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蘇兒急急趕過來,見一個高偉的男子正輕柔地安撫懷中的嬰兒,嬰兒已經止了哭,還伸出小小地白嫩嫩的手,抓緊男子垂下來的辮子,男子眼中一片溫柔。“你來了呀”,從她生下罕兒,眼前的這個人就不讓她叫他殿下,也讓周圍的人改口叫她夫人,一切按照天元的習俗,似一對普通的夫妻。
“人你見了”,哈力旦望著懷中嬰兒黑中帶金的大眼睛,如他一樣,心中柔軟不已。
蘇兒一愣,心中驚恐,停頓一會,說道:“嗯,我知道你的規矩,人我不會讓她活著離開的”,說完,順手去接哈力旦手中的孩子。
“不用,按照你的規矩即可,你放手去做,其他的事情我會安排好”,男子輕輕地捏開小嬰兒抓住自己發辮的小手,放在自己嘴邊吻了吻。
聞言,蘇兒一驚,“你......”。
哈力旦走出營帳,沒有馬上離開,挨在營帳前,透過門簾,見淡黃的光下,蘇兒一邊給嬰兒喂著奶,一邊輕哼著童謠,他突然覺得一切都值得。
哈力旦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從以前的野心勃勃變成現在的毫無斗志,也許是黑沙城戰敗那晚,不常見面的母親的癲狂,讓他知道了他是父親玷污母親的產物,母親所謂的能通天神只是父親為了順理成章占有母親,囚其一生的謊言,也許是罕兒的出生,蘇兒的改變,讓他也有了家的感覺,他已經疲憊,他想給自己的妻兒一個穩定的壞境,不必在這戰亂中擔心受怕。
最急迫的是隨著母親的死,父王看自己的眼光越來越高深莫測,甚至有人向父王進言自己并非父王親生,讓他懷疑過去幾十年母親、父親給他寵愛是否真實存在過。
他和天元太子一樣,急切想停止這場戰爭。
第二天天還未亮,蘇兒提著燈進來了,夏筠鈺睜開了眼睛,第一次看清蘇兒的模樣,清秀不失妖艷,也許是生了孩子的緣故,身上還帶著溫柔的光。
蘇兒解開夏筠鈺身上的繩子,不曾言語一聲,隨后扔給她一片衣角,夏筠鈺甩了甩已經失去知覺的手臂,拾起地上的衣角,借著微光,定眼一看,瞳仁微縮。
“這......,你怎么會有.......”
“這是最后一次幫天元,就算還了養育之恩,這畫的是真是假,我無法保證,你走吧”,蘇兒背過身去。
“我會告訴花姑,你過得很好”,夏筠鈺不敢多待,將地圖塞進自己的衣襟。
蘇兒聞言嬌軀一顫,卻沒有轉過身來,待夏筠鈺遠去,她才蹲下身,細細抽泣。
天將亮未亮時是人最松懈的時候,夏筠鈺貓身向前,按照腦海中的地圖向前摸索,卻不想遇見等待不及的崔朗和狗子。
“不好了,著火了”
“不好了,糧倉著火了”......
待三人和洪遠等人匯合,山下突厥軍營幾處大火越燒越旺,冒出滾滾濃煙。幾人不敢過多停留,趕緊打掃幾日來留下的痕跡,策馬回營。
“可汗,一定是軍中混入了奸細,不然其他人怎么可能知道糧倉的所在”,“對呀”,穆吉太普看著下面議論紛紛的臣子,滿腔怒火,手中割肉的小銀刀被深深插進了面前的桌上。
四周聞聲皆噤聲。
“阿史拉,這件事有你負責調查,特別是查一查那個**,還有哈力旦身邊那個天元女人”。
阿史拉聞言一喜,趕緊出身接令。
“雖然被燒的糧食不多,但是我們要提前準備了,怕時間一長,天元就能調配到糧食,那樣我們反而被動了”,穆吉太普沉聲說道。天元地大物博,糧食的儲備遠遠比過突厥,突厥這場戰爭是將全部落的糧食帶了出來,所以此戰必須勝利。
“是,可汗”。
“稟太子殿下,崔少將軍和夏百夫長他們回來了”,長鶴回報。
“可有傷亡”,元煦放下手中的軍報,問道。
“應是沒有,回營后不曾見他們召喚過軍醫”。
“我知道了,傳崔朗”,
“是”。
“說一下你們此次前去的情況吧?”,元煦望著下首坐著的崔朗,并示意高從沏出自己從京都帶來的茶葉。
“稟殿下,此次前去燒了突厥的兩個糧倉,雖可減少突厥十日的口糧,但是仍未動其根本,還望殿下見諒”,崔朗閃著黝黑的雙眸,然后將此次事情的經過詳細的說了一遍,當說道夏筠鈺時,崔朗明顯見元煦敲擊桌面的手頓了頓,接著又說了夏筠鈺在突厥營中如何遇到蘇兒,如何獲得地圖的事情。
“這樣看來,哈力旦卻是有合作的打算了”,元煦未曾透露半分之前與哈力旦相遇的事情,畢竟作為敵人,并不能隨便信任,都是相互利用罷了。
“你嘗嘗這茶,是否還與你在京都百興樓喝的一樣”,元煦見高從沏上了茶水。
崔朗見高從用的乃是他出征前,與元煦在京都百興樓上用的那套樸紋白玉盞,盞內橙黃的茶水泛著淡淡的綠光,倒有些感概。
“當初你出行前,本想讓你照顧一下夏筠鈺一行人,卻不曾想你一直做的很好”,元煦抿了一口茶,似是無意說了這么一句,旦余光見崔朗端茶動作一頓,心情更好了。
崔朗看著茶盞中懸在茶水中的茶葉,不知這茶水的滋味,口腔中的苦澀甚過以往,終是嘆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茶盞。
“殿下,雖然殿下喜歡夏筠鈺甚久,但是你們之間橫梗的鴻溝似乎也是無法跨越的吧?先不說蔣夏兩家的案子,再說,夏筠鈺心中的蔣平元,所以殿下與我相比起來,似乎更難呢”,崔朗面帶微笑,如既往在侍讀時那樣打趣。
元煦倒是一哽,未曾想過崔朗能如此直接說出來,隨即又笑出聲來,“看來昔日的崔小懟又回來了,該讓小史他們看看你現在這副模樣”。
崔朗聞言舉了舉手中的茶盞,似是無奈。
“殿下,戰事緊迫,能不能活下來還不知道呢?”崔朗似乎一句玩笑話,卻讓兩個都不在言語。
“看來你還是沒變,對了,你還得去崔大將軍那一趟,這私自出營,擅離職守的罪我可護不了你”,元煦揮了揮手。
崔朗知其意,拱了拱手,退了出來。
元煦看著桌上已經涼了的茶水,“我不會讓你死的”。
正好,崔朗出來營帳,看著某處,心中想的也是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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