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光寺…這好象是宏道在金州地區化建出的唯一大寺吧?”背著手,走在曹伯道的前面,壽十方走得很快,一直走到巍峨雄壯的大雄寶殿之前,方突然停住,這樣問道。“…應該是。”聽到曹伯道的回答,壽十方咧咧嘴,獰笑一下,也不答話,一邁步,便徑直入殿去了。舉凡天下寺廟,規格總大約相若:大雄寶殿當中乃塑如來金身,兩側配祀文殊普賢菩薩,佛前長案上供奉諸般香花美果及信徒所供長明燈盞,案前蒲團若干,那是供僧人香客產參拜佛祖之用,另有一箱,上書“功德”二字,則是為讓一干信徒們燒香后再隨意布施若干。法光寺亦無什么新鮮花樣,壽十方一入殿中,舉目所見皆熟悉之極,佛像如此,擺設如此,一時間,竟有些耳暈目眩的感覺。…在他而言,上一次踏入佛殿經已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晃一晃頭,深深吸了一口夜色下涼爽的空氣,壽十方鎮定心神,已看見曹仲德,面色臘黃,倚在功德箱邊,眼神倒仍舊是鎮定的很,并非一絲散亂驚慌。又見殿中尚有四五名僧人在,卻都是些沙彌,一個個滿面驚惶,眼神都躲躲閃閃的。(…倒也是條好漢。)微微點頭,壽十方向曹仲德怪笑道:“怎地,曹六爺解不了咱這點毒么?”似極為疲憊,曹仲德話的聲音很低,卻依舊清楚,語氣也仍干脆。“提你的條件。”愣一愣,壽十方道:“你什么?”連眼也懶得睜開,曹仲德喘出一口粗氣,將身子磨了一下,靠著功德箱,閉眼道:“我現在傷的很重,也沒法解毒,所以根就逃不掉,如果的確是要殺我,你現在就可以動手…所以,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立刻提你的條件!”被曹仲德話震得身子一晃,壽十方面色驟變,眼中兇光大現,卻只一閃,到底按捺住了。長吁一口氣,面色略和,盯著曹仲德,嘿嘿笑道:“百道,你引我來這里,就是為了讓我聽這句話?”卻是對已到身后的曹伯道的。輕輕搖頭,曹伯道道:“我只是想見見你,很多年沒見了。”頓一頓,又道:“我不想和你動手。”因為曹伯道的話而肩頭一震,壽十方旋就沉靜下來,默然道:“很多年沒見了…的確。”又獰笑道:“曹六爺,你好福氣,老子會一個人來這里,其實是想再勸一次百道,不要陪著你枉送了性命,絕沒興趣和你玩什么花樣…不過,現在,老子的想法倒是真得變了。”忽地長嘯一聲,雙手齊揚:只聽得叮當亂響,見兩道寒光在殿中飛卷而過,“鏘”的一手,又落回壽十方手中,跟著“通”、“通”幾聲悶響,四顆碩大泥首跌落地上,兩廂天王塑像已盡做了無頭之鬼。瞪著曹伯道,壽十方一字字道:“百道,你和我不一樣,你離開的時候,大面子上并沒有和佛門反臉,我也知道,這些年來,你手上從來沒有傷過人命,寧可自己受傷,也不肯對敵人施以殺手,我還聽,你對曹治非常忠心,對你的這些‘兄弟’也都好關心,好重視…那么,我就給你一個機會。”忽地探手入懷,取出時已帶了一個麂皮包,神秘的笑著,他用兩根手指捏著那包的底部拎起來,在曹仲德和曹伯道間看來看去。“這包東西,能夠解曹六爺身上的毒,這包東西,我一用力就會部灑落地上…而這包東西到底會怎樣,就要看百道你的了。”驀地臉色一沉,壽十方厲聲道:“百道,我話只一遍,現在動手,把這龜孫法光寺給我拆成平地,把他媽的這干禿頭都給我殺掉,這包解藥就是你的,老子扭頭就走,決不延耽!”月色下,朱子平靜靜的坐著,像是沒有知覺的石像一樣,身邊的天機紫薇只管仰面觀天,并不稍稍瞧他一眼。星斗西移,朱子平終于長長的吁出一口氣,緩緩站直了身子,向著天機紫薇深深拜下。“師兄。”頭也不回,天機紫薇淡淡道:“還是想不通嗎?”朱子平慘然一笑,道:“想通了,卻放不下。”“一千三百八十一條性命都肩在我身上,我沒法放下。”深深呼吸,吐出口濁氣,天機紫薇忽然道:“當日之后,朱家好象并未除名啊,現在鳳祥那邊支持門面的,是你什么人?”朱子平道:“是我一名族兄,人只是老實,卻沒什么用。”頓一頓,又道:“他不知道我的,族中大多數人都以為我早就死了。”天機紫薇哼一聲,道:“但…有的人想必該還是知道的罷?她與你是至親么?”朱子平沉默一下,躬身道:“那是家妹。”天機紫薇低嘆一聲,道:“罷了,罷了,既放不下,便由得你。”揮揮手,道:“走罷…。”朱子平一拜至地,再不搭話,一轉身,大步流星去了,轉眼間已沒入黑暗當中,沒了蹤影。法光寺中,聽到壽十方的“條件”,二曹均大感意外,更不知該些什么,殿中一時間諸聲盡滅,只有佛前那幾盞長明燈劈劈剝剝的燒著,反襯得周圍更加死寂,倒是外面,一波一波的嘈雜起來。這時間殿中原應有僧人,是剛才二曹入寺時順手布施將他們請出殿外,但并未走遠,此刻壽十方大言毀寺,外面眾僧聽得清楚,立刻嘩然起來。壽十方聽在耳中,卻恍若不聞,一雙眼睛似兩道毒火一樣在二曹身上轉來轉去,道:“到底怎么個意思,兩位下決心了么?”曹仲德是個心機如電的人,便大軍陣前決斷也向無兩疑,此刻卻居然覺著背上涔然有汗,口中發干,一句話在口中翻來滾去,卻到底不出口,偷眼瞧一下曹伯道:見他臉上居然略無表情,也在看自己神色,不覺一戰,忙將眼神收回,又見壽十方臉上若有譏色,又覺胸前傷口也來作怪,又自痛癢起來,心下更加煩燥,一片混亂當中,忽然想到:“若是…若是奉孝在這里,他會怎么回答?”忽聽到有人大聲吼道:“那里來的邪魔外道在胡八道?!”語聲如雷,修為居然似頗不低,就見一胖大僧人持根禪杖,徑闖進殿來,一邊尚在大聲道:“不知道這里是宏道師父的寺么?不知道宏道師父和佛尊是什么關系么…”著已走到近前,見三人皆不搭理,一邊又大聲道:“你們是什么來的,還不通上…”忽聽得“鏘”然一聲,火花四濺!只見壽十方竟已閃電般移到他身前,右手月刃已劈至那僧人額前,卻被曹伯道以禪杖架住—乃是自那僧人手中奪下來的。他兩人據那僧人都有七八步遠,但一旦發動,竟是疾若星火,那僧人就如兒般不能自用,一時間尚未明白,口中還在道:“…通上姓…名…”聲音漸漸,更開始不住打戰,卻是終于明白過來,已嚇得不知如何是好。眼中露出猙獰神色,壽十方盯著曹伯道,寒聲道:“你想他死?”著用左手指了指曹仲德,曹伯道怔一怔,道:“不行。”又道:“但,十方,你也不要…”話未完,已被壽十方銳聲截斷道:“放屁!”著臉上已兇光畢現,又大聲道:“百道,我問你,如果當初,我們殺一個人就能讓師叔活下來,就能讓后來的事情都不發生…你會不會和我一起去殺?”曹伯道聲音一滯,道:“這…”壽十方已大聲道:“這什么,我只問你,會不會殺?!”“你應該明白,你一定會殺!”“所以別騙自己你是佛心不忍殺傷,你只是覺著還沒有足夠的代價來值得你殺人!所以我現在就來問你,為了你這兄弟的命,你覺得值不值得你去殺人!?”厲聲叱喝中,壽十方手上卻未閑著,呼得一轉,月刃已自禪杖上脫開,反手砍向那僧人腰間,這一下動手較剛才更快,那僧人已嚇至酥軟,那里還能閃讓,卻只聽得“錚”的一聲,星火再濺:曹伯道竟也將那禪杖閃電般轉過杵在地上,又將這一擊擋下!“百道,你!”事出意外,壽十方驚怒交加,聲音也顯得尖銳起來,曹伯道臉色卻嚴肅起來,盯著壽十方道:“十方,剛才的問題,我現在來回答你。”“如果當年我們殺掉一個無辜的人就能救下師叔的話,我一定會殺,但事后,我也一定會自盡來向那人謝罪。”他聲音仍然平緩,不疾不徐,卻令壽十方居然也不出話來,只是愣愣看著他,聽著他續道:“至于今天,我不會殺人,也不會毀這寺,但,我也不會眼看著六哥死掉。”著手上重重一頓,已將壽十方的月刃震開,余勁所及,更使壽十方退出數步,臉上卻仍是迷迷登登的。面如古井無波,曹伯道棄下禪杖,雙手合什,道:“請你給我解藥,十方,做為那代價,我愿意來承受你的憤怒。”壽十方臉色數變,終于要開口時,卻忽聽得清亮佛號自殿外傳來:“阿彌陀佛,三位施主步此佛地,貧僧有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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