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吧。”
“什么?”云衣抿了口茶,放下茶杯,而后故作迷茫地緩緩抬頭,看著對面的言策,“我倒是更想問問你,為什么每一次你都能如此精準地在街上堵到我?”
言策沒有理會云衣的問題,比起他要說的事情,這問題實在是過于無關緊要,“關于這次恩科,云姑娘就沒有一丁點想法?”
言策的聲線一如既往地溫潤,卻帶著幾分不明不白的蠱惑性,云衣看了他一眼,聳了聳肩,“能有什么想法,我可是遵紀守法的良民。”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時機。”
此言一出,兩人之間又陷入了寂靜,云衣明白言策的意思,這次恩科,朝廷迫于風評和局勢,勢必會做得干干凈凈,所以這是他們這些白手起家的“草莽”往朝廷中安插眼線的最好時機。
可這時機,著實只對言策有利,畢竟云衣身邊,除了皇甫老祖,著實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了。
這是個問題,雖然云衣很早之前便意識到了,但由于種種原因的限制,這個問題拖到現在都沒有一個實質性的解決方案。
“你可想好了?”言策見云衣久久沉默,兀自先開了口。
其實云衣也有幾分懷疑,言策的意思,除了純然來找自己結盟以外,恐怕也是想探探自己手中究竟有什么勢力,趕巧的是,她自己確確實實就是自己最大的勢力了。
“我還是決定老老實實做我的良民。”
這顯然不是言策所希望的答案,但他神色卻沒有半分變化,甚至眼中都不見半點失望,這是修養,云衣笑笑,“不過若是有什么我能幫忙的地方,盡管吩咐。”
“自然不會客氣。”言策亦是一笑,但他此番進城,本就是來議定此事的,他著實也沒料到云衣會拒絕,所以這一事沒有談妥,他一時也找不到其他話題。隨意問候了幾句近況之后,便匆匆告辭了。
云衣倒是不著急走,坐在那里,晃悠著手中的茶杯,眼睛盯著茶館門口進進出出的人。
“姑娘可是在等人?”
云衣慢悠悠看了眼對面還沒來得及被收走的言策用過的茶具,而后才緩緩偏頭,看著這位不知何意前來搭話的人,“我們認識?”
上來搭話的是個男子,錦衣華衫,拿著柄折扇,只是看人似乎有些武夫氣質,這柄折扇大概是他周身最突兀的東西了,云衣看著他,一時分辨不出這人究竟什么來路。
“不認識不認識,”大約是感受到了云衣的警惕與疏離,那男子趕忙解釋來意,“我們是外地來的,初到永安城,想打探個住處。”
云衣倒是沒理會他后面說了些什么,只敏銳地抓住了那一字,“們?”
“哦,”那男子聞言讓了半步,云衣這才看見方才被他擋在身后的另一人,“這是我大哥。”
他身后那人身量瘦小,甚至比之云衣都高不了多少,也難怪會被擋得嚴嚴實實。
而且那人似乎是極其畏寒,厚厚的大氅,足足披了兩件,縱是如此,還在打著哆嗦。
他低著頭,云衣也看不清他的容貌,但這人叫他一聲大哥,恐怕歲數也不會太小。
那人顯然是沒有搭理云衣的意思了,云衣也不在意,悠悠移開了目光,“你要打探什么住處?”
“三山居,姑娘知道怎么走嗎?”
“不知道,”云衣回答得沒有絲毫猶豫,這永安城她本來也沒那么熟悉,“您還是另問人吧。”
男子也客氣,做了個揖便不再糾纏,正轉身欲走,云衣身后卻一道聲音傳來,“二位要去三山居?”
那聲音不小,語氣中還帶著不加掩飾的詫異,此言一出,原本紛亂的茶館竟瞬間安靜下來,一雙雙眼睛投向那兄弟兩人。
“這位朋友知道三山居怎么走?”
“知道是知道......”那人略帶懷疑地掃視了一下那男子和男子身后仿佛被埋在衣服里的人,“我帶你們去吧。”
“多謝多謝。”男子倒是禮數周全,那人隨意擺擺手,跟同座的友人打了聲招呼,便帶著兩兄弟出了茶館。
三人一走,茶館又恢復了之前的喧鬧,只是這話題,極為默契地都轉向了三山居。
“原來三山居還開著啊,都這么久了,我還以為......”
“三山居是什么地方?”
“哎喲,你們年紀輕的不知道,那可是個傳奇啊。”
“怎么個傳奇法兒?”
“三山居只招待應試的舉子,但凡住過三山居的士子,個個高中!”
“這么神?那豈不是人人都要往那湊?”
“你不知道,三山居可不是客棧,那是三山道人的道觀,只有道人邀請的人,才有資格住進去。”
......
“之前不是說三山道人......已經駕鶴西去了嗎?”
“別瞎說!道人福壽綿長,幾年前皇帝誕辰的時候,還有人遠遠見過一眼道人呢,說句大不敬的,道人看上去比陛下都精神......”
“噓!這話是你我能說的嗎?”
“不過話說回來,這么多年了,我竟然還能看到三山居重開的一天。”
“是啊,細數數有三十年了?”
“何止,五十年都有了。”
“夸張了夸張了......”
云衣坐在那里,聽著四面八方的議論,不動聲色地轉著茶杯。
三山居,她倒不知永安城還有這么個地方,而且按理說道觀寺廟都應建在城郊,這三山居,竟是在永安城里的嗎?
比起這傳奇的三山居,云衣更好奇的是那三山道人,他招待了那么多高中的士子,是想干什么?
這些自然是茶館里聽不來的,云衣喚來店小二結了茶錢,起身走出茶館。
其實百聞不如一見,她關于三山居就是打聽再多,也終歸不如親自一探,只是那地方,聽上去就不像是她能進出的地方。
而在這永安城中,能容她去打探的人也實在有限,既然如此,云衣反倒是不著急了,如今恩科在即,三山居總不至于只招待那兩個人。
不過,云衣不自覺摩挲著下巴,她原本對此次恩科還是有所期望的,雖說她不能像言策那般直接安插人脈,但至少,可以從應考士子中招攬些有前途的。
可現在,若是有些潛力的都被三山居看去,那自己,還有幾分概率能從中撿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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