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城外是連綿數(shù)千里的山脈,相傳弈風(fēng)國的龍脈即在此。
小孩的目的地似是這里,這一路連敷衍都懶得敷衍,急急出城,直沖沖往山里跑。
云衣跟在后面,越發(fā)了然,他不是想引自己到何處,卻是想找時機溜走。如此,云衣便不能縱著他了,悄悄同背后的皇甫老祖做了個手勢,皇甫老祖一個瞬移,將那小孩攔在了山前。
“你做什么!”小孩十分不高興地回身,瞪著云衣。
“沒什么,”云衣低頭笑笑,言語間滿是陰謀的味道,“就想問問你,聽說過黑吃黑嗎?”
云衣看著小孩眼里的情緒由憤怒一點點轉(zhuǎn)為震驚,而后是恐懼,還未待云衣再開口說什么,便聽嘹亮的一聲,“趙叔,救我!”
專屬于小孩子的高亢而尖銳的嗓音著實把云衣嚇了一跳,更何況皇甫老祖比她離得還更近些,埋怨地瞪了一眼云衣,皇甫老祖不著痕跡地移了半步。
安靜的山林之中瞬時間沖下數(shù)個彪形大漢,行動之迅捷,之規(guī)整,都讓云衣暗自吃驚。
皇甫老祖反應(yīng)極快地錯回小孩身后,欲挾持他以作人質(zhì),卻被云衣用眼神制止,猶豫片刻,終是放棄了那小孩,站到了云衣身后。
這一路來人看樣子像是占山為王的草寇,一個個提刀持斧、兇神惡煞,臉上身上,多少還帶著點兒疤。
打頭的看年紀(jì)有五六十歲了,頭發(fā)剃得極短,一根根都朝天支棱著,上衣只著一件坎肩,腰間那條棕色的布束了,這在一眾人中,竟還算體面的,這大概就是趙叔了。
小孩看見來人,趕忙撲過去,緊緊地拽著他的手臂,整個人藏在其身后,片刻后又露出個腦袋,沖云衣示威一般地,做了個鬼臉。
趙叔拍了拍小孩的腦袋當(dāng)作安撫,復(fù)看向云衣,“這位朋友欺負一個孩子,可是有些掉價了。”
云衣看著那個有恃無恐的小不點,隨意笑笑,“那這孩子驚嚇了我家老祖,你們總得給個說法。”
趙叔低頭看了看一個勁兒擺手的小孩,個中緣由也猜了個大概,沖皇甫老祖一抱拳,“小孩子不懂事,我代他給老人家道歉,再說你們方才也將這孩子嚇得不輕,兩廂扯平吧。”
“誒,”云衣頗不贊成地搖搖頭,“事情可不是這么了的,我二人千辛萬苦隨他至此,是為了鮫人淚,如今寶貝尚未見著,你要如何扯平?”
“鮫人淚?”趙叔皺皺眉,低頭看到正偷偷吐舌頭的小祖宗,心里默默嘆了口氣,“這鮫人淚是何物我實在不知,大抵是寨中軍師無意間向同這孩子提及,被他拿出去唬人了。朋友若是實在不忿,不若到我寨中一坐,待寨主回來,親自給二位奉茶。”
這是威脅了,云衣聽出來了卻不在意,有皇甫老祖撐腰,實在打不過,跑總是不成問題的。
“你們?nèi)硕鄤荼姷模铱刹桓已蛉牖⒖冢笨膳虏慌碌模捳f出來總還要給足對方面子,云衣說著目光又落到那孩子身上,“你們?nèi)粽嬗姓\意,奉茶不必,將這孩子交予我七天,我保證七天后我定毫發(fā)無傷地把他帶回來。”
趙叔還沒來得及開口,那小孩卻是先炸了,“我不!我不去!你個騙子!傻瓜才相信你!”
“小朋友,”云衣好笑地俯下身,頗有耐心地開口,“好像你才是個騙子吧,我的鮫人淚呢?”
“是我的鮫人淚!你答應(yīng)賠給我的!我的!”小孩被氣得上躥下跳的,邊跳還不住地拿手比劃,生怕云衣聽不懂的樣子。
趙叔無奈地摁住小孩,這小祖宗,慣會闖禍,“不瞞二位,這孩子是我的小主子,在寨中身份尊貴,實在不能給二位帶走。”
云衣挑眉看了一眼小乞丐裝扮的小孩,又品了品趙叔所言“身份尊貴”,一瞬有了新的打算,面上卻絲毫不顯,只是冷哼了一聲,“那依閣下言,今日我二人算是白糟此一事了唄?”
“常言道不打不相識,二位也算交個朋友。”
“只怕我們交的這個朋友,未必把我們當(dāng)朋友。”
“怎么會呢,”趙叔說著自身上解下一塊腰牌,“你若不信,這腰牌就是信物,來日你來我們清風(fēng)寨就是一家人!”
來日,云衣暗自琢磨了一下這二字,這種山匪的客套,她當(dāng)然不敢當(dāng)真,卻還是將腰牌接了過來,老話說多個朋友多條路,真假也能意思意思。
見云衣收了,趙叔嘿嘿一笑,“有空記得來啊,我們軍師一定會對你很感興趣。”
云衣皺皺眉,一時竟分不清這話的意思,軍師?那個謅出鮫人淚,給這小孩出主意到處騙人的軍師嗎?
輕聲笑了笑,“回去轉(zhuǎn)告他,我對他也很感興趣。”
回城路上,皇甫老祖低著頭,百無聊賴地踢著路邊的小石子。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這事兒辦得很沒道理?”
“也?”皇甫老祖瞬間抓住了關(guān)鍵。
“說實話,我是這么覺得的,”隨手拋接著腰牌,云衣的聲音聽起來很是不滿,“被溜了這么一大圈,撈著塊沒什么用的破腰牌,虧啊,虧大了。”
“這不像你說的話。”
“哦?”云衣駐足回身,饒有興致地問:“那我應(yīng)該說什么?”
皇甫老祖咳嗽兩聲,手往身后一背,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緩緩開口:“放長線,釣大魚。”
云衣知道他這是在學(xué)自己,小聲嘟囔一句,“一點兒都不像。”想想,還是樂了,“是啊,放長線才能釣大魚。”
“怎樣,想收為己用了?”
“收為己用?”云衣嚇了一跳,不是驚嚇于這話的內(nèi)容,而是驚嚇于皇甫老祖的洞察,她什么時候已經(jīng)這般無所遁形了嗎,“你以為我要干什么?”
“攢籌碼啊,”皇甫老祖理所當(dāng)然地看著她,“這不是你一貫的行為方式嗎,有沒有用不管,先攢著,只要手里牌夠多,總有能用的那一張。”
云衣聽聞此言,那顆懸著的心倒是落了地,只是想想又覺得哭笑不得,原來在皇甫老祖眼里,她一直等同于一個收破爛的嗎?
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我偶爾,還是會注意下有沒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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