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槿低下頭,意外地發現她手上沾滿了血,這自然不是她的血,董軒承在幫她推離開那持刀人之時,就已然被亂軍所傷。
多少年后,柳清槿再回想起那日的畫面,那滿手的鮮血似乎便是一個預告,只是現在的她還是懵然不知罷了。
“清槿?”微風吹起馬車窗前的簾角,若隱若現柳清槿心不在焉的樣子。
“清槿。”陳敬之輕喚,雖說他如今心中也是波瀾未平,可還是定神平靜下來安撫這小姑娘。
如今這車內的空氣格外悶熱,眼瞅著是要下雨了,空氣似要凝固一般,使人昏昏沉沉的不想言語。
“我有很多事不清楚也不明白。”柳清槿垂下頭,眼中愈發波瀾:“我總覺得很多事情,與我們想的不一樣。”
“當真是愚蠢啊。”柳清槿重重地嘆了口氣,眼眶微紅道:“我總自以為是可以解決掉所有事情,可最后竟是連狀況都搞不清楚,還將你拖進這是非之中。”
“怎么是將我拖進去呢?”陳敬之看柳清槿這副模樣,頗為心疼地看著她目中的血絲,忙說道:“此事明顯是沖著我這邊來的,或許另有隱情。”
“我想見見董大人。”柳清槿揚起頭,想起剛剛董軒承的反應,令柳清槿如鯁在喉。
“我陪你去。”陳敬之微微頷首道。
“咔嚓!”空中突然驚雷響起,柳清槿一振,心中暗驚,她忙脫下陳敬之披在她身上的斗篷:“我實在是心中不安,可否讓我一人前去,有些問題,我想自己問他。”
他定是有什么想告訴自己的。
想起董軒承最后被捕的樣子,似乎有種如釋重負又心有不甘的復雜神情,實在令柳清槿不能釋懷。
陳敬之似猶豫了下,面露難色,馬車慢慢停下至宗正府門前,此時這空中的積云已黑漆漆地壓著,柳清槿走下車之時,那影子都融進那片片漆黑之中,望著她的背影,陳敬之也跳下車,輕嘆口氣,頓了頓道:“如此,我便陪你到那獄門,他到底是重犯,也是為了規矩。”
“這樣也好。”柳清槿溫和地沖陳敬之笑笑,她心中明白他的難處與退讓,能讓她單獨見到董軒承,就已然很滿足了。
宗正府隸屬御史臺,是關押及審批朝堂重犯與身份高貴之人的所在。平日里若是拜訪,手續繁多且漫長,今日所幸托了陳敬之的面,柳清槿很快到了宗正府的收監之處。
“二公子要注意時辰的好。”獄卒退下后,陳敬之站在樓梯處沒有再前進,示意柳清槿向前,似安慰般地沖柳清槿笑道:“你可要快些,若是誤了時辰,怪罪下來,可就難以解釋了。”
柳清槿感激地望了下陳敬之,扭頭便向深處快步走去。
陳敬之笑笑,他心中雖萬般不安,可還是目送柳清槿離去。
照理說,董軒承這樣的朝廷重犯,剛剛收監,萬事還未安頓,是不能就這么貿然訪問的。可他也看到了,董軒承的反應處處反常,不合常理,這背后似乎還有一股更大的勢力在推動。
這本來就是一盤大棋。
他們的目的絕不是柳清槿,而是另有所圖。
只是這執棋者在暗處,不知何時一擊,會打的自己滿盤皆輸?
當真是令人在意。
董軒承對柳清槿的到來,是意料之中的,若是她毫無動靜,才真的是匪夷所思。
他本想站起身來,可手臂與背部的刀傷刺痛,雖簡單處理了下,可卻依舊還在淌血,這疼痛實在刺得他無法起身。
“姑娘到了啊。”董軒承沒有什么力氣,只是說著。
“我知道你心有不解。”還未等柳清槿開口,他便講道:“請恕老夫立下死誓,對姑娘無可奉告。”
“我不知你在打什么算盤,只是如今你已被俘,成王敗寇,就沒有什么要交代的嗎?”
“姑娘為何支開二公子?”董軒承反問,目光中投過凌厲:“是有所隱瞞什么嗎?”
“為何要救我,又為何要殺我父母?”柳清槿的眼圈紅著,死死瞪著董軒承,不知是悲痛還是憤怒:“你次次殺我不得,為何自相矛盾?”
“老夫就是死,也不會死在陳昌那亂臣賊子手中。”董軒承嘴邊的胡子顫了顫,咬咬牙,苦笑道:“老夫得知真相之時已然太晚了,所幸你倒是命硬,否則老夫就是死一百次,也難贖罪啊。”
“那我父母就該死嗎?”柳清槿聲音微微有些抖,董軒承說的漫不經心的樣子令她心中好似有什么東西轟然崩塌一般。她哭不出來,心中只是恨,恨為何活著的是自己,恨為何自己的殺夫殺母仇人竟救了自己,恨為何一個所謂的真相竟令那么多人白白丟了性命。
“他不該,你更不該。”董軒承說這話之時已沒了什么氣力,頭偏到了一邊。
“你何必這么模棱兩可,將話講明不好嗎?”隔著門,柳清槿滿眼充滿憤怒與疑惑,死死攥緊衣袖。
“姑娘,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老夫不過是棋子罷了,今日棄車保帥,老夫也不能違背,只能聽從罷了。”
“你這樣是要至死效忠陛下嗎?”柳清槿目光閃了閃,從懷中掏出信來:“大人是怕連累他人嗎?”
“姑娘。”董軒承似乎早有預料,想用手扶住墻壁站起身來,卻重心不穩“撲通”一聲,一個趔趄又倒了下去。
“如今你還不知這人事。”董軒承語氣有些復雜,慢慢坐起身來:“好些事,本是過去的人的錯,卻不是你做這些事的理由。”
“只是。”董軒承突然語調一高,說出這最后一句話之后,便再未開口。
直到柳清槿已回到陳府幾日后,聽聞董軒承咬舌自盡之時,董軒承都未曾再開口過。
“你身份特別,若不想你父親在天之靈不認你,便要離那陳家越遠越好,否則,定死無所處。”
董軒承說這話時,語氣狠狠的,與剛剛的有氣無力不同,柳清槿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眼中的篤定與拼命。
柳清槿感覺喉嚨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堵住似的,她如今對如此迷局雖心中疑惑重重,可也明白如今的董軒承已什么都交代不出了。
她心中好像有什么東西空了一般,可到了嘴邊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清槿?”她剛要開口,就被陳敬之所打斷。
陳敬之面上的愁容很是明顯,滲透了擔憂與猜疑。
“時間差不多了。”陳敬之揚了揚下巴,向董軒承方向若有所思斜斜地瞥了一眼道:“若留久了,恐父親會猜疑,此時便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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