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衣甚至不記得她那日是如何回到禪房的,只清晰地記得身后自始至終傳來的凌銘快要笑抽過去的聲音,那毫無顧忌的哈哈大笑在寧靜的寺院里尤其響亮。
他也不怕擾了皇帝清靜再被降罪,云衣邊一瘸一拐地往回走便惡狠狠地想,最好是擾了皇帝清靜,到時候有人罰他。
山上的禪院不比府中,時時都有熱水,僧人想洗澡都去山間隨地找處山泉了事,寺中倒儲了些清水,可那些是供這些達官貴人們祭祀之前沐浴更衣的。
渾身是泥的云衣淋了場雨卻連個熱水澡都泡不了,只得草草將身上的泥擦擦,而后換了身衣裳。
凌銘淋雨夜歸,自然也是形容狼狽,可彼時夜色已深,縱然他是皇子,也沒有再將那些僧人折騰起來為他打水的道理。
凌鈺給他遞上條毛巾,他隨手擦了擦頭發便搭在了肩上,衣擺上的泥和著水還在不斷地往地上滴,凌銘索性將身上的僧衣脫了,揉成一團丟在了地上。
“三哥,借身衣服!”他們幾人上山素來孑然一身,是連身換洗衣服都不帶的,這樣一來省得麻煩,二來也看起來瀟灑,不然回城時,錦衣華服騎在高頭大馬之上身后偏生多個包裹,實在是有違畫面的和諧。
其實凌銘身上這身僧衣,就是前幾日他早課的時候一個不慎弄爛了衣裳,這才臨時找來一件僧衣,如今這僧衣也是不能穿了,不過好在還有凌鉞。
凌鉞歪在床上,甚是嫌棄地看著渾身濕透的凌銘,抬腳將腳邊的一個包裹踢了過去,“隨便挑吧,不用還了!
“好嘞,”凌銘毫不客氣地抽出那個包裹里最貴的一件,又將其他衣服好歹卷了卷扔了回去,“還是三哥大氣!”
這話說得意有所指,在場諸位也都聽明白了,凌鈺無奈地笑著搖搖頭,起身將凌銘摁到床邊坐下,將他搭在肩上那條毛巾拿了起來,開始擦凌銘那依舊在滴水的頭發,“行了,你三哥大氣、五弟也大氣,就二哥最摳門唄?”
凌清安本正坐在窗邊看書,聽著凌鈺提及自己才抬起頭來,溫和地笑了笑,“那玉扳指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呢,四哥怎么還記仇呢?”
“誒,可不是我記仇啊,”凌銘閉著眼,將自己的腦袋交給凌鈺任其擺布,偏嘴上還不閑著,“這可是二哥自己提起來的,是他自覺虧欠了我,心虛著呢!”
“是是是,我心虛,我可比不得四弟,家纏萬貫的,二哥啊,窮人一個!
凌鉞本都歪著閉眼快睡著了,聽著凌鈺的聲音才睜開眼,眼神茫然地看著他。
凌鈺被他逗笑了,凌銘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地嚷嚷,“三哥,二哥說你有錢,讓我們去吃大戶呢!”
凌鉞的兩眼終于聚焦,他白了凌鈺一眼,冷哼一聲,“你窮怪誰啊,撈錢的法子統共那么些種,誰能不知道啊,你不愿意你怪誰?”
凌鈺笑了笑,沒再爭辯,心底卻暗自嘆了口氣,三弟還是傻乎乎的時候看起來可愛。
“說起撈錢,”凌銘勉強安靜了片刻又再一次不安分了起來,他扭頭看了看凌鉞又看了看凌清安,“聽說前段日子,三哥和五弟在拍賣場打了一架?怎么,五弟終于忍不住對三哥下手了?搶到了什么?孝敬四哥一半!”
凌清安看了眼凌銘,張張嘴又在凌銘期待的目光里合上了,最終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凌鈺。
凌鈺悄悄加大了手下的力道,凌鉞正要出言反擊就聽“哎喲”一聲,“二哥你謀殺親弟!”
“一時興起而已,算不上謀殺!绷桠曌チ俗チ桡憥缀醺闪舜蟀氲念^發,將毛巾扔到邊,自己也在床邊坐了下來,“這件事我也聽說了,你倆說說吧,怎么回事?”
“一場誤會,不是什么大事。”凌清安輕描淡寫地將這件事一句帶過,凌鉞也適時地閉上了嘴,
父皇嚴令不準兄弟不睦,上次的事若真的說起來本來也是他理虧,如今凌清安想要以一句“誤會”了結,凌鉞自然不會有意見。
但凌銘是不會同意一場好戲草草落幕的,這也是旁人最忌憚凌銘的地方,這個人素來擅長一本正經地胡攪蠻纏,而最后,他往往還能從他親手攪渾的水中摸到最大的魚。
“什么誤會,我才不信呢!難不成還是拍賣行新進了什么好東西,五弟你伙同三哥悄悄瓜分了?這可不厚道,兄弟一場的,二哥都那么窮了,你就算不帶我,好歹也得周濟一下二哥不是?”
凌鈺是不屑于這種所謂周濟的,但他明白凌銘這話也沒當真,索性也不攔,就由著他鬧。
“哪有什么好東西,”凌鉞大約是覺得自己睡不了了,終于是坐直了身子,“統共一架龍骨,父皇還不許我們出價,你們不都知道嗎?”
“但據我所知,好東西可不止龍骨吧?”
“還有架破弓,讓國師拍去了,你要是想看,找國師去唄!
“不不不,”凌銘緩緩搖搖頭,那神情讓凌鉞心中咯噔一下,凌銘的詐供多半是純靠詐的,但也不乏少數情況是他真的知道些什么,眼下恐怕就是那少數情況,“三哥這就是不誠實了,父皇說過,不誠實是不對的!
“還有一方玉印,”凌清安沒再理會凌鉞拼了命地擠眉弄眼,沉聲開口,“三哥想靠那方玉印立功,被我府上的人攪和了,三哥不忿綁了我的人,我去要人,僅此而已!
凌鉞的眼睛終于是安靜了,他似乎是想再補充些什么好讓局勢對他有利一些,梳理了一番發現,他無可補充。
凌銘仿佛對這所謂的玉印沒有絲毫興趣,也對這個故事不甚在意,只是因為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而非常開心,“看吧,還是五弟最乖了!
凌銘看樣子是想跑過去拍一拍凌清安的頭,被凌清安躲了過去,他只好改為拍拍肩膀,又故作深沉地嘆了口氣,“五弟也長大了呀!
凌鈺看著凌銘的樣子,笑著跟了一句,“是啊,算起來也是時候成家了!
凌鉞終于是明白了凌銘的意思,從一開始凌銘就對那玉印沒什么興趣,也是,他們那些自視清高的人,當然是個個瞧不上自己的小手段。
盡管心間不免有些憤懣,凌鉞還是分清了局勢,順著凌鈺的話接了下去,“說起來,那日勞煩五弟親自去要的人莫不是弟妹吧?那我這個當哥哥的可是失禮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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