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一開始抵觸我，為什么？”買買買的反射弧，過了好長的時間，才說出了自己一早就有的疑問。

    “爺爺生前，找過你。”晉然沒有回避這個問題。

    生前？找過？

    老爺子什么時候去世的？

    “什么時候的事情？”買買買沒辦法不意外。

    出了面具大師那間事情之后，老爺子不是還幫忙和晉然說，讓買買買把泡了水的表拿過去工作室嗎？

    買買買都還沒有來得及感謝，怎么老爺子就去世了。

    “兩年前。”晉然的答案卻讓買買買更加震驚。

    “不可能，老爺子半年前還給我的微博發(fā)私信了。”買買買說完不可能，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晉然是晉強爺爺?shù)膶O子，老爺子是不是還在世，他知道的肯定會比買買買這個外人要更加清楚。

    買買買離開微博的這幾年，又發(fā)生了很多買買買不知道的事情。

    家里出事之前的一年零八個月，買買買的微博收到過老爺子發(fā)來的一條私信【小丫頭，在嗎？】

    那一天消息，是老爺子自己發(fā)給買買買的。

    當時老爺子的身體已經(jīng)很不好了。

    也是在那個時候，晉然成功地通過了繼任非遺傳承人的審核。

    晉然沒有太多的年資，但光堪稱鐘表界珠穆朗瑪峰的AHCI，瑞士獨立鐘表師協(xié)會最年輕的成員這一條，就足以讓他傲視群雄。

    AHCI在全世界范圍內(nèi)，只有34名成員。

    AHCI的入會的門檻之高，是無數(shù)鐘表匠人終其一生，都沒有辦法達到的——必須連續(xù)三年，帶著自己獨立制作的鐘表作品，參加巴塞爾鐘表展。

    晉然在二十歲之前，就已經(jīng)完成了別的制表師四十歲、五十歲甚至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完成的事情。

    晉然在鐘表界的資歷，放回國內(nèi)，他說自己排第二，沒有人敢排到他前面去。

    只不過，獨立制表師這個職業(yè)，在國內(nèi)并不被人熟知。

    晉然在瑞士鐘表界的名氣要比在國內(nèi)大得多。

    晉強爺爺很為自己的孫子感到驕傲。

    他覺得，自己鐘愛一生的修鐘表的技藝需要傳承，但創(chuàng)造出一款十幾級的鐘表，更應該成為年輕人的夢想。

    這也是為什么老爺子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的孫子，會有回國做強達工作室的非遺傳承人的意愿。

    就和他以前根本就不可能讓買買買來工作室當學徒，是一個道理。

    只是，晉爺爺沒有想到，強達工作室會在他離開之后，就面臨后繼無人的狀況。

    老爺子看呂一洋，覺得什么都好，和呂一洋的溝通也有了很習慣的模式，很少有師徒之間說不清楚的事情。

    只要能對上呂一洋的頻率，就很快能理解他是怎么樣把復雜的工序簡單化的，就像買買買這樣。

    但是，大部分人，都很難在第一時間，通過呂一洋的表達，了解他的真實意圖。

    老爺子的身體一向硬朗，卻在知道自己后繼無人之后，一病不起。

    晉然就和爺爺說，他愿意回國接手工作室。

    晉然年少成名，帶著天才的光環(huán)進入了瑞士日內(nèi)瓦鐘表學校，并成為了同校畢業(yè)的傳奇制表大師Roger  Dubuis先生收的最后一個關門弟子。

    日內(nèi)瓦鐘表學校，是全球最頂級的鐘表流派——日內(nèi)瓦流派的誕生地。

    Roger  Dubuis是被譽為精密機械典范的頂級同名腕表品牌羅杰??杜彼的創(chuàng)始人。

    這些年，陸陸續(xù)續(xù)有一些國內(nèi)的制表人和鐘表品牌去參加日內(nèi)瓦高級鐘表大賞，但都是陪個跑的。

    只不過，在當代鐘表的制表領域，并沒有中國制表人的一席之地。

    和以瑞士為中心的歐洲，遍地開花的鐘表學校相比，國內(nèi)的鐘表技術人才還是研究機構的資源都不可謂不匱乏。

    這也是為什么，修舊如舊的古董鐘表維修技能，都成為了需要保護的“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

    晉然在十三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夢想——以獨立制表人的身份，拿下鐘表界的奧斯卡GPHG日內(nèi)瓦高級鐘表大賞的最高獎項，金指針獎。

    這也是為什么，老爺子一直沒有把自己工作室傳承人的主意打到晉然身上。

    老爺子希望自己的工作室后繼有人，卻并不希望晉然因為他放棄自己的夢想，一開始就拒絕了晉然提出他自己回國接手的提議。

    老爺子一直都覺得，他的兒子，做鐘表生意的夢想不太高級，但是他孫子的夢想，是一家三代人里面最高級的。

    晉然說鐘表維修是成為頂級獨立制表人的必經(jīng)之路，他的師傅Roger  Dubuis和他的他的偶像，拿下了2004、2006和2008金指針獎的F.P.JONRNE，都是從鐘表維修開啟自己的鐘表人生。

    老爺子的身體稍微好了一點，就和晉然說，如果他要回國，就給他介紹一個喜歡古董鐘、有修表的天分，而且還非常有感染力的女孩子。

    老爺子就是在那個時候，給買買買發(fā)了那條【小丫頭，在嗎？】的私信。

    只不過，老爺子年紀大了，身體的狀況很快還是急轉(zhuǎn)直下。

    老爺子走的很安詳，還和晉然說讓記得要去找買買買。

    晉強爺爺并不是一個熱衷給自己的孫子拉紅線的人，他讓晉然找買買買的原因，是覺得自己的孫子在歐洲長大，盡管從小就學中文，但可能在中文的表達和感染力上會有一些欠缺。

    可能是因為遺憾自己培養(yǎng)了一個不會說話因而沒辦法成為非遺傳承人的呂一洋，老爺子在生病之后，就對語言表達能力這件事情有些執(zhí)著。

    老爺子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還經(jīng)常感嘆說，如果呂一洋能有小丫頭十分之一的語言感染力，他就不用讓自己的孫子，為了遷就他，而放棄自己的夢想。

    獨立制表師并不是一個要吃青春飯的職業(yè)，但回到國內(nèi)肯定沒辦法擁有在瑞士那么多的資源。

    老爺子和晉然說，他和買買買很熟。

    他給買買買發(fā)條消息，很快就會有回音。

    事實卻是，一直到老爺子去世，那條發(fā)給買買買的消息還是石沉大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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