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江恪揖禮告退，踏出房門的一剎那，忽然感知到室內(nèi)殿下內(nèi)心的冰冷。
他長舒了一口氣，抬頭望了望天色，此刻還是灰暗的一片。
冬夜里的靜謐難得，如此時這樣的死寂更是難得。
今夜無風(fēng)無月，檐下舊雪成堆。
……
室內(nèi)又陷入寂靜，相里貢垂眸看著不遠(yuǎn)處的炭盆，鮮紅的炭靜靜地燃著，不時蹦出輕微的噼啪聲響。
窗紙微微發(fā)白，應(yīng)是瑩雪映出的光。
他走至窗前，抬手輕撫冰涼的窗欞，微微抬頭，眸光深沉，側(cè)影清俊。
你去哪了？
在那過得好不好？
有沒有人欺負(fù)你？
嗯？小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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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巍峨，新雪初至，意歡喜。
昭慶殿里淑妃正在寫字，一旁的慧云侍墨，不時陪她說說話。
“慧云，近日容妃那處可還好嗎？我連日忙著宮中內(nèi)務(wù)，也許久沒有見她了。”淑妃收了筆，遞給慧云，往一邊走去。
侍女已經(jīng)捧了水在一旁候著，淑妃凈了手后又接過侍女遞來的綢布擦干，將綢布放進(jìn)另一側(cè)的漆盤里，抬手示意她們退下。
一行人魚貫而出，一時間書房里空了下來。
“回娘娘，近日容妃娘娘一直在承慶殿里，并未出門，連日有太醫(yī)去瞧，應(yīng)是沒什么大礙的。”慧云收了筆走上前去攙扶著淑妃。
行至側(cè)殿內(nèi)，孟清如見二人步出，隨即走到一旁煮茶。
“慧云，昨日遞來的上月的賬目你都對好了嗎？”淑妃斂襟坐好，抬手理了理發(fā)間輕晃的流蘇，抬眼看向慧云。
慧云笑答，“娘娘，都已對好了，今晨我已將上月賬本悉數(shù)交還崔主管了。”
孟清如端著漆盤緩緩上前，奉上茶，行禮退下。
“清如，你等下替我挑些東西送到承慶殿去，稍表問候。”淑妃端起茶盞，輕抿一口，再仔細(xì)放下。
“是，娘娘。”孟清如再行禮，低眉順眼著問，“江陵郡新進(jìn)的白玉觀音，娘娘覺得做禮如何？”
淑妃抬眼看向孟清如，目光里帶著些贊許，溫柔地說，“那是稀罕物件，想必她會喜歡的，你再隨意挑些珠寶首飾做配禮即可。”
“是，婢子告退。”孟清如說話時柔聲細(xì)語，淑妃臉上也綻出可心的笑容。
待孟清如出去了，慧云俯首到淑妃耳邊輕聲問，“娘娘如此看重這個孟清如，是有意扶持？”
淑妃并未接話，目光落在遠(yuǎn)處孟清如的身影，像是未聽見慧云說的話似的。
慧云會心一笑，一切都明白了，直起身子看向孟清如的背影。
窈窕身姿，世間難得，她是極美的……
孟清如挑好了東西，命侍人拿綢緞包好，端端正正擺進(jìn)朱紅雕百蝠紋的漆盤里，仔細(xì)檢查過后便領(lǐng)著這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朝承慶殿去了。
一路上雪路濕滑，宮人不停地清掃道路，天上仍洋洋灑灑落著細(xì)碎的雪粒子。
漆盤上鋪蓋著綢緞，因此其中物件并未著雪，只是進(jìn)承慶門之前，孟清如一個一個地將上頭蓋著的綢緞?chuàng)哿藫郏瑩勐湫卵┖螅质且慌鸥蓛趔w面的禮。
承慶殿上下也是忙著打掃落雪，她們一行人在承慶門外等了一刻時間后，終于又來了人傳喚。
殿門口的侍女拉開厚厚的簾幕，孟清如微笑頷首邁進(jìn)大殿，一眼就看見了殿上高坐著的容妃，只是一眼她就看出了容妃的憔悴，她迅速低下頭朝殿上的容妃娘娘行禮。
“婢子拜見娘娘。”
后頭的一行人也隨她跪拜，聲音整齊清澈回蕩在空蕩蕩的大殿里。
“免禮。”容妃輕輕抬了抬手，出口的聲音有些無力沙啞。
孟清如退了三步，然后開始自左向右揭開綢緞向容妃介紹此番送來的禮品。
“娘娘請看，此為江陵郡仲秋進(jìn)獻(xiàn)的白玉觀音，望娘娘永得神明庇護(hù)，康健平安。”
再移步到下一個漆盤，孟清如動作輕柔地揭開紅綢，里頭赫然是兩對墨玉擺件，形肖龍虎，栩栩如生。
再往后的漆盤里都是些珍珠手釧，金銀步搖，玳瑁頭面，玉佩瓔珞，金鎖玉環(huán)，都是些容妃最不缺的東西。
一圈子看下來，唯有那尊白玉觀音與兩對墨玉擺件還算稀奇。
“有勞你了，替我謝過淑妃娘娘。”容妃扯了嘴角笑笑，很明顯精神并不足，眉眼間盡是疲倦。
“婢子告退。”孟清如施禮退下，踏出殿門的一剎那，冷風(fēng)滌清了她的神志，記憶中的那些時日恍如滄海桑田。
仍記得七年前的那個百花齊放的春日里靖國公府的盛宴，那時的容隱如同盛放的鮮花一樣搖曳在當(dāng)時的新國公爺身邊，談笑舉止間可見高貴與才情。
她隨復(fù)家女眷一同赴宴，只能在角落處遙望一眼容隱的風(fēng)姿，那一年容隱才十三歲，笑靨如花，明眸似水。
后來京都里時常傳揚她的詩句與美貌，嘆其才情，詠其風(fēng)姿。
不曾想，多年之后，容隱竟也成了開在深宮里的一朵花，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漸漸衰敗。
孟清如輕笑一聲，抬眼看了看承慶門高聳的檐角愣了愣神。
她不也是嗎？
竟還在為容隱感懷……
她緩緩抬手接了一些冰涼的雪，眼見著它們?nèi)诨伤瑒幼黝D了頓才道，“走吧。”
承慶殿內(nèi)。
容妃見他們都走了才由真兒扶著從寶座上站起來，皺著眉頭扶著肚子往下走。
“月份越大，我越覺得辛苦難受。”容妃出口的聲音有些啞，眼睛也有些紅，動作也越發(fā)遲緩。
真兒仔細(xì)扶著容妃，朝那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三四個宮女都小跑過來扶著容妃，幫忙斂起厚重的裙擺。
“娘娘，都說這婦人家懷胎辛苦，奴婢見了娘娘這樣才算是信了。”真兒輕聲說道，“該喝藥了，奴婢服侍娘娘用藥。”
容妃蹙眉嘆氣道，“如今才六個月，還要三四個月才能生下來，天天都要喝藥。”
“娘娘這次懷相不好，雖有太醫(yī)整日照顧著，但我們也得仔細(xì)著，這一日日的藥喝下來，娘娘的身子也強(qiáng)健些了不是？”
容妃見了那盛著藥的銀碗，干脆閉目不看，深吸了一口氣后直接捧過藥碗一飲而盡。
“咳咳……咳……”
一口氣未順好，嗆得滿臉通紅，流著眼淚。
真兒連忙取過帕子給娘娘拭淚，一只手不忘在她背上輕拍，“娘娘仔細(xì)些。”
容妃哭得一發(fā)不可收拾，真兒直接遣退了其余的宮女侍人，坐到容妃身邊的繡凳上，輕拍著她的肩頭安慰道，“娘娘又難受了？自娘娘有孕已來，常常哭啼，國公爺聽聞后總是掛念。”
容妃收了收哭腔，取過帕子自行拭淚，說話時也帶著濃重的鼻音，“哥哥說要來，究竟是向陛下請旨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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