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又落了一顆子,郭嘉并沒有跟著落子,而是從棋盒中捏出一顆白子,向曹操問道:“明公可知天下與沙場有何區別?”
“亂世之中,天下便是沙場,沙場便是天下。”看著手持一子與他相向而坐的郭嘉,曹操臉上帶著一抹笑意,對郭嘉道:“沙場征伐,若是可逢戰必勝,又何愁不得天下?”
“明公只了其一,卻沒有出其二。”郭嘉將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曹操,對他道:“沙場征伐逢戰必勝,自是奪天下者之所需,卻并非必須！”
聽著郭嘉所的話,曹操眉頭微微蹙了起來,向郭嘉追問道:“以奉孝看來,天下與沙場有和區別?”
“天壤之別！”面帶微笑,郭嘉對曹操道:“決勝沙場無非三點,天時、地利、人和！有其三者,逢戰必勝！有其二者,十勝七八！而三者止有其一,便要看地方強弱！”
聽著郭嘉的言論,曹操并沒有話,只是默默的思索著郭嘉話中的含義。
“如果三者均無……”到這里,郭嘉嘴角漾起一抹笑意,向曹操問道:“以明公看來如何?”
“三者均無,那便是逢戰必敗了！”緊緊的鎖著眉頭,看著郭嘉的時候,曹操臉上帶著的表情竟然是一種充滿求知欲的神色。
“不盡其然！”面帶笑容,郭嘉搖了搖頭,對曹操道:“就以元讓將軍與曼成將軍所部兵馬而言,此番進軍徐州,便是三折均不占！”
郭嘉的話讓曹操想起了夏侯惇和李典,頓時也使得他心內有些不安起來。
夏侯惇與李典所部兵馬,奔襲徐州,而且是在寒意已是頗為濃重的深秋,著實會讓曹操心內生起不安。
郭嘉這次運用的謀略,王權是悖離了兵法的常理,是將幾種必敗的因素串聯起來,把一支大軍置之于死地。
沿用郭嘉計謀的時候,曹操心內也是有些疑惑,可出于對郭嘉的信任,他并沒有提出任何異議,而是直接命令夏侯惇和李典領軍進入徐州。
“論天時,元讓與曼成兩位將軍乃是于深秋出征。冬戰為兵家大忌,且二位將軍麾下將士所穿戴者,乃是夏日衣甲。”看出曹操神色中的不安,郭嘉對他道:“此為天時不合！大軍出征徐州,攻打沛,敵軍守城我軍攻城,此為地利不合！呂布坐鎮徐州,并無劣跡,民心已是有所偏向,而我軍遠道攻打徐州,徐州軍民并無歸屬之意,此為人和不合！”
抬頭看著站在對面的郭嘉,曹操的眉頭緊緊的擰著,在郭嘉完這番話之后,才向他問道:“既是如此,奉孝令大軍進入徐州,豈非要大軍前去送死?”
“并非如此！”郭嘉搖了搖頭,對曹操道:“天時、地利、人和三者,乃是沙場之道。明公如今卻是占了一條,名為天道！”
“何為天道?”對郭嘉所的話,還是有些不明所以,曹操連忙向他追問了一句。
“正是因三者均不合,元讓與曼成麾下將士才會知曉此戰除勝之外,絕無僥幸！”雙手抱拳向曹操拱了拱,郭嘉對曹操道:“我軍乃是奔襲徐州,假若有人投向呂布,恐怕即刻便會被呂布梟首示眾！戰或許能生,不戰便是必死無疑！為圖生存,將士們廝殺之時必定用命！此戰我軍定然取勝！”
“可這與天道有甚么關系?”聽完郭嘉的一番解釋,曹操對郭嘉所的天道還是不太明了,于是又追問了一句。
“駕馭之道,乃為天道！”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郭嘉對曹操道:“明公自忖智慮與荀彧、荀攸、程昱等人相比如何?”
“不如！”郭嘉提及此仨人,曹操搖了搖頭。
“那么明公以為,武勇與夏侯惇、夏侯淵、曹仁等人相比,又如何?”郭嘉并沒有止裝題,而是向曹操追問了一句。
“也是不如！”曹操再次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對郭嘉道:“奉孝如此一,某便是真覺著一無是處！”
“明公謬矣！”曹操的話才剛出口,郭嘉就將他的話頭打斷。
在曹操麾下,無論幕僚還是武將,與曹操話都是帶著幾分恭謹。
能夠曹操“謬矣”的,恐怕整個曹營中,也只有郭嘉一人而已。
雖是被郭嘉如此了,曹操并沒有新生惱怒,而是以求知的目光看著郭嘉,好似從他的臉上能夠找到答案一樣。
“明公麾下人才眾多,能夠將這些人才糅合至一處者,唯有明公而已！”抱拳躬身,向曹操行了一禮,郭嘉對曹操道:“明公通的道便是駕馭之道,也是天下之道！豈是區區沙場之道可比?”
郭嘉的一番話,把曹操的愣了良久,才點了點頭,雖是沒有言語,臉上卻現出了一片坦然。
兩日之后,從淮南進入徐州的的曹軍,在夏侯惇和李典的率領下,一路長驅直入,雖沒有受到像樣的抵抗,卻也從未攻破過城池,很快便推進到了沛附近。
守衛沛的,正是曹操的心腹魏續。
得知曹軍已經兵臨城下,魏續連忙派人前去向徐州告急。
呂布給魏續的答復只有兩個字——死守！
得了呂布這兩個字,魏續心內是一片茫然。
曹軍足有五萬之眾,而城內守軍不過數千,只要曹軍攻城,城內守軍恐怕是連半個月也堅持不了便會城破。
可呂布已然下了命令,魏續又不敢違拗,只得親自登上城墻,觀看城下曹軍動向。
起先得到曹軍兵臨城下的消息,魏續心內還是一陣恐慌,可當他看見曹軍陣營的時候,嘴角卻是漾起了一抹笑意。
站在城垛邊,魏續嘴角掛著笑容,望著城外曹軍的陣列,向城頭上的徐州軍兵士們高聲喊道:“曹軍無有冬衣,要入冬,天冷風急,他們能撐得幾日?”
聽到魏續的喊聲,城墻上的徐州軍將士們一個個也都扒著城垛向外張望,
雖與曹軍陣列相距甚遠,可城頭上的徐州軍將士們卻還是能看清,城外的曹軍官兵一個個都是穿著夏季的衣衫,在冷風中凍的瑟瑟發抖。
看到這一幕,原士氣已然低糜的徐州軍頓時士氣大漲,甚至還有許多人揮舞起兵器,高聲叫喊著要曹軍前來攻城。
領著大軍來到沛城外,夏侯惇與李典心內也很擔憂。
將士們衣衫單薄,且軍中糧草不多,對沛圍而不打的話,恐怕過不多久,便會有許多將士死于饑餓和寒冷。
“曼成你看！”駐馬立于大陣前,夏侯惇抬手向沛城墻一指,對身旁的李典道:“沛城池低矮,且城內守軍不多。若是我軍強攻,你覺著多久能夠將城池攻下?”
“少則日,多則兩個月。”順著夏侯惇手指的方向看著沛城墻,李典眉頭緊皺,對夏侯惇道:“我軍軍糧已然告罄,將士們身上衣衫也是極其單薄。若是拖延久了,恐怕于我軍不利,不若今日便開始攻城！”
“曼成所言深合某意！”點了點頭,夏侯惇抬起手臂,向身后喊了一嗓子道:“傳令下去,即刻攻城！”
“且慢！”夏侯惇的喊聲剛落,李典就連忙阻止道:“沛與徐州呈犄角之勢,相互策應,我軍一旦攻城,恐怕徐州城內的呂布便會立刻揮兵前來,從身后襲擊我等。”
李典提起呂布,夏侯惇才愣了一下道:“那呂布勇武冠絕天下,若他領軍援救沛,我等奈何?”
“將軍可自領軍圍城,末將領一萬兵馬背向列陣,只等那呂布殺來,將他阻住便是！”李典低頭沉吟了一下,隨后便抱拳對夏侯惇道:“攻破沛城便勞煩夏侯將軍了！”
“阻截呂布尚需曼成用心！”向李典拱了拱手,夏侯惇也對李典了句:“曼成此去務必心！”
二人商議妥當,李典也不多做耽擱,勒轉戰馬,向身后的大軍喊道:“點齊一萬兵馬,隨某背向列陣！”
隨著李典的一聲招呼,曹軍大陣中立刻就分出了一萬人馬,跟著李典往徐州方向去了。
率領這一萬兵馬,朝著前往徐州的方向推進了三四里路,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李典就抬起長槍,高喊了一聲:“列陣！”
從李典下令列陣的地方到沛城外曹軍列陣的方位,不過就數里之遙。
騎在馬背上,想著沛方向望上一眼,李典甚至還能隱約看到曹軍的大陣。
一萬曹軍將士,得了列陣的命令之后,立刻便在路口擺出了防御陣型,只等呂布率軍前來增援。
此時沛城外,率領大軍與城上徐州軍對峙的夏侯惇,正騎在馬背上,眺望著距離并不算很遠的沛城墻。
城墻上,一面面徐州軍的戰旗還在隨風獵獵翻飛著,看著那一面面飄飛的戰旗,夏侯惇將一只手臂高高舉起,向身后的大軍喊道:“軍聽令,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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