲問道。
薛紹略皺了一下眉頭,道:“不可張揚,我們簡裝易服牽馬入城。你奉命出使,不如先行回宮向天后覆命。到時,你不妨私下先將艾顏之事對天后稟報一回,讓她老人家心中先有個底,到時也好定奪。至于艾顏人,我會讓月奴和兄弟們先行將她帶到我的家中安置。只等朝廷決議!”
“也好!蔽涸尹c頭認(rèn)可,“那你呢?”
薛紹輕吁了一口氣,“我必須,先見太平公主!”
求定閱,求票票!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