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當然可以。”雖然不知道老西弗斯的意圖何在，但艾倫還是爽快地答應到。
由于聽老西弗斯講述侏儒的往事很入迷，剛才他掏出來的金幣一直都還握在手心，便順手遞了過去。
“喔，這個溫度對于剛出生的他來說可有點太高了。”老西弗斯感受到了金幣上殘留的艾倫的體溫，“年幼的侏儒體溫一般只有個位數，這會把他燙傷的。”說著，他一邊小心地捏著金幣，一邊領著那個小侏儒一步一步挪到了壁爐前。
剛出生的小侏儒走得很慢，走路樣子也有點奇怪，對于艾倫來說幾步遠的距離他竟然花了好幾分鐘才走到。
老西弗斯用手拍了拍小侏儒的腦袋，帶他一起盤腿坐在了壁爐前，接著把金幣慢慢舉到了他的眼前。借著火苗的光線，金幣看起來閃閃發(fā)光。只見小侏儒的目光像是釘在了金幣上面一樣，死死地盯著老西弗斯手里的金幣，然后不由自主地接了過去，就連艾倫走到他旁邊時也絲毫沒有反應，只是嘴巴微張，瞪大了倆眼，緊盯著金幣一眨也不眨。
“噓。”老西弗斯跟艾倫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后慢慢站起來，帶艾倫回到了剛才的位置，“暫時不要打擾他。給他點時間學習，請您稍等片刻。”
“學習?”
“是的。剛才不是跟您提起過？我們通過這種方式了解自己的來歷，掌握所有該掌握的語言、技巧以及生存本領。”老西弗斯又往壁爐那邊看了一眼，“他在我肚子里已經呆了很久了，所以對他來說應該會很容易。”
“那他能從中看到些什么……你的過去？”艾倫試探著問。
“不止是我的過去，還有我的先祖，我所在的這個族群的所有先輩所留下來的財產。”老西弗斯慢慢說道，“不過，這還要看他有沒有這個資格了。”
“什么資格？”
“如果他能看到過去的一切，那就說明，他有資格取代我。”老西弗斯回過頭，“取代我，然后繼續(xù)以長者西弗斯的身份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
“取代你活下去？”艾倫吃了一驚，隱隱覺得老西弗斯話里有話，“那你的意思是說……”
“我會死。”老西弗斯淡淡地說。
“死去！”艾倫驚呆了，急切地追問道：“為什么非要死去？一起生活不好嗎？你的身體明明還很硬朗……”
“一個族群里不需要兩個長者。”老西弗斯打斷了他的話，依舊面無表情，“一旦出現了可以取代自己的長者，那么現任長者西弗斯就要自覺離開……我受到魔法的約束，無法離開這座城堡，所以只能選擇死亡。”
“可是……”
艾倫還想說什么，但是老西弗斯卻又打斷了他：“這是規(guī)矩，自古以來的西弗斯們都遵守的規(guī)矩……也是在這漫長的時光里，讓我們得以延續(xù)下來的規(guī)矩。”
雖然老西弗斯的話很有說服力，可艾倫還是有些難以接受，沉默了片刻說道：“可規(guī)矩并不是一成不變的……或許你應該嘗試做出些改變。”
“說不定還會帶來一些有助于你們更好生活下去的變化。”看老西弗斯沒說話，艾倫又補充道。
“不，我不能這樣。”低頭沉默良久，老西弗斯還是回絕了艾倫的提議，“因為一旦我這樣做，那之前沿著全都這條路走過來的先輩們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艾倫沒有聽懂。
“一旦我打破了這個規(guī)矩，那么不管以后我們的族群會不會變得更好，不都意味著之前沿著這條路走過來的先輩們的血都白流了嗎？”
艾倫愕然。
“這并不僅僅是規(guī)矩，也是我們的命運。”老西弗斯看艾倫不說話，繼續(xù)說道：“我早就已經做好了覺悟。”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老西弗斯這些話后艾倫突然感覺有些莫名的傷感。雖然跟老西弗斯相處的時間并不長，交流也不多，但是聽到他這么說竟然會感到有些不舍。
“不過，我仍然要對您的慈悲和憐憫表示謝意。”老西弗斯的嘴角突然輕輕上揚，像是在笑。艾倫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種表情。
“因為從來沒有人對我們表達過這種情緒……”老西弗斯又瞇起眼，輕輕仰起了頭，像是又在回憶往事：“除了……”
艾倫想聽老西弗斯繼續(xù)講下去，可看了看他沉浸在回憶里的表情，還是選擇了不去打擾他。
不過老西弗斯的話音剛落，表情卻突然大變。他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微瞇著的雙眼突然睜開，嘴巴也微微張開，有些驚訝地緊緊盯著艾倫。
“呃……請問，您有什么想跟我說的嗎？”過了許久，艾倫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便問道。
可老西弗斯并沒有回答他，只是喃喃地自言自語：“也許……這也是我們命運里的一部分也說不定。”
“什么，什么一部分？”艾倫沒有聽清。
老西弗斯依舊沒有回答他，反而是看向了壁爐那邊：“如果……”
艾倫如墜云里霧里，只好也跟著把目光投向那邊，不過在看到小侏儒的瞬間，他再次驚訝地說不出話了。
坐在地板上的小侏儒不知在何時已經站了起來，筆直地站在壁爐跟前。與剛才把金幣高高地舉起來，呆呆地仰望不同，現在的他則是把金幣捧在手心，借著火光仔細端詳。而且他的神情已經不像是在看一枚金幣，反而像是在看一本書。他身上的氣質也發(fā)生了驚人的變化，只是過去了短短十幾分鐘，他身上的稚氣和迷茫竟都已徹底褪去，取而代之的則是難以言喻的成熟和睿智。
老西弗斯好像也驚訝于小侏儒的變化，快步走了過去。
“你好，父親。”小西弗斯察覺到了老西弗斯在靠近，抬起頭恭敬地打招呼。
“你……都看到了什么？”老西弗斯盯著他問。
“所有。你，我，我們，他們。”小西弗斯簡單地回答，然后抬眼看了一眼艾倫說，“還有他。”
艾倫看到老西弗斯的表情開始出現微妙的變化，驚訝、迷惑、欣喜，說不清究竟是哪一種，也或許哪一種都有。
“還有些事情需要確認，我正在努力嘗試……片刻就好。”小侏儒看老西弗斯不說話，問道：“請問，我可以繼續(xù)了嗎？”
老西弗斯點點頭，慢慢回到了艾倫身邊。
“你們倆聊了些什么？”艾倫問。他站得比較遠，并沒有聽到剛才兩只侏儒之間的對話，只是看到小西弗斯好像往他這邊瞟了一眼。
“我想，他已經超越我了。”老西弗斯看起來滿臉的欣慰，點了點頭說道，“看來命運已經做出了選擇。”
艾倫愣在原地，試圖理解老西弗斯話里的意思。
“請跟我來。”老西弗斯恭敬地朝艾倫欠了一下身說。
老西弗斯領著艾倫重新回到壁爐旁。
“你好，艾倫.帕特納。”小西弗斯看到艾倫走了過來，主動打起招呼。
“你知道我的名字？”艾倫有點驚訝。
“它全都告訴我了。”小西弗斯晃了晃手里的金幣，說道。
“原來如此……你們的理解力還真是不同尋常啊……”艾倫贊嘆到，然后略顯尷尬地說：“呃，你好……西弗斯……西弗斯四十二……”
“請不要這么叫我，我可不喜歡這個名字。”小西弗斯看了一眼老西弗斯，笑著說道：“簡直就像是擺在柜臺里的商品編號一樣。”
老西弗斯聽到來自小西弗斯的無情嘲諷后微微一笑，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而且，西弗斯怎么能作為名字呢？聽起來簡直像是在侮辱我。”小侏儒撇了撇嘴，看起來對這個名字意見很大。
“那……那我該怎么稱呼你？”艾倫問。
“嗯……這倒是個問題，讓我想想……”小西弗斯稍微思忖了一下，抬頭說道，“這樣吧，就由你再重新給我取一個。”
“我？”艾倫嚇了一跳，沒想到小侏儒竟然會指名讓自己給他取名字。
“嗯，沒錯。”小侏儒聳了聳肩，又歪了歪腦袋，“這是規(guī)矩，你們倆總要有一個人給我取個名吧……而且你也看到了，我父親的取名技術和先祖?zhèn)円粯幼玖樱粫诿趾竺婕訑底帧！?br />
“呃……這……”艾倫有點為難，不知道該怎么辦，看向了老西弗斯，可是老西弗斯明明看到了艾倫求助的眼神卻還是把頭扭向了一邊，假裝沒看到。
艾倫沒辦法，猶豫了好一會兒，只好答應了:“那、那好吧……給我點時間想想……”
“嗯，那就等你一分鐘。”小侏儒說。
“一分鐘！這未免也有點太短了……”艾倫苦笑了一下，沒想到小侏儒竟然這么較真。
“那就再多給你三十秒，一分三十秒，對于你來說應該足夠了。”小侏儒快速地回答。
“能不能再延長點……”
“已經過去五秒了。”
“好吧好吧……讓我好好想想。”艾倫無奈地笑了笑，不再糾纏。畢竟長這么大以來他從未碰上過這種事，給別人取名字，這還真是頭一回。
“快點，還剩十秒。”大約一分多鐘后，小侏儒催促到。
“呃……我還沒有想好……”艾倫有點尷尬。
可是小侏儒絲毫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地開始倒數起來：“五、四、三……”
“好吧好吧……既然這樣，那……”艾倫舉起手表示投降，試探著問：“那就叫威爾吧……威爾，怎么樣？”
“威爾？”小侏儒把雙臂抱在胸前，輕輕皺著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威爾……你到底有沒有在認真想啊，怎么總感覺有點像是你隨口起的……”
“呃……你要是不喜歡那我再仔細想想好了……”艾倫摸了摸鼻子，小聲說。
不過小侏儒臉上的表情卻突然認真了起來：“不用了，就這樣吧。”
艾倫愣了一下，沒想到他前后的態(tài)度轉變地這么快。
然后艾倫就看到小侏儒緊緊盯著他，并伸出了手：“從今天起，我就是威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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